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章鱼爪爪乱动:“你还好意思说马甲就知道贴贴。”
“我们就知道贴贴分明就是因为你!唔唔。”
盛梳一把把小章鱼捞到怀里,对马甲眨了眨眼,他们不用她说就上来揉揉捏捏,心里是一样的情绪:没错,我知道我咸鱼和躺了,焦虑什么的就算了。只要抛掉理智他们还可以快乐贴贴。至于暂时很黑。
这有什么,只要能编,洗,都能洗!保证比谁都白!
应沧澜等人被圆佛宗接应,暂时和其他抵达宗门的弟子一起,住在圆佛宗布置的厢房之中。
程悦他们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这些日子都在闭关调养。
应沧澜也突破了一个小境界,听闻圆佛宗安顿各宗弟子,便去了解了一番情况。
但是没取完疗伤丹药回来多久,就听闻魔族那边传来异动的消息。
传闻是魔族大军集结,虽无主帅,但已筹谋着攻打修仙界多时,如今因为各为其主,矛盾甚重,这才被修仙界发现马脚。
魔族动向被提前洞察,明明是个好消息,但是带回神算阁的时候,众人都是神色难看。
程悦忍着喉中腥甜:“临渊绝不可能这么做,他如果真的想让魔族大军入犯修仙界,就不会落在沈扶闻手里了。”
应沧澜低声:“我知道,但如今只能按兵不动,我还需与掌门,师弟他们联系。”他原意是看万剑门那边如何安排,再行动。
但和文皓不知何时出门又归来,看到程悦调息不成,灵力紊乱,脚步一顿。
他的面色,其实比程悦也好不了多少,但应沧澜将自己的计划一说,和文皓却猛地捏紧长笛:“按兵不动?”
他同样心痛难忍:“别说他如今已经魂归,无论是非清白都对他没用了,就说魔族异动消息传出来,你可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指着门外厉声:“他们说幸好仙君心怀天下,先发制人,幸好祂提前解决了那个祸患,魔军才没能出其不意......”
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对应沧澜动手,但那如刀目光像是之前凌迟他自己一样凌迟着应沧澜:“他们怎么会在乎那是不是沈扶闻给他安的罪名?想必不用两日,临渊做魔族少主,又统帅魔族大军的消息,就会传到万里海。”到那时,还会有谁帮他一起声讨沈扶闻,有谁会怜悯那颗八鞘心本不该是一个亡魂,有谁会觉得沈扶闻不是在替天行道。
有谁会觉得,他才只有十六岁,即便此世短命而亡,一颗佛心也足够他后来百世生生顺遂了!!
他们只会觉得既然是魔族少主,便活该落得这个下场。便活该什么恶都没作过,一生便在流言蜚语和滔天大火中结束。
他让他怎么按兵不动?即便他们不能即刻出手夺走他的遗骨,还不能为他洗刷恶名吗?
应沧澜说不出话来,唯有垂眼。
覃清水却忽而问:“他怎么会成为魔族少主?”她转头看向众人:“是天生魔种并非他情愿,但有佛心的人,本就不可能与魔族同流合污不是吗?”
众人都是一僵。
晋起也抬起头,看向覃清水。
除非。覃清水发不出声来,但还是说了:“除非魔族也想用他做些什么。”
他不是自愿成为这个魔族少主的。他只是一个早该消散的亡魂罢了。
他只是一个神魂透明的亡魂。
第三十四章
甚至再深想下去, 沈扶闻知晓魔族异动也有了解释。
“沈扶闻毕竟重来过一世,说不准便是第一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叫祂知晓了临渊被魔族劫掠后的遭遇, 因而此世才先下手为强......”覃清水说着自己都有些恍惚:“所以祂才未剖心,便知晓他有着怎样的佛缘。”甚至是, 代替神算子。
“沈扶闻.....”程悦满腔锈迹,手指捏紧法器, 在水龙吟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此时此刻的盛梳:啊。
不愧是主角团,连补齐故事线都很有一手。
故意引出魔军一事的时候, 盛梳本来是打算利用沈扶闻这个暂时洗不白的马甲, 反向将魔军这个剧情给推翻的。毕竟沈扶闻在主角团心里已经是个不择手段的形象了, 他如果再说魔军是临渊操练统帅的,主角团大概率不会相信, 甚至会逆反, 具体就表现在。
沈扶闻都给出正确信息和证据了,主角团已经完全不怀疑临渊马甲了。
谁知道后来舆论会愈演愈烈, 变成现在这样。
一方支持沈扶闻的, 坚决相信魔军就是临渊统帅。
一方同情临渊的, 坚决指控魔军是不是临渊统帅不知道,但沈扶闻一定是以此为借口想褫夺佛心。
毕竟天生佛骨和佛心不一样,佛骨是佛子至宝,不可能轻易归祂所有。若是心怀佛心之人, 也会被佛门庇佑,很难被沈扶闻操控。唯有以大义之名,剖出这魔种的一颗佛心, 圆佛宗才无理由置喙,其他人也只能言语谴责, 而不能真的做什么。
神魂融合成这样,有点修为的修士都知道,这颗八鞘心,早已认主了。
即便如此,神算阁众人仍然心怀郁愤,想要将那颗八鞘心夺回来。
“现在想想,对临渊出手,的确是一本万利。”程悦经过几日调息,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唇色仍有些苍白,身上蒲公英精的症状也不知何时消除了,看着有些虚弱,但也只是看着。只有覃清水知道,师妹和当日的程云一样,悲愤之下,连着突破了。
“他既是魔种,体质和神魂特殊,可算半个神算子,又有佛心。”程悦说到这发声已有些艰难,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心口绞痛。
“沈扶闻炼化了他,相当于一下掌握了天生佛骨,和半个神算子。”她神色越发空蒙,言语却狠厉:“小师妹和燕无争在他手中,如今真没有什么能抵挡祂了。”若说沈扶闻为什么现在还不登大罗金仙,也只是因为燕无争的剑骨没有被彻底炼化,或是祂还在想办法找其他人代替师妹和燕无争。
只是看祂对其他人如此冷漠狠毒,真的会念当世旧情救燕无争和师妹吗?
程悦闭眼,心中悲怆冷笑。还不如说祂会如第一问问心般,舍弃天下人只为自己成仙!她才不会信那问心境的第二第三问,才不会信沈扶闻!
主角团这边已经把仙君马甲给恨上了,盛梳才开始着手根据主角团的推断来编排,不是,整合剧情。
首先,燕无争马甲这里是几乎解决了的,虽然燕无争轮回百世的剧本还没有广而告之,但是主角团心知肚明,还几次相救,就已经很能证明了。
其次,刚回来的临渊马甲也是可以顺利下班,把魔军剧情一甩,快乐躺平的。小章鱼在怀里闹腾。虽然马甲本身不是很想躺平。
再然后就是本体和仙君马甲的剧情。
坦白说,自己那个隐世家族的剧情盛梳是记不清晰的。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剧情里的作用,就是和主角团相亲相爱然后关键时刻背刺一把,吸引走所有火力然后干脆下线。所以这个人设是她最不用心的,和主角团相处期间甚至有点放飞自我。
看覃清水那么纵容她和马甲贴贴(?)就知道了,虽然和文皓不待见盛梳,但其他人还是很清楚她的秉性的。
而她作为反派的唯一底色就是那个姓盛修卦的隐世家族。
盛梳:这不随便洗!
直到和文皓说出在灭门之日见过盛家的族徽,而且盛家也有很多腌臜事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个身份,之所以背刺主角团,好像,可能,也许,大概,她是盛家的少主来着。
盛梳:啊这,大意了。
而且主角团现在恨上仙君马甲,不仅要去找万谱图把自己和燕无争给绑回去,还极有可能开启般若秘境前的另一个关键剧情。
天地棋局。
盛梳捂脸,躺倒在仙君马甲灵力编织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和燕无争马甲对视一眼,再翻个身,看到沈扶闻在捏小章鱼,边放空。
燕无争和她双开想剧情,最后也只想出来一个:“要不再死遁吧。”
盛梳:“......”要不得,逃避心理要不得。死遁这种超快捷径更要不得。没看到下班一个临渊马甲主角团战力直接火山爆发式上升吗!再噶一个他们不得寄。
但给马甲也是不可能给的,只能继续让他们没有理由要回来这样子。
盘算着盘算着燕无争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灵石不够了。”
可恶。盛梳幡然醒悟。
他们不止把炼的丹药都炫完了,而且因为要贴贴,连卖丹药的人都没了!
万里海盛会虽说是为了围攻沈扶闻而举办,但聚齐了这么多大宗,正式还是非常正式的,看试炼开始前这人山人海的集市,便知道炼器师炼丹师和驯兽师大放异彩的时间又到了。不过因着问心境那一番变故,在场的几个宗门摊位都沉闷不少,经过时还可看到有人比试,或是义愤填膺,或是面色铁青。
皆没有从沈扶闻的心狠手辣与理所当然中走出来。
盛梳不禁感叹: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白月光了(不是)。
小章鱼还在她肩头窸窸窣窣地揉肩,时不时地伸出爪爪缠她的头发。马甲随本体,小章鱼现在虽然是异兽形态,但还是免不了靠她身上贴贴。
因而和主角团迎面撞上的时候,本来想好了剧本的盛梳和小章鱼都是一慌。
一个在脑海里喊:不要怕,我们这次来是有剧本的!另一个啊啊啊啊重复: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盛梳本来想说别想这些不吉利的,忽然反应过来临渊马甲已经被自己献祭了:“......”就,第一次撕马甲还有点不习惯呢。
程悦已经快步冲上来,她这几日修为突破,又不幸染上了桃花精,原本面若桃花,此刻却眼眶微红,面容姣好间别有几分愁绪伤怀,惹得给女主解除了免中毒状态的盛梳都有些心虚,心想女主不会还没恢复吧?要不她把桃花精给她驱散了,让女主再好好休息会儿?
本来就是她差点害得人家走火入魔来着......
没想到程悦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而是盯着她肩上那个宛若灵兽的透明虚影,勉强转头发问:“敢问道友......”
这时覃清水骤然出声:“师妹?!”
众人也猛然惊醒:“师妹,你怎么没事了?你从沈扶闻处逃出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淡淡的金光亮起,存在感极强地彰显了祂的存在。而盛梳不好解释(临渊非要贴着她出来监督她上班)的小章鱼,也瞬间有了归处。那不是临渊。那只是八鞘心法相的残留。
沈扶闻既以锁魂咒挟制着盛梳,又不欲伤她,自然是将八鞘心交予她好护她周全。
程悦死死地咬着牙,盯着那个晃动的虚影。
覃清水却是尝试打散那金光无果后,急速追问:“师妹,祂待你如何?没有伤你吧?”
盛梳才摇摇头。
应沧澜:“我师兄呢?不知师兄怎么样了?是否和你一样安然无恙?”
和文皓也在用音波打那锁魂咒,但打不开,散去的灵力缭绕在那小章鱼身边,一圈圈向外扩散,像极了那日的冥河水。小章鱼温吞地蜷曲起来,然后消失了。和文皓骤然失声:“临渊!”
伸出手被盛梳避开,她下意识退后几步,捂住肩:“和师兄,这只是个法相。”
和文皓眼圈猩红地看向她,被程悦拦住。
他们都在追问燕无争和临渊,晋起不好问什么沈扶闻相关的事。他心里对那个少年还是很难起恶感,只能抬头:“祂似乎对你没有限制?”
众人倏地看过去。确实。万里海已证实是仙门陷阱,而祂居然还放她来着集市之上,想来是真的回忆起当日与他们游历情景了,只是不知又在忙着炼化谁,还是故意筹谋什么,没有陪小师妹一起来。
盛梳掌心被小章鱼挠得厉害:“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她又说:“祂并未伤我。”
“师兄......”她卡壳。这不在她剧本里啊。
但这句犹疑落在众人耳里,却宛若惊雷,霎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道声音响起来,竟是赶来的程云,杜无悔和方恢等人:“我师兄怎么了?!”
本来只打算塑造一个仙君放不下盛梳,对盛梳也就是她本体很心软人设的盛梳:“......”
不是,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在我剧本里啊!这让我怎么圆!不还是只能即兴!
她抿唇,摇头:“祂并没有对师兄做什么。”
仙君不能再黑了。
盛梳下意识捏住腰间储物袋,应沧澜顺着她动作看过去,面上陡然白了:“你是来采购什么的?”他们自然想不到盛梳冒险出现的目的是来卖丹药回血,看到她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还以为这是为燕无争采买的。
他握紧剑:“师兄又受了什么伤,还是——”
“都不是。”盛梳对上他的视线,忽然又转开视线,低声:“师兄是自愿被炼化的,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应沧澜:“可是沈扶闻祂心狠手辣,还对临渊.......”
盛梳:“临渊也不能不死。”
她明明还是那个女修。穿着鹅黄色衣裙,整日拿着不知道有没有拿反的龟壳坑蒙拐骗,神算阁众人初见她的时候,她还在山下摆摊忽悠一个老人家说她儿媳迟早有喜,只要再交两文钱就能再算一卦,问就是你有仙缘,两文钱是看你有缘才收的。
可是众人知道她是神算子,知道她曾和师兄是神仙眷侣,知道她曾救过沈扶闻一命的时候,竟然没觉得有任何违和。
就像哪怕和文皓深恨盛家,看到临渊的神魂残余在她肩头,安安静静地蜷缩着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临渊是会亲近她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临渊会亲近的人。那个成日在旁边望着他们采摘灵植,也不肯回到阁楼上的少年,看起来和她有一样的目光。
那是一种早已推知自己命运的默然。
和文皓眼中浸出鲜血。想起那一片化人魂骨的冥河水。
盛梳:“他不死,就会有人偿命。”
程悦在问心境里就已经拷问过一次,但如今还是忍着难受哑声拷问自己:“所以,我们想让神农谷复辟,就只能看着他去死是不是?他是知道他才能换回我父母还有其他人的魂魄,才甘愿赴死的。”沈扶闻说动手的不是祂。动手的分明是临渊自己。那个连水都怕的少年自己!
盛梳看着她,过了片刻,抿唇轻声:“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呢?”
她也没想让马甲这么白。盛梳开始反思。
程悦却掉下眼泪:“我以为,这六年我只是恨,也是苍白的。”盛梳沉默。
“我以为,我只是恨着他,咒他去死,日日夜夜希望他没有来世,都只是我被困在仇恨的窠臼里,怎么都出不去,对他没有任何伤害,当然也不会令我父母复生。”可百般咒怨的时候,她哪里会想到临渊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她怎么会知道他只剩下一颗被炼化的佛心留在这世间,父母神魂要保存甚至还得靠他的神魂,靠他换来的那一颗种子?
若神念是没有灵力的,有佛心的人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