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三个人心烦。
想到这,三个人都是悠悠地叹了口气。
燕无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魔族少主身份的那个马甲也被他们拎出来提了一下。
但是沈扶闻,只有那一句话也不是事啊。
最重要的是,下一个主角团该去的秘境,就是沈扶闻身陨的般若秘境了。
虽然在进入般若秘境之前,主角团按理还会经历不少挫折和成长,但他们也确实没什么时间给他们塞沈扶闻的洗白剧情了。
而且因为最后那个别具一格的圆满道心,他们现在也没想出来沈扶闻应该往哪个方向洗白。
仙君马甲开始回忆:“所以我那时为什么要说那一句话?”
祂指的是那一句,若是你们还在,想必也会是现在这样的吧。
盛梳微怔,而后拿着串烤鱼,望着腾起的灵气火焰,沉思。
仙君马甲向来是分担到的思考任务最少的那一个。
在燕无争和盛梳在双开头脑风暴的时候,他直接放弃,就伸手想直接撕一片鱼肉下来,不出意外地被两个人都打了一下。
盛梳:“没熟!”
燕无争:“不烫吗?”
沈扶闻老实地收回手,过了片刻,默不作声地默契埋进本体的怀抱里,还不忘往燕无争那边要鱼。
盛梳:我说什么来着,就是惯的!
因为马甲多了,她有的时候总是不免把相似的情绪往一个马甲那里存放多一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马甲也有点偏好的特性。
比如燕无争,多的就是,累,不想说话。
自己这个本体,当然承担了大部分活跃的,敢于质疑的情绪和工作。
而沈扶闻就是比较被按捺着,时常蠢蠢欲动的情绪那部分。
这样分摊下来虽然轻松,但的确也时有分歧。
这样处下来,时常让她也有一种自己作的,怎么办呢,自家孩子,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的感觉。
沈扶闻安静地吃鱼,忽然听到本体问:“编织道心秘境的时候,你问的是自己最想要的吗?”
沈扶闻蹭着盛梳,嗯了一声。
他要编织幻境也必须得想好依据和情节的,因而卦心和道心相问,也是修仙界存在的,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探问修士内心的办法。
他那时不过是顺应本心,仔细地剖析了一下自己最想要的。谁知道,会在最后被显露出来——
在幻境里,如水月色下,他和本体,还有其他马甲聚在一起,放松自由地吃烤鱼。
并且本体还招手,喊他过去贴贴。
想到这里的沈扶闻矜持地贴盛梳面颊,感觉不够还伸手,被想正事的马甲推开了。
盛梳努力忽略马甲的蠢蠢欲动:“我知道该怎么编,不是,怎么洗了。”
知道沈扶闻没在想这方面的事,她也没强求他思考,只是握住他的手指:“这个世上,只有主角团,才有可能消灭反派。”
无量尊者提到引劫雷,那也是靠应沧澜这个男主,当时立地突破,疯狂晋升然后指引雷劫往这边来,才发现还有沈扶闻这个没渡完飞升劫雷这个漏网之鱼,才有戏的。
但如果,即便是主角团都下不了手呢?
沈扶闻努力不去摸本体乱动的手指:“.......可是黑锅很多。”
盛梳:“就怕黑锅不多。”
说完,他们就暂时离开了这一方桃源。
连片的碧绿莲叶在轻轻晃动中,又把小舟带来的涟漪忘却了。
只有那一方有些灵智的鱼儿聚集的水面,彰显出这里曾有仙人出现的事实。
飞舟继续往万里海去,而且是全速前进,原因是现在连无量尊者都找不到沈扶闻在哪。
而应沧澜等人回来后,也开门见山,说必须要拦下沈扶闻,否则燕无争和盛梳性命不保。
这几日应沧澜他们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万剑门众人都是在水镜外看得一清二楚的,自然明白,他们如此急切是为了什么。
这期间他们还摘下了万年灵桦树的果实,喂给李山水,果然发现她清醒之后,连升三级,连境界都稳固了很多。
况且,在万鬼窟那一问,众人其实也看了出来,那日燕无争不是没有出手。
相反,他出了手,甚至还因此被沈扶闻伤了眼睛。
但他悖逆了天道,舍弃了天命,能被怎么好好对待,之后便不过是被他们忘恩负义地报复,问审,直至最后修为尽毁,也逃不脱炼化的命运。
万剑门中也有不少弟子是在修习卦修的,日夜不停地占卜沈扶闻到底在哪,近日都有些心浮气躁:祂到底在哪,还想做什么!!
无量尊者也不是没有卜算,不过他不精于卦门,因此也只能摇摇头。
望着飞舟即将抵达的凡人地域,叹:“此事难为啊。”
横断城位于燕国北面,因为有崇山峻岭在此被截断,形成万仞千壁之貌,而闻名。
此地多居凡人,传闻这地貌是仙人途经,醉酒劈山所致,因此此地求仙问道气息也十分浓厚,来往修士也很多。
此地鱼龙混杂自然也是隐匿身形的好去处,但众人都不觉得沈扶闻会在此停留。
加之急着救人,没有心情寻欢作乐,也不过是在酒楼问了问消息,便预备离去了。
未曾想,却听到有人说囚车经过。
应沧澜等人停住脚步。
系统原本是跟不上宿主,一直被结界拦在外面,才想办法跟在主角团身边想找时机救出宿主的。
结果看到自己的提示,瞪圆了眼睛,想提醒主角团众人走进了秘境里,已经来不及了。
它被拦在了秘境外。
而秘境内。
“囚车?”
这秘境以城池为依托,即便是应沧澜都毫无察觉:“此地是凡人王朝统治治下?”
旁人听了他们疑问便道:“此地凡修混居,且修士多经过,自然并非如此,不过被押解的这个人,听说犯了大罪,即便逃到了横断城,也没有被那位陛下宽恕,因而正准备从此地一路押解回去呢。”
程悦奇道:“押解回去?那么远的路程?不会很麻烦吗?”
“这,我也不知。不过听说那人是个瞎子,想来想跑也是跑不了的。”
正说着,其他人都去看了热闹,众人商量一二,左右要等囚车经过,不如也去看看,或许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没想到却在那囚车中看见了一个满头青丝的少年,还是个修士。
约摸也就十几岁的年纪,但可能是修佛修,或者是心学的,虽看不穿修为,但气韵十分温闻,即便被押解,也只是垂眸敛目打坐。
似乎是察觉到有修士,他远远地望过来一眼,众人这才发现那人说的瞎子也不尽然。
他的瞳孔并未失焦,只是被什么符咒锁住了,有点像是金刚经一类的惩戒符文。
因而他虽然是修士,却被凡人的囚笼所禁锢,用不出法诀,也就逃不出来。
“被凡人关押,眼中却有惩戒咒,他这是,被仙门与凡间一道惩治了?”
应沧澜收回法诀,摇头:“不像,他身上并未有杀孽。”
他迟疑了一会儿。应该说,他身上太干净了,没有灵力的波动,也没有与天地亲和道气交融留下的痕迹。
如果不是知道那符咒只对修士起作用,他都要怀疑此人到底是不是修士。
覃清水下了结论:“有点奇怪,要不我们.....”
话还未说完,那个一直都很话痨,一直都喜欢凑上去找人聊天,还猝不及防就把人家底给问出来的刀修晋起已经走过去。
他面庞冷硬,看上去十分沉默可靠,然而刚从燕云秘境出来,不必被迫装聋作哑,符合对刀修冷淡的刻板印象,已经解放天性。
顶着十分正直锋利的五官,便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多大了?被判了什么刑?”
单看他的脸,绝对想不到这人是个话痨,还能用这么平静缓慢的语速一本正经的话痨。
那少年低眸望了他一会儿,半晌。他才收回视线,似乎是反应有点慢:“好吵。”
覃清水看着这一幕,忽然乐了:“晋起,我觉得他和你还挺像的,你们一起,肯定很有话题。”
囚车停下来了,负责押解的人似乎是忌惮他们是修士,又或许是单纯累了,骂骂咧咧地甩了一鞭子,才进了酒楼。
期间还腰间挂刀警告四周的人不要私放罪犯,倒是没警告到应沧澜等人的头上,便不见了。
应沧澜见状也看向那少年。
他并未被打到,只是掌心握着那鞭子,似乎在看什么。
晋起再问:“你为什么被抓?”
又看到那鞭子:“他们为什么打你?”
少年闻言,缓慢地转头看向晋起。因着那眼睛的问题,倒也算不上看,不过他五感应该很好,可以准确捕捉到晋起所在的方向。
他终于摇头,声音也很平缓:“不知道。”
晋起很有耐心:“那被抓呢?是为什么?”
少年再想了想:“不知道。”
程悦刚中了蒲公英精的毒,因为中毒时辰还不够,百相琉璃镜拒绝帮她存入,她只能一边抓着覃清水的袖子怕自己走着走着就飞起来,一边尽可能地抓住空气中的柳絮,给所有蓬松的小可爱一个家。
闻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想了想,仍旧是那个速度:“为什么要什么都知道?”
晋起终于退回来,一脸正经地问应沧澜:“他会不会是因为性子太慢跟不上功课才被师门惩罚的?”
应沧澜蹙眉,显然也发现了这少年所着服饰本有形制,只是看不出是何宗门。
他也只能道:“看你状况,应是被冤枉了,你若是想离开,我等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若是不想,我等也可帮你申诉一二。”
他们在凡间历练行走,本就讲究守望相助,再说了,不知为何,这少年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不知这是不是又是何人阴谋,很难不多思考一二,带在身边,还可以观察一二。
少年慢慢地想了一会儿,结果等到衙役都吃完酒菜出来了,他才慢慢摇了摇头。
黑发垂落在囚牢之中,像是淤泥中蔓延横生的花:“不用了。”
众人:“......”
甚至觉得问他为什么都浪费时间了。
覃清水回头和他们打了个商量:“要不直接劫吧?”
她掏出买的龟壳算的卦,指着上面卦象:“龟壳说这个人和师妹与燕无争有关。”
覃清水是出了百相琉璃镜之后才认真学的卦,对于这卦象众人都很有怀疑,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应沧澜他们都没说什么。
正准备出手,不,甚至还没出手,那衙役就脸色大变,将人丢下跑了。
百姓倒是并不害怕,围在囚车身边,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应沧澜还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心头略有些奇怪。
没想到抬头发现覃清水打开了囚牢门,他还是坐在囚牢里,望着他们,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下来。
“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少年想想一会儿,被覃清水拍了一张加速符,略顿了顿:“不记得了。”然后再对覃清水的方向说:“对我没用。”
覃清水:“这不是会快点说话了吗。”她手一挥:“管用就行。”
“噢。”少年慢吞吞地把符摘下来,覃清水又贴了一张。他再摘,她再贴。
“我刚刚好像说了贴了没用。”少年似乎是终于茫然了,没说,表情却很分明。
你为什么还要贴?
没有不满,就是单纯疑惑。
覃清水把符拍牢:“哦,前面几张都是加速的,这张是防止你动手的,行走江湖,要多点手段。”
少年常年行走修仙界,这次是第一次到凡间,没听说过什么江湖,自然也无从得知覃清水就是随意套了武侠话本子里的壳子,虚心请教之后,很有礼貌地把加速符贴回去了。
覃清水看了几眼,很是惊奇。
少年回答:“行走江湖,要多点手段。”
覃清水:“.......”这怕不是个学无余力,被师门赶出来的后进弟子吧。
不管怎样,衙役不真心押解,他们也就把少年带出了囚牢,但不知如何安置。
应沧澜便代表他们问:“我等还要乘飞舟去往圆佛宗盛会,不知你有何目的地?”
如果没有,一起上船倒也不是不行。
程悦吹了一朵柳絮,提醒他:“要钱!”
应沧澜默默地解下储物袋。他有。
少年似乎没听清,问了几遍,他们要坐什么法器,去哪里,但最后还是一知半解。
就连晋起这个话痨都懒得回答了,抱着臂:“就是出门打架,你要不要去?”
少年看看他们一行人,这时也不知是该说他懂还是不懂:“打架不好。”
覃清水揉揉额头。
应沧澜只能问:“你是哪里人?”
少年想了想:“不记得了。”
得,什么都不记得,天又黑了,他们商量一下,看没找到飞舟,也不好丢下少年一行人御剑,便在城外宿下。
修仙者吸收天地精华,并不讲究幕天席地,不过他们看着少年安静地坐在黑夜之中,总觉得这样在野外睡是在欺负人家好好教养出来的小弟子。
最后还是默默地覃清水回城去买铺盖,他们试图做个简陋的行李架。
晋起烧火。用法诀烧。
少年很感兴趣,看个不停,等晋起烧完,点燃柴堆,他才矜持地问:“怎么做到的?”
一行人大为惊奇:“你不是修士吗?这也不会?”
少年摇头。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师尊说不用会。”
“那你是什么修为?”该不会还没引气入体吧?这样就被惩戒了,真是罪过。
少年想了想,没答上来,等到晋起将被褥铺好,准备给他单独造个结界的时候,他才轻声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修为,你能教我吗?”
这反应,也太慢了。
晋起很有些服气,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还慢热的人,蹲下来看了他一会儿。
发现他面容稚气未脱,不过瞧着的确不像是凡人,毕竟这修士气度摆在这里的样子,极有可能是什么大宗门宗主或是长老的私生子。
凡人生下,不适合修仙,偏偏又在修仙宗门长大。应该很少人和他说话才养成这个性子吧。
晋起于是点头道:“可以。”
他直起身,被少年拉住。
他又开始矜持发问:“明早有豆浆吗?”
晋起:“.......”
四处话痨探听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过有人比自己还能自来熟和得寸进尺,但看他身形清瘦,想了想也道:“我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