他算计陈北望,并且暗杀他的时候,已经是在五月份了。
也就是说,嫉恶如仇的陈北望有充足的时间去揭发他。
可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他是在给他机会吗?
想到这里,王少鹏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抓稳那把刀。
第94章
但是, 王少鹏很快自认为识破了陈北望的诡计,他狠狠拍打陈小南的屁股。
狰狞骂道:“小兔崽子,快点哭, 你爸在给老子打感情牌呐,他以为我傻, 什么狗屁兄弟, 我和他从一开始就道不相同, 兔崽子, 你哭,快点求饶,让你爸跪下来磕头求我!”
陈小南小小的身躯像破布一样被摆弄。
只能嗷呜嗷呜地叫着, 却始终不哭,被晃得头昏脑胀, 屁股好痛,他依旧想咬坏蛋叔叔。
可力气太小, 每次伸长脖子都够不着坏蛋叔叔的胳膊。
“不哭是吧, ”王少鹏突然一把举起陈小南, 就要摔下去, “陈北望,跪下来,否则你儿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畜生, 你别打他!”张钰青大骂, 口腔里的溃疡更痛了。
陈北生瞧见侄子半死不活,心痛到在滴血, 但他不能说话, 怕激怒了疯癫状态的王少鹏。
陈北望突然说:“我可以磕头,但你绑架我儿子, 逼我过来,不仅仅只是想要羞辱我这么简单吧?”
王少鹏手上的动作一顿,就这会儿工夫,陈小南在半空中,伸出两只肉手,紧紧抱住那胳膊,小脑袋凑过去狠狠一口咬下去。
“嗷呜——”
“啊啊啊啊!”这小狼崽子果然是陈北望的种!
王少鹏痛得快要死去,揪住狼崽子的头,狠狠朝后一拉,头发都快扯断,那颗脑袋还贴在他胳膊上,牙齿拼命咬着,就像是在啃肉一样,他胳膊流出了血,见拉不动,只能不断地扇那张小脸,啪啪啪打他。
“小兔崽子,快点松口,松口啊,不然我打死你!”
“呜呜呜……”张钰青哽咽,捂住脸,看不得这个场面,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陈北望大声喊道:“别打,你放了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一番争斗下来,王少鹏终于把那张小脸扇晕过去,陈小南像块破布一样毫无知觉,耷拉着脑袋,随着王少鹏的走动,无意识晃动一下身体。
小身体被扔到了船舱里!
如同没有生气的破娃娃,小小身体瘫在里面一动不动。
王少鹏看着两排深深的小牙齿印,上面血迹斑斑,皮肉撕裂。
拿出一条白毛巾,堵住流血的伤口。
大声吼道:“陈北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绑架你儿子吗,理由很简单,我要换回我父亲!”
陈北望皱眉:“我听小袁说,你爸和你一起逃的!”
王少鹏激动的在船上摇晃,连带着小船也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我爸在张雷手中,你去把我父亲解救出来,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否则你儿子是死是活我可不敢保证。”
船舱内,陈小南痛得全身抽搐了一下。
艰难挣开眼角,翻了个身。
好痛,全身都好痛……
趴在地上看了眼外面,钰青阿姨在伤心的哭。
叔叔也在抹脸。
爸爸和坏蛋叔叔在说话。
他是最勇敢的小朋友,他不哭,他要努力地朝窗户那边爬。
自己给自己打气。
只要十下,他一定可以爬到那里。
一……二……三……
一……二……三……
数了几下来着?
头好晕,看不清了,下巴重重砸到地上,剧痛让小身子再次抽搐了几下。
脸肿得不停流口水,小胖手擦了擦,继续爬。
张钰青泪流满面,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到了船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爬动,速度慢极了,小小的胳膊努力朝前移动,每一次挪换位置,都要踉跄几下。
张钰青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
陈小南抓住船舱一角,晃晃悠悠站起来,一把扯下挡住窗户的白布。
小身子拱啊拱,小手摆出游泳姿势作出狗爬式。
头好晕,没力气拱出窗户,他好想睡觉。
小小脑袋低垂下去,小手手没力气抓住窗户,身子又滑下去。
不!
不能睡,他要跳下船。
幼儿园老师上次说,他是最坚强的小朋友。
陈小南晃动青青紫紫的肿脸,一点点爬上去,终于把整个身子都架在了窗户上。
悬空后,他继续爬。
王少鹏见谈判成功,得意地回头,果然还是他聪明,只要抓住人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不对……
地上的人呐?
倏地发现陈小南不知道何时醒来,胖胖的小身子已经挂在船舱的窗户上,要掉不掉。
他奶奶的,都肿得像头小猪崽,浑身伤痕累累,这小娃到底哪来力气爬上去的!
这人比人差距咋就那么大?
他家的王瑞被打一下屁股,都能哭一天!
难道真是遗传?
王少鹏扭头弯腰冲进去,试图抓那两条小腿:“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坏蛋,不要碰窝。”陈小南身上全是汗,眼睛肿得连缝隙都消失,彻底看不清,他只能听见脚步声。
他害怕极了!
一定不能再被抓回去,他要跳海!
身子扭啊扭,彻底挣脱出窗户。
噗通!
无数水花溅起来,小小的人儿瞬间迎来灭顶之灾,沉下去,消失不见。
噗通——
噗通——
张钰青和陈北生同时跳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北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掏出木仓,举起来就射击,一连射了四发子弹。
王少鹏的胳膊和大腿全部中弹。
他扭头错愕地盯着那冒硝烟的玩意儿,剧痛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一直到大脑神经。
痛得他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胜利者呀?
哦……
对了,他低估那个该死的兔崽子,兔崽子每天傻乎乎盯着窗户傻笑,并不是因为海鸥有趣。
而是兔崽子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跳窗逃跑。
“真不甘心啊,为什么连生的孩子都比不过?为什么我一直在输……”
“去监狱里问吧。”陈北望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铐,给他拷上。
又从他的船上找出数巴手木仓。
懒得回答他这种计较了半生的问题,陈北望转头看向海里。
弟弟和弟媳跳下去半分钟了,还没上来,他的心越来越压抑,不会是孩子出事了吧?
他刚脱下外套准备跳,就见平静水面泛起了水花。
弟弟和弟媳冒出了头,浑身湿透,水上阻力太大,艰难地抱着晕过去的陈小南,把那小小的身体举起来。
陈北望欣喜若狂,急忙低下身子,把儿子抱上船。
他不停给儿子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没有一点反应。
那苍白肿胀的小身子冰冰凉凉。
陈北望眼睛通红,他按压儿子的小胸膛:“小南,快醒醒,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鸡腿,去公园里玩蹦蹦床,蹦蹦车!”
张钰青在陈北生的帮助下,缓慢爬上船,累得喘不上气。
她爬过去,把挡住视线的湿发拨开,不停地轻喊:“小南,小南,钰青阿姨最喜欢你了,你醒来好不好,我做炸鸡给你吃——”
陈北生在水里没上来,船太小,容不下太多人,他漂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暗淡。
怎么会?
他的侄子三天前还活蹦乱跳,偶尔他有空,去幼儿园接他回来。
饿了就缠着他这个叔叔要买吃的,鸡蛋糕一次可以吃三个,不给吃,就会撒娇一直黏着他走来走去,眨着大眼睛拍拍肚皮,表示饿饿,那么可爱的娃儿,怎么就死了呢?
中弹的王少鹏躺地上大笑。
他看着不断给小兔崽子做人工呼吸的陈北望,笑得全身都在颤:“哈哈哈哈哈……”
陈北生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爬上船,去船舱里踩住了王少鹏流血的胳膊。
“啊!”王少鹏笑不出来,好痛!
“我大哥把你当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却对着我大哥开黑木仓!”
王少鹏咬牙嘲笑:“是他傻呀,我是走私犯的儿子,怎么可能和他一条心,他不设防,被我算计,他活该;还有,他明明都搜集了那么多证据,分分钟就能让我坐牢,却还以为我是迫不得已,还想给我机会,他这样的大善人不死,谁死?”
“王八蛋!”陈北生又用力一脚踩下去,“你们父子简直无可救药,不光害了我大哥,还害了我师父!”
王少鹏痛得冷汗狂冒。
即使如此,他依旧不忘大笑:“哈哈,吴鸣那个傻子,被个女人骗得晕头转向,他活该呀。周童那个纪检组的处长一直在第九厂不走,以为能调查到吴鸣挪用的公款去处,他却不知道,那些钱,早就进了我们父子的腰包,哈哈哈……”
陈北生发现王少鹏在破罐子破摔。
为了激他说出更多的事,他质问:“你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最后不也藏在深山老林,不见天日!”
其实,他也不确定钱的去处,只是随口胡说的。
但必须找到才行,还师父一个清白。
……
“小南……呜呜……”
三分钟过去了,那个兔崽子还没醒。
王少鹏听到了张钰青的哭声。
他满意了。
能让陈北望痛上一辈子,他做鬼也满足!
这会儿,他躺地上心情很好,望着陈北生说:“是啊,我父亲不信任银行,一直把钱藏在山里,这是那些年动乱养成的习惯。他说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又回到那十年,他银行没钱,依旧是穷人,还能安稳过日子,你说他傻不傻?”
“他如果能像我二叔学一学,提前把钱转移去南湾香江,我们全家早就逃了,哪有这一遭!”
第95章
“噗噗噗……咳咳咳咳……”
“噗噗噗……咳咳咳咳……”
陈小南在呼喊声中醒来, 一口水先吐了出来,才睁开眼睛。
紧接着,又吐出几口水, 不停咳嗽。
“别怕,爸爸保护你。”陈北望一把抱住小小的身体, 激动的眼里爬上了湿润。
张钰青瞧见孩子醒来, 心总算落回了原地:“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 吓死我了!”
陈小南趴在陈北望怀里,小脑袋搭在父亲肩上,苍白虚弱地冲张钰青笑, 嗓音沙哑,稚声稚气地说:“窝饿……饿……”
张钰青喜极而泣。
知道饿就好, 说明还能吃。
她摸摸那湿润的小脑瓜,认真承诺:“回去后, 等小南身体恢复, 阿姨做炸鸡给你吃好不好?”
“好……”陈小南虚弱极了, 微不可察点头, 又闭上了眼睛。
陈北生冁然而笑。
抬头目视远方,太阳西垂的海面,波光粼粼, 和煦温暖的风吹干了他的短发。
太好了。
他活泼可爱, 爱吃的侄子又活了过来。
真好啊!
而其中一个人,却很不开心。
王少鹏四仰八叉躺地上:“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他期待的结局, 他希望那个兔崽子和他一起死。
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这个心愿, 老天真不公平!
不甘心啊,他真的不愿意就这样被抓, 他犯的事,判十次死刑都不够!
想到万一自己死了,儿子会变得很惨。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爸爸!
他的乖儿子,如今在母亲那里。母亲不愿意出国,她舍不下八十多岁高龄的外公外婆,以及还在监狱里的妹妹。
父亲又担心那些钱财一时半会运不走,也同意母亲留在国内看守!
他的孩子,王瑞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享受到那笔钱。
希望母亲机灵点,上山拿钱时,别被那群公安发现。
他不希望儿子过苦日子啊!
不远处。
传来船鸣笛的声音。
一艘海警船出现在视野,船上的人搭乘救生艇过来,把王少鹏带走。
……
陈小南被送去了岸上的卫生院,医生发现这孩子在发烧,起了疹子,一番检查询问,才敢打退烧针,又交代了几句。
“带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大医院有仪器。”
“行,谢谢医生。”陈北望带着儿子,坐上了车,告别了弟弟弟媳。
海上风大。
张钰青的湿衣服,已经被风吹得半干。
她现在还是有点儿后怕,靠在陈北生怀里说:“还好没有拖延太久,还好及时找到了水里的小南,不然……”
陈北生单手环住她的胳膊:“没有不然,我们一定能救他。”
“对!”张钰青一阵猛点头,“没有不然。”
晚风吹来。
张钰青打了一个喷嚏。
陈北生给她披上厚外套:“回去洗个澡。”
“好。”张钰青笑着答应。
拢了拢他的黑呢子大衣,嗅着好闻清爽的皂角香,他们坐上车,不一会儿她在车上累得沉沉睡过去。
回到家,洗了澡。
陈北娟准备了热饭热菜,让他们赶紧吃饭。朱音菊得知小孙子安然无恙,就一副不屑模样。
她磕着瓜子嘀咕:“我就说过,不必紧张,那个只会吃和傻笑的孩子,是个有福的,你们看他那大耳朵,那肉下巴,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怎么可能是个短命鬼!”
陈北娟柳眉倒竖:“别胡说八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冷心冷情。”
“哼!”朱音菊把瓜子丢回盘子里,“我天生就这样,你敢不给我养老?”
陈北娟懒得理会她:“行,您继续作妖。”
见女儿儿子和儿媳都没注意自己,朱音菊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活动四肢。
陈小起在书桌那里学习,怯怯地问:“奶奶,弟弟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没有的事!”示意孙女儿继续写作业,朱音菊眼神闪了闪,去了一趟浴室。
偷偷去洗了脸和手。
又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衣领,重新梳了梳头发,确定全身一丝不苟,她走到院子里。
今天月光皎洁,星星细碎,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明天的婚宴会有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