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好。”祝鸿雪言听计从，立马落下黑子，再不敢提及此事。
棋局最终是凌叶不出意外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以远远的上风优势将祝鸿雪赢得心服口服。她心情愉悦，起身拍了拍衣裳，整理了一下，似是准备离开，让祝鸿雪连忙上前问道：“你莫非是又要回去闭关了？”
之前每每和他下完棋，她就跑回去闭关，而且一闭就是多少年不见人影。这次算是难得的出来得久一些，祝鸿雪生怕一个没留意又不见她人影了。毕竟他们夫妻二人自从女儿长大以后就一直聚少离多。
凌叶脚步顿住，明白过来他的忧愁，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意味深长地笑道：“不会，或许接下来很久都不会了。”
以前她选择闭关只是为了躲避这个性子被宠得太过顽劣的女儿，但如今，她这次出关见到女儿的第一面便觉得，她应该再也不想回去闭关那么久了。
凌叶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敢也做不到一个好母亲的角色，面对她疼爱无比但是又刁蛮得她无法亲近的女儿，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和祝鸿雪都一样，在原来那个仅仅是一个个文字筑起的书中世界里，只是被剧情设定好的溺爱恶毒女配的父母，无论她做再多的坏事也愿意为她兜底，甚至扬起旗子支持。
而她既受剧情设定的操控，又有自己的自我意识，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中，最后选择不去面对，也就刚好迎合了剧情里她出场的戏份少之又少的情况。
就像系统曾经说过的，在祝萤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它就是一个死的文字世界，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因她的到来而活，也便有了逻辑自洽，将原剧情那些只言片语的文字未曾详细提及和刻画过的另一面或是细枝末节都能够自圆其说。
现在的她随着剧情一步步偏转，与归元宗的其他人一样，渐渐地不再只是那原来剧情设定之下的工具人心态。
连祝萤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这些被她设定成一心宠溺恶毒女配的角色们，早已从被动地驱使去顺从她，变成主动地去爱护她。
不过，这样大的区别自然在平日里的细微日常中让她有所体味。
祝萤坐在秋千上晃悠着双腿，心里思索着。
面前的屋顶或是地面都积起了厚厚的雪，小璞和关易在院子里和几名弟子一起打雪仗，互相丢雪玩儿。她方才也加入其中，现在玩累了过来偷偷懒休息一下。
她张开冻得通红的双手，往手心里哈气。她的金丹可真是一点没有保暖的效果，仍旧得裹着厚厚的冬衣和带着毛领的斗篷。
或许现在看来，全因她没有根骨，根本聚不起多少灵力在体内给自己防寒抗冻。
秦屿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小小的秋千上载了两个人，空间实在有限，只能紧挨着腾不出一点空隙。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两只冰冷的手，吓了祝萤一跳。
“他们都看着呢。”祝萤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道，想提醒他多少还是注意一下社交距离，现在这举止行为光天化日之下有点太过张扬了。
“你很冷，我给你暖手。”但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旁人有没有关注这边。
祝萤贴着他比她那双温度还要更低的手，噗嗤一笑：“明明你更冷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秦屿便施法给她暖手。她感觉到被他紧握的手心处传来一股暖流，从中间往外慢慢流动延伸，渐渐覆盖整个手掌，变得温暖起来。这种暖意正正好，让她感觉很舒服，就连心房都被填满，觉得惬意。
而且并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她手上，她还感觉体内都有一股相同的暖流，顺着经脉，让她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整个人暖呼呼的。
“你的精神力已经炼得这么高了吗？” 祝萤知道他是天才，却还是忍不住惊叹。
秦屿笑而不语。
自他从全无功力，修为尽废的状态，甚至还满身是伤，到现在已经可以熟练操控精神力，音修与剑修上都远超同期弟子的修为，时间匆匆不过一年，真让她感慨天才的厉害。
若是……
那时已经年少成名，结出金丹的他并没有遭此横祸，依然顺风顺水地修炼下去，或许……如今也会是一位让世人敬仰爱戴的长老，又或者早已飞升成仙，达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名扬万世。
祝萤的心忽地又抽痛一下，笑容滞在嘴角。
“怎么了？”秦屿收回精神力，但仍没有放开手，反而是祝萤先一步抽回手，让他目光一顿。
“我有点饿了，想吃水果。”祝萤挪开眼神看着前方那些嬉笑打闹的身影，神色自然。
秦屿不疑有他，起身离开：“好。”
她偏头看向他离去的背影，那样一种从未离散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那天她的确是冲动了。但现在静下心来一想，才发现他们之间还有太多未知的事情没有解决。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她的身份。
现在秦屿知道她不是原来的祝萤，不是书里那个会伤害他，折辱他的恶毒女配，但他却误以为她是知晓他悲惨身世后来拯救他的穿书者。
可偏偏她不仅仅是一个来完成任务那么简单的角色。
若是被秦屿知道她就是那个书写下他命运的作者……那时候她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是现在坦白从宽，还是一直隐瞒？
祝萤犹犹豫豫，最终选择了后者。
但这个抉择带来的后果，便是她那颗心总是得高高悬着，总担心有一天身份会被揭穿。
秦屿大概是意识觉醒，知道这本书的大致剧情，这样一般也不会对书以外的故事知道多少，比如这本书的作者是谁，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这是她比较确信的一点。
祝萤头靠在一旁绳子上，心中郁闷。
好久不见的齐羽山从祝鸿雪的书房走出来，见到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来，站在秋千旁边。
“萤萤，在烦心去合欢宗的事？”
祝萤闻声抬头看见是他，脸上的郁闷之色一扫而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师兄，平时怎么都见不到你？”
齐羽山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最近筹备去合欢宗的事情，还有修炼，比较繁忙。”
他这不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根骨一事说漏嘴，所以才忍住少在她面前晃悠。
而祝萤作为他某个意义上的“亲妈”，自然是了解他的性格，也能把他的小心思琢磨透彻。
她看了眼书房那边大门紧闭，祝鸿雪应该还在里面谈事。随后她小声说道：“师兄不用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齐羽山怔愣，心里打鼓，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漏了馅，还是师妹在诈他。
“我的根骨被剔除，我都已经听说了。”祝萤看他遮遮掩掩实在是辛苦，索性也不打算瞒他，“你是在准备怎么既瞒过我，又能带我去合欢宗治好根骨的计划吧。以后不用躲躲藏藏的。”
齐羽山还处于哑然的状态中。
他本就不擅长撒谎骗人，这下子谎言自动被揭开，让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不过还是先别让我爹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事了。我怕他担心。”祝萤提醒道。
不出所料的话，要是祝鸿雪得知她晓得了这件事，那张沧桑慈爱的脸上肯定是万般痛苦和懊悔，然后抱着她好一顿哭诉与自责。
还是先在他面前装不知道的好。
等去了合欢宗，找到治疗根骨的办法，便万事大吉。
齐羽山自然也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心中不住感叹这对父女可真是体贴对方。
他不由得欣慰一笑：“师妹，现在的你真的很好。”
“以前的我不好吗？”祝萤下意识接话，然后才想起来以前的那个恶毒女配确实挺不好的。
而齐羽山也没准备说假话：“很不好。”
“……”
果然够坦率诚实。
“现在的你们也都很好、很好。”她看着面前那些蹦蹦跳跳，互相扔雪球的弟子们，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那以前的我们不好吗？”齐羽山用她的话反问道。
祝萤弯弯眼睛：“不知道呀。”
以前的他们，在她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只有文字世界里的角色们自己知道。
但眼前的他们，使她萌生了一点想要留在这里的想法。
欢声笑语，诚恳快乐的脸庞，和将她放在心上的那份真挚的关切。
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比起在现代世界里一无所有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简直像是不可企及的梦境一样，也希望这个梦能一直延续，不要醒来。
她有朋友，有家人，有亲近的师兄，还有严格又温柔的教习长老们。
还有爱人。
祝萤想起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系统和她说的话——
【任务完成后，您可以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在此期间，系统会为您保驾护航。】
“我要回我的世界。”那时候她非常坚定地脱口而出。
当时还没有跑路的系统让她还是等任务完成之后再做决定，她还觉得不管等到什么时候这个愿望都不会变，这个等待完全是多此一举。
但现在她不得不说，她动摇了。
空空如也的那个世界比起这里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呢？
想着想着，祝萤的思绪便飘到了十万八千里。
打雪仗的几个人已经累到原地躺下，享受着满天飞雪扑面而来。
忽地，一道刺耳又熟悉的声音将她的神给唤了回来。
【宿主——！！！我亲爱的宿主啊！】
【我回来了！！】
第80章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电子音, 祝萤还不太习惯，被吓了一跳，东张西望半天发现没有人注意才想起来这声音只在她自己的脑海中出现，旁人是听不见的。
方才与她搭话的齐羽山已经走远了, 只有她一个人在秋千这里。
她赶紧回问阔别已久的系统, 指责它这么久的跑路行为：“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这是跑路了, 不准备来了呢。”
系统001号也自知自己离开得有些太久，把可怜的宿主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多时日, 实在是理亏, 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 再将它大概的行程简单汇报了一下, 当做负荆请罪：
【对不起嘛宿主，我本来也没想到会用这么久的时间。我当时想着去找找男女主不能见面的剧情该怎么修正的办法, 结果这一去, 又因为穿书局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就给耽误了。】
它怕祝萤不高兴，连忙继续说道：
【这次我不仅知道了怎么让男女主的剧情不受影响的办法, 还知道了些别的事情。】电子音中都带了一些小骄傲, 像是在向主人邀功, 【其实宿主你偏转剧情的任务只是对反派有作用, 男女主的感情线还是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不会受太大影响, 所以就算现在女主角还没出现也……】
“我知道啊。”
【你知……】
祝萤看着那边披了一件浅黄色斗篷慢慢走过来的慕泉。她站在院子大门处, 同方才走过去的齐羽山说些什么。
系统自然也看到了。它刚才的话说了一半便哽住, 面对眼前这一事实惊掉了下巴——如果它有的话。
【女主角已经跟你们会上面了？男女主还是谈上恋爱了？】系统翻了翻自己离开这些天好不容易搜集来的情报。
祝萤望着那一对十分相配的璧人, 露出姨母笑：“对啊, 所以我早就知道这点主线剧情依然会回到正轨。至于他俩现在有没有状况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迟早的事儿嘛。”
系统又说：
【好吧, 既然这事你已经知道了。那我说点我搜集到的其他信息——】
祝萤严阵以待，洗耳恭听。
【其实现在的魔界有一位新魔尊上任了，她叫重乐，就是那位重音长老，也就是反派亲娘的双胞胎妹妹……】
“我知道啊。”
【啊？你知道这事？】系统茫然，【他们想抢走能够打开魔剑封印的玉佩，而且魔族一直以为重音背叛了魔族，才会对拥有玉佩的秦屿连带着憎恨。】
“没错，现在玉佩还在我们和魔族的对峙当中丢在了吞灵潭里面。”
系统诧异道：【魔界如今被她掌控，但也有些魔族不太乐意她的行事作风，因为她嗜血成性，杀了好多魔族，这个事你不知道了吧？】
“略有耳闻。”祝萤将那两只魔族之前说过的一番话告诉了它，弄得系统哑口无言。
然后在这点没啥必要的胜负欲驱使下，双方又继续为种种剧情进行讲述对比，系统这才发现自己掌握的这么多东西竟然已经全在祝萤的知晓范围中，甚至细节性的东西比它了解得还要清楚。
“你这回去这么久调查到的东西全在这些时日里被我给查探清楚了。你说说你回去干了个啥？”祝萤摇摇头表示无语。
系统委屈：【这不是穿书局办事效率不高嘛，最近被分派到穿书局的任务太多了，我还是废了好多功夫QAQ】
谁曾想它满载消息而归，自以为会对祝萤达到如有神助的效果，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啦好啦，不过光靠我自己的打听到的也不一定准确，你知道的内容也能印证这些事情的真实性，现在我也能更确定剧情的内容了。”祝萤听出它这几句电子音背后的小情绪，便出言安慰道。
这番话也的确有效，一下子抚平了它那点悲伤。不过系统内心哭哭唧唧，感叹宿主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那这个你知道吗？应该不知道吧。】系统抱着最后的那点胜负欲下的试探，说道。它就不信自己带来的情报一点价值的都没有。
“你说。”祝萤则像是宠小孩似的，做好聆听的准备。
【重音没有死。】
这下短短五个字像是一个惊雷大瓜砸在祝萤心上，让她眼睛一亮，瞳孔放大：“真的假的？！”
她的反应让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系统也跟着染上惊喜。总算有一件事让它有发挥价值的余地了。
它立马放大声音，很有兴致：【对呀对呀，果然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具体来说也不算完全的没有死。】系统兴奋了一阵，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它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死了，又没完全死是吧。”祝萤随口插诨打科，心中却是在想这背后的可能性，有些狐疑，“重音不是那天当着各大宗门的面被诛灭了吗？”
系统赶紧补充解释：【所以说不算完全没死。你知道的，这可是个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据说重音被诛灭那天，残留了她的一缕生魂，或许有可能以此将她复活。】
祝萤恍然大悟，她在一些仙侠玄幻剧中也看过很多类似的情节，基本属于每一部剧都很有可能出现的固定节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