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她每个马甲都是正道之光——施釉【完结】
时间:2023-07-23 14:50:59

  他明知掌门敢送他上来是因为仙君不在,可能只有分神,但这样掌门和隐身符也藏不了多久。
  他明知他此次来只是为求个明白,即便硬来也救不下燕无争。
  他明知道事实还未分明,一切也可能并非他猜测的那个样子。
  他也明知燕无争心机深沉,当初可能只是逢场作戏。
  可看到那日轻拍破阵剑,笑意浅浅的剑修浸在血泊里,手指撑在地面上,几乎要将一身精血剑骨都咳出来,还是觉得眼眶刺痛,心脏蜷缩。
  怎能如此,祂怎能如此!!
  剑修至此,神情居然也还是淡淡的,只有在咳血的时候会微微侧过头,避开周遭的花草。
  程云哪怕再以恶毒心思揣摩,也不会看不出,燕无争根本没想过逃脱。
  他仍避着世人,仍一身傲骨,可他哪里是想要逃脱!
  他分明是早已料到自己会有今日,深怕关长老和掌门会因他触怒了那仙君,才自己进了这圈套罢了!
  燕无争面无痛色,程云却感觉浑身筋骨都被生生打断。
  这疼甚至胜过他在宗门大比之中被恃才傲物的同门压在地上,强硬地要让他认输,胜过燕无争出手拦下那人之后,他接过酒,却不小心将酒洒在伤口上的痛。
  燕无争那日,见状还摇头:“连个酒都抓不稳,来日得窥大道,如何能成?”
  程云:“可我只是外门弟子,又怎么可能像师兄这般。”
  他还记得那日,那日,燕无争便是这一身白衣,随手横剑,手上有酒,腰间带玉,摇头说:“焉知日后你我没有大放异彩之期?”
  可所谓的大放异彩之日,是给他的,给那个在修炼上没有丝毫长进,大比上还要他出手相助,如今也只能懦弱地靠掌门相助才能登上仙君洞府的程云的。
  不是给一入门便天资出众,人人都说前途可期的燕无争的。
  大放异彩的不是他。
  是被燕无争护在身后,注定运途通达的凡夫俗子,是被逆转了孤星命格的天煞寡人,是他程文光!
  在隐身符下,修为不稳,掌心现出血痕的程云死死地咬着牙关,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碰不知道他出现的燕无争。
  剑修却仿佛似有所觉,眼睫轻颤。
  他身上,粘稠浓密的血,如浓墨重彩的釉料,缓慢地滴下来,将他的白衣都染尽了,盘亘在他身下,成为那灵力的养料。
  程云不知道眼前之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血。
  这所谓高洁通达的仙君洞府,怎么能有如此血腥恶毒的修炼之法,纵容灵力都要吸尽他的精魂。
  燕无争却只是缓慢地抬首,鲜血黏连的眼睫垂下,看不清神色,手指却缓慢屈伸了一下,下意识按住身旁碎石。
  这分明是握剑动作,放在剑修身上,像是血池里露出一截森然白骨。
  程云再也忍不住,乍然挥破隐身符。
  血色蔓延间,却有个球,在程云看不到的地方先一步扑过来,哭着喊:“宿主!!”
  刚好回来,准备帮马甲清洁一下的仙君:?
  本来没察觉到不对劲,但被系统一喊立刻反应过来的燕无争:?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第七章
  程云已经几乎握不稳剑了。
  他是外门弟子,配的仍然是可以吸纳灵气的宝剑,不算珍贵法器但也绝非凡品。
  而燕无争。
  这个昔年还昏迷在登仙阶下,衣衫褴褛,身形瘦弱的少年,甫一引气入体便惊艳了所有人。
  筑基后更是修为突飞猛进,尚二十岁就修得金丹大圆满,而后一步踏入元婴,距离化神光阴弹指可数。
  这样的天之骄子,这个从未在他们面前低过头的人。
  居然连剑都没有了。
  燕无争白衣被浸透,仍然按着空无一物的秘境地底,手指蜷曲着,像是刹那之间就做出了一个剑修本能的反应。
  直到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剑了,也不是修士了,才慢慢地松开手指。
  在血顺着指骨流至指缝的间隙里开口:“程无转?”
  程云说不出话来。
  掌门让他来是来问话的,是来问清楚,何为孤星命格的逆转之法,何为他身上的深重杀孽,何为程文光的。
  燕无争并不知晓破阵剑让他恢复了记忆,和知晓日后命格会更改的事。
  他应该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继续在燕无争这里套话,好从他这里知道,所谓的祭陵复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光到底是不是另有其人。
  命格和所谓的杀孽又是不是真的他为自己造下的。
  可是云海缭绕,灵力纠缠下,乍然看到燕无争在秾艳血色下几乎被伤痕涂抹干净,没有神采的一双眼时,程云心神俱痛。
  一瞬间竟然什么都忘了。
  他的喉咙也不是被堵住了,不是被什么巨石尖刀一般的东西剧烈刺痛地刮割着。
  而是被什么干涩的,明明并不坚硬,却让他整个人几乎窒息的软鞭给反复拷打着。
  有什么在翻滚着不断涌上来,又被压下,让他不仅说不出话来,甚至几乎要站不住。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让他既觉荒谬又觉浑身冰寒。
  怎么会呢?
  哪怕他并不知命格,不知文光,哪怕现在燕无争还是那个背叛宗门的罪人。
  他也没办法相信,这样一个天才。
  二十岁就结金丹,在数万弟子中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能习得太上剑法精髓的天才。
  不入世也名满天下的剑道魁首。
  在血牢里不肯反抗,在自己心生怀疑时要抹去自己记忆,在九生仪无法显出真相时认下罪责,而后又在这位德高望重的仙君桎梏下,让所有人都避开了云天秘境这一遭。
  是为了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他盗剑复国,又忽而认罪,难道是为了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吗?
  还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
  祂又凭什么把他变成现在这样?
  程云陡然咬紧牙关,喉间的窒息和哽涩尽数化作了剑气,烧得他眼尾赤红,握剑的手都仿佛烙铁。
  他挥剑,想硬生生斩断这些还在流淌的灵力。
  但这是仙人之力,而燕无争现在只是一个凡人。
  剑气没有伤到灵气,反而险些伤到了他。程云瞳孔骤缩。
  他因为天生剑骨,修道卓越,而望之似剑胜玉的筋脉皮肤爆裂开。
  像是在血色晕染中蜿蜒的河流,那是磅礴浩瀚的江河,被硬生生截断,河床被挖出,暴露出脆弱内里。
  如此这般,毁人根基的狠毒术法,都加在他一个人身上。
  但他仍然神情平静,只有乌发和玉冠仍然是洁净的,让人能认出,这才是燕无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燕无争。
  不会傲慢,不会冷待旁人,在血牢里能怡然自得,在被夺剑被毁修为被碾天生剑骨的时候,仍然平静得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能够平静接受自己无剑可用,成了废人一个的燕无争。
  程云的剑在手中,剑气也停了,明明顺利抵达了仙君洞府,心境却波动得几乎不稳了。
  所以,是因他。
  是他,是他这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程文光,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扛下所有罪责?
  就因为,他是天生无亲无朋的命格,因为他命途寥落,所以燕无争才生生为了扭转,为了复辟,做了这一切。
  燕无争甚至没有要任何报答。
  只是找他借一块玉牌而已。
  真是太可笑了。
  喉咙牵动,却带起程云浑身脉络的疼,喉咙尤其疼。
  能逆转掌门也不能逆转的孤星命格,和那位仙君也能争上一争的剑道魁首,能抹去他的记忆,却逃不出那小小的血牢,只能问不愿意认他的人借一块小小的玉牌。
  他想借的真的是玉牌吗?
  还是那会压制他修为的满月,听他承认一句,是,兄长做得够多了。
  兄长。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兄长吗。
  在未曾相认的时候与他饮酒鼓励他振作,以为他知道的时候假借玉牌和他说法,甚至事发之后也想全力保下他的兄长。
  他以为那么多年的孤身一人。
  最终也演变为不在意的孤星命格,竟然有人,将这视作比自己的命还要紧。
  他甚至不敢问那一日如果不是他升了一等弟子,是他带队去,燕无争是不是就不会认下罪责,束手就擒,他也就不会被宗门仙君如此惩戒,修为更不会尽毁。
  只能硬掐着掌心,红眼哑声:“执法堂法阵,还有宗门大阵,到底是怎么回事?”
  执法堂的法阵自老祖那里继承而来,即便是大能到此,也要受片刻约束,不可能错判;
  而九生仪是宗门阵法的阵眼,它无法显出当日打开大阵之人的身形,足以说明那人很有可能并不是燕无争。
  他的修为还没有高到神器法相也可以欺瞒的地步。
  他也没有必要那样做。
  毕竟他当日反手就已夺剑成功了,私开宗门大阵,除了重创宗门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程云不相信对幼弟如此荒唐的要求都能几乎拿命去填的人,会真的弃宗门那么多弟子性命于不顾。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就为了一个命格吗?值得吗?
  但是燕无争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偏了偏头。
  在他身边仍然毫无所觉,小兽一般伏在他身边大口吸食血液的灵力像是薄薄的烟雾,程云拔剑想挥开,它们却很快地再度聚拢,挤到燕无争身边大口吸食他的血液,像是一头贪得无厌的魔兽。
  修士的骨血皆是宝贝,更别提天生剑骨。
  这里上有灵草蔓生,下为漂浮云海,他就是唯一生在这里,碧云扰扰的灵植。是这个洞府内一切灵力所化物件的来源,是这颗秘境的心脏。
  而这颗心脏被灵气缠绕着,以一种濒死的状态平静地被束缚着,一直没有回答程云的话。
  他只是安静地用看不到的眼睛望着他,像是能透过浓重的血色看清,他用这么大的代价去交换去获取的那个运途通达的一世,会是属于怎样的一个程文光的。
  他会如何地逆转自己的孤星命格,成为迢迢人海里,不再孤单的那一个。
  他会如何地摆脱程文光的命运,成为那个九生仪里时来运转的程无转。
  他会如何地发现,他从来都不是没有父母亲人挂碍的普通凡人,然后他是入门前就有兄长取字的程文光。
  哪怕这个字他再也不会用了。
  “没有怎么回事。”燕无争就这样回答:“是我罪有应得而已。”
  程云心中大恸,他未必是希望此时此刻就救出燕无争什么。
  可是就这样被这浩瀚灵力给打出去,还是让他心神震颤,恨不能厉声问出仙君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难道他也知道如此有违天道,知道燕无争这样的人不该被囚在这里吗?
  可是灵力波动间只听到有声音淡漠高远,没有情绪,问:“谁来了?”
  已经不是剑修的人声音很淡,显然是因为灵气入体,才能将声音传如此之远:“没有谁。”
  丹田都被对方灵气占据,等同于命都捏在了对方手里。
  可他还是平静回答,没有谁。
  ......
  程云几乎是冲到讲学峰和洞府里,将各人的命牌和名字翻了个遍,他疯了一样地去找那个叫做文光的人。
  不知道是希望燕无争认错,还是在确认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程文光。
  可是他翻遍了同门的命牌,看完了所有名录,也没有找到第二个如此特殊的人。
  没有取字,分在外门但一路晋升向前,每次危险都能逢凶化吉,甚至因为孤星命格无亲无朋,但是燕无争一出事,他就晋升成了一等弟子。
  甚至他一被毁去修为,他停滞已久的境界都开始松动。
  程云慢慢地松开了手,走出讲学峰,看到他和燕无争饮酒时的那处高崖,遥遥地缀在对面山峰上,像是那人回首时收回的一剑。
  就是在那时,他承诺他日后定会有大放异彩之期。
  他对他说:“最后一次。”
  程云死死地攥住没有亲缘线的命牌。
  他甚至不知这是第几次。
第八章
  程云已经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云天秘境内。
  两个马甲把系统忽悠走之后,研究了一会儿秘境,开始下五子棋。
  他们之间偶尔也会因想法的瞬间不同有所分歧,倒也算不上左右手互搏,只是每场都下得很久,因为每次都能精准察觉到对方是不是想悔棋。
  其实围棋他们也不是不会下,就是太费脑了。
  下完两盘,仙君马甲确认衣裳不会弄脏之后矜持而克制地伸手,把灵力传递给燕无争,示意今天该由他运转了。
  排班表是他们开马甲之前就定好的,几个马甲都随本体,有点懒。
  但燕无争也只是说一句“受伤了还要上班”,就去干活了,并不会真的撂挑子不干。
  毕竟一个马甲单开,比所有马甲多开舒服多了。
  磅礴的灵力就如此不分你我地交换起来,难得放空的仙君马甲想念了一下本体,而后老实道:“我想睡觉。”
  燕无争默默地把疲惫困倦等情绪打包传递给仙君马甲,交换了部分记忆之后开始老老实实地给睡着的马甲保驾护航,偶尔也放空一下。
  怎么办,好像一个马甲睡了还是感觉休息得不够。
  他看了眼手头上庞大的灵力梳理工作,决定下次演的时候演得再惨一点,看看能不能让系统帮忙分担一点。
  戏份重的话,需要系统帮忙也可以理解吧。
  毕竟他们以前都是一个本体四个马甲加起来都能睡够一整天来着,现在四个马甲都有戏份,马甲本体睡眠空间被严重压缩,只能往系统那里找补了。
  到晚上,盛梳回来了。
  她现在住在神算阁,和主角团的其他人在一起等应沧澜出关,有时间就会溜回来。
  毕竟石床木床做得再好也没有合自己心意的灵力床睡得舒服。
  再说了,她当时捏几个马甲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XP,一日不见还好,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盛梳直接把剑放下抱仙君马甲怀里了。
  燕无争磨蹭一会儿,感觉到其他两个马甲都让他别闹,先梳理灵力,啪地一下坐地上去了。
  边贴贴,盛梳边说起正事:“应沧澜快要出关了。”
  仙君马甲默默地看向燕无争。
  他接下燕无争这件事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燕无争的反派剧情,是继续到应沧澜将他打败,最后飞升关头又将燕无争挫骨扬灰才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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