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是掩饰，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看他还在犹豫，祝萤拿起勺子准备自己尝一口：“真的没有毒，只是颜色难看了一点而已！”
但秦屿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尝药的动作，随后接了过来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带皱——好吧，他还是没忍住，微微皱眉，眼底却是划过几分疑惑。
没有那味他料想中的毒药，但……
好像堪比喝毒药。
第29章
见秦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地全喝光了, 祝萤心里感叹，看来她的手艺果然不错，原来真的做出来就是这样的卖相，食谱诚不欺我！
“感觉怎么样？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呢！”她格外期盼得到病人的反馈, 这意味着她日后会不会在这汤药上继续努力, 将天赋进行到底。
秦屿没有正面回答：“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他还记得, 她提过好几次，回到归元宗后会给他一个惊喜。
若这碗黑乎乎的玩意是她口中的惊喜的话, 那确实挺惊的。
祝萤将他喝得干干净净的碗收好, 心情愉悦：“当然不是, 惊喜还在后面呢！”
她搬来一个小板凳, 坐在床边，手肘支在膝盖上, 托着下巴, 与他几乎平视。
“所以你以为这个是惊喜？那是好喝的意思吗？”
秦屿：……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看床上的人闷声不吭, 表情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一手抚上秦屿的额头, 感受到手心的冰凉：“怎么感觉太冷了一点, 你是冰块么？”不是烫就是冷，大反派的体温可真是捉摸不定, 与正常人大不相同。
不得不说, 她煮的这一碗清灵汤虽然味道过分特殊, 但几味药材按照剂量下去, 功效的确是在的。秦屿已经感受到清灵汤在他体内发生作用, 原本因为神火而受到影响混乱波动的经络此时慢慢变得平稳。
看来她在这方面的确有点天赋，但要是告诉她这事, 恐怕——他会再喝到很多次这种味道。
难以想象。
她的手还迟迟没有拿开，一直放在他额头上，隔了一会儿还换了一只手上来。
秦屿：？
察觉到他疑惑的目光，祝萤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挺凉快的。”
这几天外面闷热得很，正好在这还能凉快一下，效果虽然比不上吹空调，但也足够了。
秦屿：……
凉快够了，祝萤也不打算多待，她起身看了看桌子上放的东西，基本上日常会用到的都准备齐全了，应该是没什么缺的。
除了归元宗给他提供的那些以外，剩余的就是香囊、短刀、玉佩还有那块令牌。
“这令牌你还留着呢。”祝萤拿起来看看，上面还是她当时一笔一划认真写的“秦屿”二字。
不过这令牌上的法术是崟一宗施的，只有比试大会那几日的期限，过了今天后就没有作用，不再可以凭借令牌找到所属之人的位置，留着就只能当个装饰品而已。所以她的那块早就留在崟一宗丢掉了。
“还有这香囊，都装过魔族了，要不一起丢了，我再给你换个新的？”
“我会丢的。”
祝萤放回原处：“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她走到门口，探个脑袋说完最后的叮嘱：“明天我有点事就不来看你了哦！”
门被轻轻关上，一切又归于平静。
失去了她的闹腾，倒还生出几分不习惯的孤寂。
秦屿缓了一会儿，起身看那桌子上摆放的几个物件。相比之前来说，他多了很多东西，但也唯独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就这样毁在了崟一宗那两个人脚下。那几块竹萧的碎片恐怕还留在费山的树林里，化为乌有了吧。
这样说来，单单让他们只是被吸干灵力，不能再修炼好像有点便宜他们了呢。
他一一抚摸桌面上的东西，指尖停留在令牌上许久，最后将它们都收入抽屉里。
他转身想要回床上休息，与此同时，脑海里又冒出来让他心烦的声音。
【宿主！！！我都说了她是恶毒女配！恶毒！她会为了男主角把你害惨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还、你还喝她给的东西！】
略显扭曲的声音显然是已经发作了好几次，濒临失声。
主要是这位宿主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它都喊了好半天让他不要喝，直接给她喂进去，结果眼看恶毒女配都要自己尝一口了，他竟然自己一把夺过来给喝了！
要是它能吐血的话，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
“闭嘴。”
草，更想喷血了。
【宿主大人呐，你都已经看过剧情发展了，怎么还是羊入虎……】不对，他好像不能算是羊，【自……自投罗网呢？咱们的目标是早早入魔，做大做强！明明你之前好几次自断经脉不就是为了快点堕魔吗，现在怎么还——】
自甘堕落了。
【而且你还把你未来的小兵给踹进火里，白白折损一名魔族狗腿子。】
真是造孽啊，它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宿主。
不像它的同事，听说搞了个救赎剧本，就刷刷好感度啥的，听起来就比它这个容易。
你看吧，这宿主一点不卖它面子——
“闭嘴。”
【……】
脑海里这个时不时窜出来说些他不喜欢的话，而且吵得头疼的东西总算闭上了它聒噪的嘴巴。
他讨厌吵闹。
“你说的事，我从来都没放弃过。”
他合上眼，不再理会任何嘈杂声。
*
“你就是秦屿？就是你父母害得羽山师兄失去家人的？”
秦屿在踏入第一层幻境将那只嚣张的魔族抓进香囊里时，眼前的景象迅速变幻，回到了崟一宗大殿前的那片空地。
一如他初见祝萤那日，身后两个人将他摁倒在地，叫他被迫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还是那身红衣，裙尾是一只白鹤，但脸上却是一副阴冷的笑容，眉目间是对他的鄙夷。
她打翻了那个装着冷馒头的碗，冷冷笑道：“求求我，本小姐可以考虑给你点好吃的。”
而他良久的沉默不语，让她皱眉，似是不满意他这冷淡的态度，不悦地啐了一句：“你这废物还真是无趣。”
随后她转身就走，旁边那个眼熟的女子追了上去，一边朝他抛来嫌弃的眼神，一边殷勤地挽着少女的胳膊，亲密地喊着：“萤萤，你好厉害，竟然能想出这种让他当众丢脸的法子，不像我，太笨了，完全没想到还能这么羞辱他。”
而那耀眼的少女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再一睁眼，场面变幻，他被捆在高台上，周围是熊熊烈火。蓝色火焰之中能窥见那抹红色正在外面冷眼看着，嘴角是得逞的笑意。然后他被剜去仙骨，紧接着在尹长佑的惊讶声中证实他身上的其实是妖骨。
“还好有祝小姐为我们揭发这孽徒的所作所为，不然还得让这孽徒祸害下去！来人，将这孽徒关进水牢——”
“慢着。”
神火已然熄灭，他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早已被神火腐蚀，到处是斑驳的血痕，身上的疼痛仿佛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她慢慢走到他旁边，蹲下身，玉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眼底是刺骨的冷意。
“尹掌门，把他给我，可好？”
接着，他来到归元宗，被她圈禁在幽暗的禁闭室里，日日夜夜听着她阴冷的声音：“若不是你，我师兄不会失去父母，你怎么不跟他们一样——跟你那背叛宗门的爹娘一样去死呢！”
在他受伤之后，她又换上温和的笑脸送上一碗汤药。
“是我下手太重了一点。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无辜的——”而下一秒她就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灌进去。
那是让他全身经脉溃烂的毒药。
不止如此，关入冰窟数日，丢进阴暗的吞灵潭里喂恶灵，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最后是一场大雪。
他手中多了一把剑，对着面前的女子。她嘴角含血，眼中先是惊恐，再是恨意。
“当初我就该直接一刀杀了你！”
而他将用这把剑刺穿她的身体。
这样幻境就会结束。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用剑刺伤了自己。
破幻境的方法，要么成功解开幻境的谜底，要么伤害自己。
他落入了第二层幻境。上一层经历的事情太多，身体有些疲劳，加上捅了自己一剑，尽管幻境之中剑是假的，但依旧存在着伤害。而且那些事情又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只能单膝跪地，一手按在地面上支撑着，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不仅是太过离奇，还格外真实，好像……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恭喜宿主觉醒意识！穿书系统002号为您服务，本次任务是——反派自救，您需要完成的是：黑化入魔，屠杀正道，为自己报仇！】
反派？什么意思？
【您刚才也看到了，幻境中的一切都会是您未来的命运。如您所见，其实您是一本小说，也就是话本子里的反派角色，你会先被折磨发疯，然后堕魔复仇，但没有报完仇就被男主角齐羽山给杀了。】
【本系统响应各大读者复活你的心声，特前来相助。只要我们早日入魔，趁男主角实力平平时先下手为强，再壮大魔族，就可以踏平三界！】
秦屿垂头，黑发顺势落下，掩盖住他的神色。
【宿主，宿主，你有在听吗？】
“闭嘴。”
“秦屿！”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祝萤担心的神色。
视线交触，她似乎被自己的眼神吓到，微微滞愣一下，不敢靠近。
而他还在脑海中重复回忆幻境中的那些画面。
“你带我回归元宗……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问。
为了骗他进入另一个深渊，还是真的想将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而后如同幻境中的那般，他在浓浓神火之中孤立无援。他终于不得不相信幻境的一切，和脑海里的玩意儿所说的话。
【宿主！早说了让你快跑快跑，你不听！这下好了，要被剔骨了。我都说了那是个恶毒女配，就是她怂恿的，她会是你未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最好先把她除掉。】
【虽然按照现在的剧情来看，有些不大一样，但很有可能是因为你的意识觉醒，书中世界发生逻辑自洽，有些东西变了也很正常。总之，她就是在造一个更大、更逼真的骗局！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
“闭嘴。”
外面是祝萤的声音，她正在反驳那些人。为了他，孤身一人，与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辩白。
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直直朝着火海冲过来。
【太好了！既然她被烧，你就不用被烧——】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将香囊里的魔族放了出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神火落下，他看见她的模样。
明艳而温暖的。
这才是她。
那个他认识的祝萤。
会不管一切，甚至放弃瘴气，不顾危险也要奔向他的祝萤。
不是幻境里的那样。
也不会是。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
既然她说可以，那他就信。
哪怕真的是骗局，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希望她能装得再久一点，让这个骗局不至于早早崩盘。
第30章
归元宗不似崟一宗那般长老众多, 关系错综复杂。在这里，除了几位在学堂负责教习各修士的长老以外，就只有祝鸿雪一人支撑起整个宗门的重担。所以也不难怪归元宗为何会被崟一宗压了一头，尽管祝鸿雪实力强劲, 连青山仙尊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归元宗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他了。
崟一宗以剑修和音修著名, 但自从重音长老背叛宗门一事之后，音修一脉没落, 崟一宗就只能更加专注于练剑。而归元宗没有这么固定的选择项目, 祝鸿雪随意惯了, 宗门里的弟子都是想练什么练什么。一般等到筑基期一到, 就扔进学堂里受各个教习教导打磨，琢磨出自己的兴趣与天赋所在, 更上一阶后就自己下山历练, 突破更高的境界。
简称“放养”式教育。
至于更上一阶的标准，便是到教习都没办法教的程度就可以背起小包走人了。换言之, 若是符修教习只有化神期, 那么学这门的弟子只要突破至化神期就算出师了。当然, 出师的考核也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祝萤和齐羽山平日里“师兄”“师妹”互相称呼, 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俩算不得师兄妹。齐羽山的确是拜入了祝鸿雪门下, 同他一起修剑, 但祝萤顶多就是老父亲拉过来空有其虚名的小师妹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内外门弟子更多都是喊她“大小姐”。
归元宗里除了祝鸿雪以外, 其余的教习分别有灵修、医修和阵修, 其中灵修教习是这三者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目前已是大乘期。原本还有位音修长老也可以教的，但她自觉只快到化神期, 愧于教授弟子，又因重音一事影响颇大，没多少人愿意修音，便辞了祝鸿雪的邀请。
也就是说现在能在归元宗里学到的就只有四门，其余的都是空白。
祝萤虽然不大满意没有她现在最想接触的符修，但好在阿乐师姐给的那些秘籍足够她啃一啃了。其余的等她进入学堂里好好学习一番，在教习的指导下肯定不会差到哪去，比她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要好得多。
提升实力，是她回归元宗想做的第一件大事。
得知祝萤主动要去学堂修炼时，祝鸿雪的笑容就一直挂在脸上没放下来过。
归元宗的学堂是专供内门弟子修炼学习之地，设在南峰，一般都是筑基以后送往里面修炼各门功法。按理说，祝萤早早到了该去学堂的时间，但她不愿吃修炼的苦，除了偶尔跟在齐羽山屁股后面以外，是半点都不愿意踏进学堂一步的。
她所学到的东西都是祝鸿雪怕她吃亏私下里悉心教导的，苦口婆心，砸了好多灵石才将她练到了金丹期，实属不易。
如今破天荒地想要进学堂，祝鸿雪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那太好了，羽山，去跟南峰的人打声招呼，就说明日起，萤萤正式入学。”
“我今日就去。”
“今日？”女儿的积极性让祝鸿雪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转向齐羽山，询问道，“今日是学的什么？”
“是医修教习的课。”
“萤萤很想学医术？”
祝萤已经提前打听好了一切：“不是不是，我听说今日音修长老出关，我想去见见她。”
“原来萤萤是想学琴啊？学琴好，学琴高雅！”祝鸿雪摸摸下巴的胡须，乐呵呵的。“不过恐怕她不想教啊，爹爹之前找过她几次，都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