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雅心里有几分不悦。
但母亲提早嘱咐过，并没有露出不满，甚至席间还亲昵的给沐青颜夹菜。这态度看在沐恒眼里，很满意的点点头。
相比之下，沐映月就明显看出不开心了。
只是年宴上，她再不开心也得忍着。
一旁的柳姨娘紧盯着她，生怕她胡闹，惹得老爷生气就坏了。
苏姨娘挨着柳姨娘，另一边坐的，是她的儿子沐绍峰。
这是沐家小辈目前唯一的男丁，即便是庶子，也格外受到沐恒宽待。挨在沐恒左侧位置，地位可见一斑。
一顿年宴，用的还算和乐。
唯独木讷发呆的沐青颜坐在其中，却像个局外人。
好不容易结束，众人一起守岁到午夜。孩子们困了的就睡，不困就陪着大人一起磕头，说着吉利话讨赏。
沐青颜倒是也得了一份礼，是沈含薇送的一条精美璎珞，范妈妈替她收着谢了礼。
她倒是不管这些，困了干脆就睡。
反正有范妈妈，会抱着她回落梅苑的。
没人会跟痴傻儿计较，且是一个快要离开沐府，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的痴傻儿。
送她看神医这个消息，瞒的没那么严实。在座的基本都知道点风声，谁看她的眼睛里都有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嘲讽。
一走就是数年，回来即便是治好了，什么学识都不懂，也不过是个空有姿色的花瓶而已。
在京城，从来就不缺美人。
新年第一天，走街串巷，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拜年祝福声。
谁还不喜欢讨个吉利呢？
在这样祥和的气氛中，有一辆马车低调的驶进叶神医的宅院。
叶远山对于沐恒亲自到来并无意外。但这事儿关系到带徒儿出去修行，肯定是不能松口。
还好，沐恒的口风倒是没他想的那么紧。
几番交谈下来，算是商议出了个结果，沐青颜可以跟随他去治病。但每年也必须带人回沐家最少一次，以确保她的安全，更是要看看她的恢复情况。
这点倒是人之常情，叶远山痛快的答应了。
人是不会立马接走，但也拖延不了几天。
当然，最让沐恒动心的，或许就是沈含薇提起的生子秘方。叶远山倒是真的给了一个，不能完全保证，只说几率很大。
如此一来，双方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沐恒回去了。
范妈妈得知此事，心里是又高兴又舍不得。
只是盘算要提前准备随身细软时，她忍不住搂着沐青颜絮絮叨叨的。
“二小姐，虽说奴婢就照顾了您几天，但是打心眼儿里希望您健康起来。现在有这个机会，可惜奴婢不能陪同照顾您了，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要听神医的话，乖乖喝药，千万别闹小性子呀……”
说着，沐青颜都能感觉到手上滴落了温热的泪，心里触动。
默默地抱住了范妈妈，这举动让她哭的更厉害了。
就先这样吧，范妈妈。
现在是你保护我，等我回来，该换我保护你了。
第018章 再遇
新年第一天，忙碌与沐青颜这个痴傻儿无关。
不过，明面上的功夫，倒是给的挺充足。她知道，因为她要长时间离开，所以这种暂时性的表面功夫，这些人当然不会吝啬。
甚至，晚膳依旧是带她一起上桌吃。
谁都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有的人会用大度掩饰心理，也有的人，已经懒得过多去掩饰对她的厌恶。她的离开，有的是人幸灾乐祸。
但，沐青颜不在乎。
初二，用了早膳，她就被叫去了正厅。
看到叶远山时，她还以为是要接她准备走了。可听他们聊起来，才发现不是一回事。
“叶神医果真见多识广，在下佩服……哦，这是小女青颜，不便给神医行礼，还望莫怪。”
叶远山摆摆手，毫不在意。
“无妨。此番是想带颜丫头去见一个旧友，那家伙医术还不错。老夫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更高的治疗方法，集思广益嘛。沐家爱女心切，想来不会拒绝吧？”
沐恒笑容更甚：“自然不会。叶神医都到这等地位仍旧谦虚好学，实在让在下汗颜不已，该向您多学习才是。”
“沐老板过谦了，”叶远山懒得与他周旋，看向沐青颜，“既然颜丫头来了，那老夫就不多叨扰，傍晚前自会将颜丫头安全送回。”
沐恒没多疑。
沐青颜就这么跟着叶远山，上了一辆马车，有枫溪从旁照顾。
走出一段，叶远山才轻笑着和她搭话。
“好了，小丫头透透气吧。”
沐青颜嘿嘿一笑拨开了遮面的纱帘：“师父好~枫溪姐姐好~”
这甜软的轻唤，惹得叶远山笑逐颜开。
“哎哎~好~”
枫溪是听说了她的事，这会儿倒是没表现的多惊讶，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小丫头，我都是能当你娘的年龄了。”
叶远山护短的瞪她一眼：“颜丫头叫姐姐是给你面子，看你年轻，这还不好？换海棠那个小魔女，怕是得笑成一朵花儿了！”
“是是，师父说的对。”
枫溪无奈苦笑。
“不过，颜丫头啊，以后你得叫她师姐了。”
颜丫头要拜他为师，叫他们师兄师姐，那都是应该的。
沐青颜乖觉的点点头：“知道了，师父~”
叶远山圆满了，倒还没完全忘了正事儿。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要去的地方和人，提前说一下，是怕她到时太紧张。
端王府？
沐青颜有点诧异，但也没有失态害怕的情绪变化，这让叶远山更满意了。
这小丫头，胆气不错，怎么看都不像个商贾出身的。
只是当她下车后，瞧见相迎的人，就有点不淡定了。
摘星和留风！
这不是云公子身边儿的人吗！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在这里，难不成云澈是端王府的小公子？
因为带着笠帽，摘星和留风都没有认出来她。
一路引他们进去，沐青颜就透过纱帘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云澈！
楚云澈看到他们过来，抬手作揖。
“叶师叔驾到，小王有失远迎，还望师叔勿怪。”
“不碍事，你就是老白常说起的云澈吧，面相不错。”叶远山心情好，笑眯眯的夸了一句。
白竹也在打量沐青颜，这位的到来，估摸就是老友留京的目的了。
沐青颜这会儿在消化这个信息量。
云澈……是王爷？！这么年轻的王爷？
第019章 你们认识？
“你这老家伙……”
白竹抚了抚胡子，还不等说完，就被叶远山不满的打断。
“谁老了，老夫可比你年轻几岁的！来，先介绍介绍，这老家伙叫白竹，与老夫同出师门，你也跟着叫师叔便是。那是你……权当师兄这么叫把。这是老夫新收的小徒儿~这次来，是想正经搞个拜师礼。”
她端正的行了个请安礼：“小女沐青颜，拜见白师叔。”
“这声音……你是？”楚云澈有些失态。
实在是，巧的有点离谱。
白竹还未说话，见徒儿失态，眼底闪过好奇。
“澈儿，你们认识？”
“额，这……”光听声音，他还不是很确定。
沐青颜笑着摘下笠帽：“没想到云公子还记得我。上次一别，还未还公子诊费，再见才知您是端王爷，失礼失礼。”
洗净后的小脸清瘦却五官清艳，虽然年纪小未长开，但已经可以想见日后是怎样的风华绝色。
“沐小姐言重了，哦，以后该改口沐师妹了。”他收起笑容，认真道，“重新认识吧，在下，楚云澈。”
沐青颜无语。
听这名字，还没明白她被这家伙忽悠了，她就白活了。
但，问题不大，她对着这张破碎氛围感极强的脸，实在生不出气。
再说，人家确实叫云澈，姓楚而已。
“小女，沐青颜。”
叶远山纳闷儿了。
追问道：“你们谁跟老夫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儿？”
还是沐青颜简单解释了一下，几人才明白，深感其妙。不过，眼下的正经事，自然是她的拜师礼。
“借宝地一用，王爷不介意吧？”
“哪里哪里，小王这就派人准备需要的东西。”
楚云澈嘱咐稳重的留风即刻去置办，水果拼盘和精致的茶点，皆是上好的。
叶远山对他这么周到的款待十分满意。
谈笑间，留风已经带人回来，有条不紊的把拜师礼要用的东西都摆放齐整。
拜师礼很顺利。
叶远山高兴的给了沐青颜一样信物，是件十分漂亮的血玉坠。
“这是一件为师温养的小法器。可以提升你的气运，驱邪避凶。温养久了，关键时刻甚至能替你挡灾。要好好带着，知道吗？”
这法器，他每个弟子都有送一个。但给她的这个，谁都能看得出品质极佳。
沐青颜不太懂，只是喜滋滋的接过：“是！多谢师父~”
白竹也站出来，从怀中取出了一本簿册。
“未曾提早准备，但这声师叔可不是白叫的。这本百草集，是老夫途中偶然所得，记录了上百种草药的特性和成长环境，以及入药见解。十分适合初学的人巩固了解。现下，便赠给你吧。”
“多谢师叔！”
楚云澈这边儿不知道送什么，干脆开了一间库房让她自己挑。
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她当然不敢拿，只拿了一张店契。是京中的一家酒楼，生意不算很红火，却也不惨淡。
嗯，是那一叠地契房契店契里，艰难抉择出来的……
华而不实的那些，她带回去也不好藏匿，被人看见不好解释。还是店契简单好藏又靠谱。
楚云澈自然是不在意这么一间小酒楼的。
她的选择，在他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这小丫头在沐家经历了不少苦吧，竟如此理智又清晰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第020章 以后不会了
沐青颜不知他心中所想，这会儿正忙着收师姐的礼呢。
枫溪送的是她自己研制的药囊荷包。带着这个，自小一直闻着，可以对一些常见的迷香有抗性。
她仔细系好，坠在腰带上。
见她看了前几样极品礼物后，还对自己做的荷包如此珍视。枫溪弯唇笑了笑，心里对这个小师妹更亲昵了几分。
楚云澈盛情招待了他们一顿午膳后，下午叶远山和白竹赌气专注下棋。
倒是把楚云澈和沐青颜二人晾在一边了，枫溪只坐在边儿上看着，没有靠近。
“嗳，云澈师兄，你今年多大呀？”
“我么，再有三个月就是十四岁的生辰了。”听她搭话，楚云澈刚要去摸书的手，默默收回。
“咦？原来你比我大了快六岁，真不像。”
楚云澈斜睨她一眼：“你也不像七八岁，更像四五岁。”
“以前营养不良嘛。”她侧眸看了看在下棋的叶远山，笑道，“以后不会了。”
“嗯。”
气氛有些冷，沐青颜默默地找话题。
“我能问问，你为啥这么年轻就当王爷了吗？纯粹有些好奇，也可以不说。”
“……”楚云澈的目光微微晃动，视线移到那双腿上，“因为，皇上觉得亏欠我。实际上，他亏欠的是我母亲。母亲很爱他，可他却没有救她。姐姐敬他，却被他无情的派去和亲。而我却无能为力。”
甚至被陷害废了这双腿，绝了他继位的可能。
是皇上，不是父皇。
“啊……这个……”
沐青颜没想到情况是这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爷的位置，是他母亲和妹妹的命换来的。他夜不安枕，皇上赏泼天的富贵对他而言，也没有母亲和姐姐来的重要。
楚云澈轻轻一笑，这让沐青颜愈发的同情他。
“你当时，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救你吗？”
“是啊……”
怎么转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他眼神已经恢复了清冷，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
“因为，你哭着求我救你时的狼狈，和梦里姐姐哭着求皇上不想去和亲的神态一样。你想活，她也想好好活。”
“……”
“师父说，人该怀有一定的悲悯心，行了善事，功德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回馈。我当时突然在想，是不是我救了你，姐姐也能好过一些？”
沐青颜沉默了几秒后，坚定的点点头。
“会，肯定会！”
楚云澈又笑了：“希望她来世，别生在帝王家。”
这话儿她没法儿接了。
来世？
是单纯的祝愿，还是……
算了，不多问了。
楚云澈缓和了心情，侧眸发现她安静的坐在他身侧。小手正托着鼓鼓的腮帮子想什么，不知为何，他心里的沉闷好了几分。
“拜了师，你以后还会装傻在沐家？”他主动搭话。
“当然不！师父安排好了，过几日就离京去修行。虽然提前跟我讲过会很苦，但是能像大侠一样高来高去的，蛮刺激的！哦，抱歉，我不是刺激你啊……”
楚云澈唇角轻勾：“没事，师父也给我安排好了，我一定会治好腿的。到以后，说不定你比我早修行，也依旧打不过我。”
这话儿说的，瞧不起谁呢？！
沐青颜瞪他：“哟！好大的口气，比比看咯？我是不会轻易输掉的。”
“好啊。”
比试吗？听起来蛮有趣的。
第021章 八年后
下午的时光很快过去，日渐西沉。
叶远山带着徒儿们动身离别，送沐青颜回府，又是和沐恒简单寒暄几句。
她听到沐恒被师父几句话下了套，答允落梅苑会一直留人打扫看守，只等着沐青颜回来再住。
范妈妈接她回了落梅苑，三日后，由叶远山上门带她远游医治。
离开时，范妈妈满眼的不舍，只是将她送出门口，便匆匆转身离去。
生怕自己再多看，就会不管不顾的冲去抱走二小姐似的。
沐青颜轻叹。
车帘合上，她听到沐恒细心的嘱托，还有交了五百两银子算作定金诊费。
叶远山倒是不在意这个，沐恒眼里的试探，他都懒得多做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