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让他死的那般痛快。
他应该留他一命,让他受尽世间所有刑法,让他与他的母亲尝受人世间所有悲苦。
他应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毅死在我眼前,他身边跟着两个人,一是安志杰的人,一个是回纥人。”沉默不语的盛京墨看着眼前弄不清楚利害的白文勋,开口道。
“你为何没有告诉我?”白卿音回首看着盛京墨,问道。
眸底有惊讶,有不悦,亦有一丝失望。
“那回纥人被伏击时,吞药而亡。我不想让你忧心,便与陛下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一直暗中彻查。”说完,盛京墨看向白鹤延,道:“此事义父也知道。”
“对不起。音音,对不起。”白卿音的质问和盛京方才揭露的事,让白文勋胆战心惊,汗流浃背。
他的一念之仁,险些害了自己最疼爱的侄女,险些害了自己至亲。
“我是晚辈,晚辈不该苛责长辈,可伯父御下不严,险些害酿成大祸,伤害父王。我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白卿音握着自己父亲的手,拂袖而去。
“音音.....”白文勋立刻想要追上去。
白卿音速度极快,丝毫不给白文勋追上的机会。
白文勋见几人上了马车,心中焦急,看见府苑门口有一匹马,散了缰绳追了上去。
“驾........”白文勋立刻纵马追上。
马车上,白鹤延听见身后马蹄声,掀开车帘去看,却见白文勋纵马追了上来。
他放下车帘,对着马夫唤道:“加快速度,别让身后那人追上。”
白鹤延气愤的撂下车帘看着女儿,开口问道:“音音,你三伯父太过优柔寡断...........”
白卿音抬眸看着自己父亲,小声道:“爹,我今日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将您和京墨哥哥拉出来,一是为自己出气,二是不想父亲与三伯父闹得不可开交,让外人看了笑话。”
东沅唯一的郡主落水,幕后黑手竟是她亲伯父府中的掌事。
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
“........”白鹤延看着女儿,眸底拂过一丝欣慰,而后白鹤延垂眸,眸底盈满愧疚和心疼。
音音长大了,知道维护他这个父亲的荣誉。
她担了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担的责任!
“音音,你不需要顾及我的面子。”白鹤延看着女儿,沉声道:“你三伯父若是无法改正自己的性格,陛下会将他隔离于朝政之外。”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伤害我的女儿的人靠近我的女儿。”白鹤延握着女儿的手,柔声道。
白文勋识人不明,御下不严,甚至对有心思不纯者委以重任,拥执事之权。
因白文勋心善,宁湘得进出拈花小苑之权,给了宁湘下手的机会。
他怎敢让音音再与白文勋有过多接触。
白卿音握着白鹤延的手,小声道:“我的父亲是大将军,是先帝亲封的王爷。我的舅舅是当朝天子,与我一起长大的兄长是东沅最年轻的正二品神策将军,我的生活注定不能平静。”
白卿音凝着父亲的瞳眸,安抚道:“相信女儿,女儿可以保护好自己。”
“我不仅会保护自己,还会保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许诺。
声音略显稚嫩却坚毅有力,不容置疑。
盛京墨垂眸看着掷地有声的白卿音,红唇微扬:音音,这一次,有我陪你。
马车稳稳停在拈花小苑门前,盛京墨下马护着白卿音踏入府苑。
“音音,你听我解释。”白文勋见白卿音踏进拈花小苑,心急如焚。
音音,伯父知道错了,你再给伯父一个机会,好不好?
白文勋下马,扔下手中缰绳便奔向拈花小苑,白鹤延拦住了他的去路。
“四弟,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宁湘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白文勋抚着白鹤延的双手,急切的求道:“你替我向音音解释,好不好。”
“你让她出来见我,你让我同她说一句抱歉。”白文勋以为自己真的惹怒了白卿音,急于解释。
“够了,音音不是小心眼的人。”白鹤延看着急红了眼的三哥,于心不忍,开口解释道。
白文勋怔怔的看着白鹤延,语无伦次:“你是说.........”
“音音是真的生你的气,可她知道这事不怪你,又怕我会与你闹僵,坏了兄弟情义。”白鹤延看着白文勋,怒不可遏指责:“音音连发个脾气都是为了你我,而你却连忠奸善恶都分不清,你让她如何能不生你的气?”
“你是说音音没有怪我.........”白文勋暗暗松了一口气,眸底除却愧疚便是感动。
她是气我识人不明。她是为了警告我。
白鹤延点了点头,小声道:“音音没有怪你,也没有原谅你。”
说着,白鹤延看着自己三哥道:“记住,你府邸的命脉还在音音手中握着,你自求多福!”
语毕,白鹤延转身离去。
白文勋站在门口,伸出手指默默算着:“今日三月二十三,七日后是发放俸禄的日子。四弟的意思是音音..........”
他虽是朝廷官员,却是隶属西凉王军,王军一应俸禄粮饷皆由西凉王府结合军功仔细核算,而后递交户部,由陛下御笔亲批后统一发放。
白文勋看着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去。
做错事便要接受惩罚,接下来的日子勒紧腰带即可。
待音音消了气,一切都会好的。
第33章 公子,你放过我吧
白卿音没见白文勋来敲门,眸底拂过一丝不悦:“三伯父真是个榆木脑袋,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说要克扣他的饷银,他竟信了。还准备默默的受着?”白卿音指着紧闭的大门,愤愤不平:“他难道不知道只要他说几句道歉的话,好好哄哄我,我就原谅他了!”
说着,白卿音看着盛京墨,气呼呼的问道:“你说,三伯父是不是一个榆木脑袋。”
盛京墨拉下她的手,轻声哄道:“音音,莫要气了。”
白卿音怒气未消,不愿搭理盛京墨:“好,他要受着,我就让他受着,我看他偌大一个府邸,断了饷银他怎么支撑下去。”
盛京墨见她在气头上,知她听不进宽慰的话,便开口让她去休息。不让她在小事上纠结:“音音,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歇息,快回屋去睡一会。”
“好。”白卿音应着,轻掩唇角将眸底倦意敛去。
原没有困意,不知怎的,盛京墨那么一说,她便觉得自己困得不行。
盛京墨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便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白鹤延看着离去的两人,一脸惘然.........
是他今天穿的衣裳颜色太白,以至于两人忽略了他的存在,还是今日他站在两人身后,两人没有瞧见他?
盛京墨将白卿音送到屋子,看着晴雨伺候她上床休息,才转身离去。
行至府门盛京墨便看见楞在门口的白鹤延,拱手行了一礼,问道:“义父。”
“嗯!”白鹤延应着。
盛京墨问道:“义父,你为何站在烈日之下?”
“没什么,你也回府休息吧!”白鹤延发现自己大汗淋漓站在烈日之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讷讷的回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盛京墨踏出拈花小苑,俊眉未皱:义父,这是怎么了?
“公子。”盛京墨刚踏出拈花小苑,程凡便迎了上来。
程凡着急忙慌的将盛京墨拖至一旁,小声道:“公子,今日,我娘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又如何?”盛京墨推开程凡,向自己府邸走去。
家长里短他无需知晓。
程凡猝不及防被推开,脚下不稳险些跌倒,他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疾步上前拦住盛京墨:“公子,我娘问公子是否有心悦之人?”
“你是如何回答的?”盛京墨看着程凡,眸光一寒。
程凡立刻回道:“我说公子从未与女子接触!”
“我……”说着,程凡小心翼翼的看着盛京墨,吞吞吐吐。
“说!”盛京墨见他吞吞吐吐便知他没说什么好话,厉声问道。
程凡眼一闭,心一横,接着道:“我……我说公子可能有断袖之癖,我娘被我气着了转身就走,没有继续追问。”
见程凡搪塞过去,盛京墨便没有追究:“程凡,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事未成定局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对她有情。
程凡看着盛京墨,小声道:“公子爷,我娘最在乎的便是郡主,若知道公子爷心悦郡主,应当不会阻拦。”
皇宫内院那五位皇子,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子阴气,每次见到郡主就像献媚的歌姬一样,一脸谄媚,毫不知遮掩。瞧着便让人恶心。
他家公子爷就不一样。
文武全才,才华横溢,战功彪炳。
一身玄衣战甲纵马驰骋,敌人皆闻风丧胆,世间无人能敌。
西凉王府名声显赫,若非王爷与陛下怕公子爷气势太盛,惹人眼红,压下战功,公子爷又何至于今时今日还是一个二品将军。
公子爷的战绩便是位列一等公侯亦是绰绰有余。
放眼天下唯有公子爷配的上郡主。
盛京墨不语,带着程凡踏进自己的府苑。
“程凡,你不懂。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盛京墨踏进书房,自书架上取来一本兵书翻阅着,提点道。
程凡皱眉:“公子爷是说,皇上还是想要将郡主许配给他的皇子,以巩固朝权。”
“陛下将兵权给音音,一是为了安定追随长公主的旧臣,二是是告诉天下人军权只能掌握历家人手中。旁人窥探不得丝毫。”
“音音嫁不嫁进皇家,陛下根本不在乎。”
盛京墨回首看着程凡,沉声道:“陛下在乎的是谁在打音音的主意。”
“公子爷的意思是郡主便是陛下的一个法身,谁敢打郡主的主意,便是在打陛下的主意。”程凡犹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
盛京墨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还不算榆木脑袋!”
“那郡主也太可怜了。”程凡低语。
郡主竟只是陛下手中的棋子。
“啪。”盛京墨握着卷书,打在程凡头上,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东沅皇室只有一个女眷,不论她手中有没有兵权,背后有没有势力,她都是东沅最尊贵的人。”
盛京墨淡淡瞥了一眼程凡,沉声道:“陛下给了郡主让天下人羡慕不已的位置就是为了保护郡主不受伤害。”
程凡拍了拍自己的脑子:怎么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绕的他头疼。
盛京墨见程凡不明所以的模样,沉了一口气,将兵书递到程凡面前,叮嘱道:“回去将他背下来,我会抽查。”
程凡看着手中兵书,眸底拂过一丝无力,抬眸看着盛京墨,哀求道:“公子爷,你放过我吧!”
他就是因为背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入得军营。
王爷罚他抄书也就罢了,公子竟然罚他背书。
背书,还不如打他一顿,一了百了!
“为将者不能光凭蛮力。”盛京墨垂眸看了一眼程凡,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再抽查。”
程凡垂首认命:“是。”
公子定了的主意,谁也无法改变。
除了郡主。
程凡眸底拂过一丝笑意:或许,等会他可以去求郡主。
盛京墨见他一脸奸诈的模样,出声提醒道:“我警告你,不要投机取巧,也不要妄图去找音音躲避惩罚。”
“让你看书是为了你好。”
警告完程凡,盛京墨回首看着自己书架上的藏书,唇角微扬,沉声道:“程凡,以后的每一个月你都要来一趟书房挑一本书,一个月后当着我的面默出来。”
第34章 陛下,饶命啊!
程凡膝盖一软,跪地哀求道:“公子,你放过我吧!”
盛京墨取了一本书,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程凡,冷声道:“别跟我来这一套。”
“你是四品中郎将,不是靠蛮力杀敌的普通士兵,回去抽空多读些书。”他将手中的书籍扔到程凡手中。
“公子。”程凡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两本书,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程凡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盛京墨抬腿踹了程凡一脚,催促道:“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三日后便要离开了。回去好好读书去。”
“公子!”程凡大喊。
“滚。”
“啊!”
程凡连滚带爬出了书房!
…………
蒋府
野幕清晨,沉稳静谧。大理石柱之间的石阶上垂着朦胧的纱幔,任清风拂过。
薄纱婆娑扬起,银纱与太阳的光华交相辉映,五彩斑斓。
盛京墨一身朝服骑在马上,看着篆刻着蒋府二字的牌匾,玛瑙般乌黑的瞳眸浸着冷寂与厌恶。
盛京墨身后一辆明黄色的马车。
蒋府管听见下人说有官员拜访,心底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急忙去敲蒋林的房门:“大人,门外有贵客到。您还是出来看看吧!”
“滚。”怒骂声传来,咆哮声接憧而至:“你再嗦,本官割了你的舌头。”
管家立刻认错:“大人,老奴怎敢来搅了你的好事。实在是有要事啊!”
“现在是卯时三刻,正是文武百官下朝的时间。府门外便来了一个骑着黑马的将军。”管家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禀告。
“吱呀!”
年过半百的蒋林发丝凌乱,披着深红色几何纹锻袍,手忙脚乱的系着手中玉带。
管家抬手整理着蒋林的发髻和衣裳,身后的奴仆捧上洗漱热水……
蒋林踏出府门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盛京墨,眸底拂过一丝惊讶,而后迈步向前,恭维道:“今日晨起便听见喜鹊报喜,下官心中正有疑惑便听见管家来报,有贵客临门。原是盛将军大驾光临。”
他与盛将军没有丝毫瓜葛,为何盛将军会突然到访。
蒋林站在府门,拱手相迎:“将军请府内一叙。”
“蒋大人错了,您的贵客不是本将军。”盛京墨抬眸看向府苑牌匾,躲开蒋林的视线。
蒋林这才注意到盛京墨身后还有一辆明黄的的马车,立刻踱步上前,跪地行礼道:“下官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历胜渊挑开窗帘,俯瞰着跪在地上衣衫略有不整的蒋林,眸底沉凉如水。
一身便装的易公公立刻上前,扶着历胜渊:“陛下,仔细脚下。”
“随朕来。”历胜渊下了马车,便踏进蒋府,由始至终未曾多看一眼蒋林。
“是。”蒋林立刻起身,追上历胜渊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