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打就持续了将近八年的时光,李秀梅将言语的暴力换到了手脚上,以母亲的名义挟制着她,她苦不堪言,直到刚刚,李秀梅拳脚相加还要撕扯她过往的伤疤时,她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了。
就这样吧,往事随风散,下辈子投胎不要再做人了,做猫做狗,都好过做人。
傅应欢露出了这几年来第一个笑容,彻底闭上了微微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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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8日,小雨。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霎时哀嚎声遍野,站在讲台边上的老师敲了敲桌子,“嚷嚷什么,把试卷放在桌上,答题卡放在最下面,试卷放中间,最上面盖草稿纸,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以后离开教室。”
考生们收了声,手脚利落的收拾着东西,翻动试卷,不时撞到桌子,发出各种声音。
傅应欢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此刻她是趴在桌子上的,大概是趴得时间有些久了,双腿都麻了,动一下脚尖会传来麻木的刺痛感,伏在桌上的两只手臂也是僵硬的。
这种感觉很真实,可她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有感觉呢?
但是她也是第一次死,或许死后就是能够正常感觉得到疼痛的。
不由的,傅应欢心头升起一抹悲戚愤恨,生前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就算了,死后还有疼痛感,这事儿还有没有天理!
“叩叩~”。
声响伴随着桌子的震动,紧接着一道中年女人严厉的声音响起,“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就趴在桌上睡,不检查题目对错就算了,现在考试结束了,还睡呢?”
考试?
什么考试?
傅应欢下意识的撑着桌面直起身,目光在周围扫过。
这是一间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教室,桌子单排摆放着,横竖都是七张桌子,一些收拾东西慢的考生还在收拾着东西,而她的桌子上也摆放着好几张试卷,答题卡就在最上面的位置。
傅应欢不禁拿起答题卡,正反翻转着看了看,上面写得满满当当,已经答完题了。
中年监考老师见傅应欢在已经结束考试的时间点里翻看答题卡,一把将答题卡抢了过去,语气更严厉了些,“还不快收拾东西出去,要我请你出去吗?”
傅应欢习惯性的瑟缩了一下身体,不敢与女人对视,垂着眼眸,手下动作快速的把考试用具收进考试袋里。
抱着考试袋跑出教室,她经过窗边往教室里看了看,脸上的神色有些恍惚。
这间教室,以及那位中年女监考老师,她是有些印象的,她当初高考就在这里,每次午夜梦回,她都恨不得回到这一天,回到她遭受侵犯之前,这样她心里的痛苦就能少一大半,这样李秀梅也没有理由再那样羞辱她,她的人生可以多一点底气。
然而她活到了2022年,仍然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能够让人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否则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地球有没有2022都不一定。
第4章 :更残酷真相
傅应欢收回看着教室的视线,慢慢往前走,猜测人死后是要将曾经发生的事情一一走遍,然后再一一尽数遗忘,才能上奈何桥过忘川河进入轮回。
她此刻在教室外头,说不定一会一眨眼,会出现在家里、出租屋里、公司里……
傅应欢垂下头,避开边上考完出教室的同学,抱紧了怀里的考试袋,酥碎的雨点从走廊外飘到她的胳膊上,明明不算冷,她却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地加快了往校门外走的脚步。
她还记得当时她是打完工半夜才回家的,既然是会回顾一遍,她不想再经历那场噩梦,脚步匆匆的往家里的方向走。
说来也可笑,明明那个家是那样的冰冷,竟然是她目前唯一的容身之处。
从那件事情发生,傅应欢离开家打工之后,已经有十二年的时间没有踏足这个冰冷得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家,难为她还记得路。
傅家距离考点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一路低着头避开行人行走到家门口,傅应欢都没有遇到认识的人,她很庆幸的松了一口气,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片钥匙把家门打开。
傅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一家四口挤在一个不足四十平米两室一厅的小平房里。
傅大洪和李秀梅一间房,傅应龙一间房,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睡在傅应龙房间这边的阳台上。
阳台连窗帘都没有,好在三面封了茶色玻璃窗,能稍微有点隐秘性。
紧挨着傅应龙房间的这一面是一整面的墙,开了一道八十厘米宽,一米六高的小门,身高高一点,都要低着头通行。
傅应欢缓缓拉开门,探头往家里看了一眼,看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鞋子也没有换,进了家门把门关上,直接进入了自己的小空间。
阳台只有三个平方,属于开发商赠送面积,被李秀梅和傅应龙堆了不少杂物,傅应欢连八十厘米的单人折叠床都睡不上,紧贴着墙面打着地铺,那地铺只有五十厘米宽,睡觉翻个身都艰难。
社恐又木讷的傅应欢目光触及到地铺,找到了一丁点熟悉的安全感,她坐在自己的地铺上,脱了鞋子,把鞋子对着墙放,而后起身走到她平时睡头的位置,蹲下身坐下,背紧贴着贴了一点墙纸的墙,双手抱着腿将头埋在双腿间,脑袋放空地等待着场景转换。
傅应欢等啊等,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窗外的雨下大了,雨水打在楼下居民的挡雨棚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突然,一道惊雷声骤起,闪电仿佛近在咫尺的劈过,傅应欢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抓过破旧不堪的毯子将自己包裹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那一天就是下着这样大的雨,打工的奶茶店里避雨的人很多,因而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忙完,由于避雨的人还没有离开,本来晚上十点钟就关门回家的,硬是拖到了凌晨一点。
眼看着那雨丝毫要停的打算都没有,店里的客人也不好再耽误他们这些打工人的下班时间,一一离开。
傅应欢简单的收拾了店里的桌椅以后,她撑着老板借给她的伞的往家里走。
高考结束了,她很快就可以去外地的大学读书,离开这个冰冷的家,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然而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往树林里拖拽。
雨还在下着,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她的挣扎声,呼救声,淹没在雨水里。
一道闪电又劈在近前,傅应欢捂着耳朵,闪电的光芒映照出她那张苍白又惧怕的脸,她的唇哆嗦着,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的一生为什么会这样可悲,她好不容易快要忘记了,妈妈为什么还要刺激她?她已经按着妈妈的吩咐每个月的钱都上交了,为什么不可以放过她呢?她也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吖,不是都说每个父母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不仅要承担所有家务,还要被他们羞辱谩骂?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来这人世受苦!
傅应欢思绪翻涌,内心的痛苦折磨着她,她瑟缩着身体,希望这里有一个洞能把她装进去,能够让她躲起来,能让她不再面对那些来自家人的恶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渐止,雨还是很大,傅应欢听到家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的用薄毯将头也包了起来,眼前没有一丝光亮,她屏住了呼吸,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过了一会,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让傅应欢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眼珠子随时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刺耳,像是锯木头一样难听,语气中带着几分油腻调侃,“你们倒是真舍得,我瞅着傅应欢那底子也不错,卖去黑市还能卖个好几万,这会儿竟然两千块让我上,你们不会是有诈,想以后都讹上我吧?”
客厅里,傅大洪四仰八叉的坐着,满不在乎的开口:“我们像是那么目光短浅的人吗?她还有几天就快十八岁,已经不算童工了,我们只要你毁了她,她就没脸嫁人,以后她打工的钱就都是我们的,那可不止几万块钱,为了几万块舍弃一个长期饭票,我们可舍不得。”
中年男人坐直了一些,啧吧了一下嘴,“啧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那孩子真是你们亲生的?”
傅大洪和李秀梅对视一眼,没有就这事继续谈论,写了一张纸条推到中年男人面前,而后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这是傅应欢打工回家的路线,她回来会经过一片小树林,那地方行人少,你只需要晚上十点在那里等着,肯定能够得手。”
中年男人拿了纸条,看了一眼,随手揣进裤兜里,而后又拿了两张纸,写了两份合约,“为了以防你们之后赖上我,把这份合约签了吧。”
第5章 :掌握证据
傅大洪本就没有打算这事过后,还和这无赖有任何牵扯,看了一眼合约的内容,拿着笔利落的签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中年男人又看向没有动作的李秀梅,李秀梅看了自己老公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拿了笔。
李秀梅没有读过书,写字很慢,一笔一划的在两张合约签名处写上了自己的大名,手指沾了嘴唇上的劣质口红按手印。
两个人都签了字,中年男人放下心来,他签字画押以后,拿出两千块钱放在茶几上。
李秀梅眼疾手快的抓过钱,快速的数了数,确认钱一分没少,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她本就肥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表情十分丑陋。
中年男人也不想多看这倒胃口的老女人半眼,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合约站起身来,“合约签了,钱也已经付了,我就先走了。”
傅大洪站起来送中年男人出去,而后关上了门。
李秀梅刚得了一笔横财,肥硕的手搂着傅大洪,显得很兴奋,“洪哥,还是你想的办法妙,等刘勇把事情办成了,以后傅应欢还不得任由我们捏扁搓圆,就是两千块钱还是有点亏,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傅大洪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当刘勇那老流氓,还能再多花一分钱吗?再往多的要,这交易也就办不成了,以后咱们拿什么控制那贱丫头?”他说完,将茶几上的合约拿在手里折叠起来递给李秀梅,“你去收起来,放在咱们放重要物品的地砖底下,刚才那两千你只能拿一百,其余的也都放进去,应龙十五岁了,过个几年也要娶媳妇了,给他攒着结婚用。”
李秀梅一向听傅大洪的话,虽然舍不得到手上的钱,但是一听是留给儿子结婚用的,连那一百也不拿了,接过那张合约,走进自己的卧室里,用力抠开其中一个能够打开的地砖,把合约和钱一起放了进去。
盖上地砖,她用脚踩了踩,这才放心的从卧室里走出去。
“洪哥,快到饭点了,菜还没有买,今日高兴,要不咱们出去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傅大洪听了李秀梅的提议,果断的同意了,他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舌头和肚子。
李秀梅做的饭,难吃到狗都不吃。平时家里都是傅应欢放学回来做饭,今日为了计划,傅大洪特意拉着傅应欢说她才考完,可以出去放松一下。
傅应欢要赚大学的学费,得知可以提前去打工的地方,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点了头,并告诉了他十点钟才下班,让家里人给她留门,她最晚十点半就回家。
傅大洪踩了几天的点,傅应欢确实是每天十点钟准时出奶茶店,所以他才让刘勇晚上十点钟前往。
两人决定好出去吃晚饭,傅大洪率先走出了家门,李秀梅刚才在卧室里看到雨已经小了,怕回来的时候又会下大,拿了两把伞跟在后头,出门以后,将门给关上并反了锁。
脚步声远去,在之前中年男人开口之后轻手轻脚从阳台上转移到傅应龙关着的房间门后面的傅应欢抓着老人机的手按了一下,录音的声浪线戛然而止。
把录音保存下来,她垂着眸子,将录音加密保存到了自己唯一的社交软件里。
看着手机上的信号圆圈转呀转,转了五分钟才转完,确认上传以后,傅应欢将手机里的录音删除,并删除了QQ账号登录记录,以及流量使用记录。
她是没有手机的,这个老人机还是傅应龙之前退休的。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大家用的大部分都是触屏手机,傅应龙爱和同学攀比,这样落伍的东西也就被傅应龙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傅应欢偶尔会拿着这个手机跟奶茶店老板联系,告诉老板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到店里做兼职,又或者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法去店里兼职,手机这才有那么一点电。
她现在很庆幸,若不是有这个落伍的东西在,若不是她偶尔充电,她也录不到傅大洪和李秀梅预谋伤害她的证据。
把手机放回原位,傅应欢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头一阵一阵的泛着寒意。
她纤细如鸡爪子一般的右手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堵了一股气,痛与恨交织在一起,是一种难言的悲。
今天客厅里发生的事情是在傅应欢的记忆里没有发生过的,人回顾一生,也不可能出现没有发生的事情,她极有可能是像小说里说的那样重生了。
若不是重生,她只怕是投了胎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拉进小树林是有人预谋的,预谋的人还是傅大洪和李秀梅二人,这两个她叫了快十八年爸妈的人。
以前傅应欢受尽委屈,生不如死,也不曾怀疑过自己不是傅大洪和李秀梅亲生的,只把一切怪罪于那个毁了她让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雨夜,方才那个叫刘勇的禽兽的话倒是点醒了她。
傅应欢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活一世,不能够再坐以待毙。
她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开房门往傅大洪和李秀梅的房间走,她要拿到那份能够更加充分证明傅大洪和李秀梅禽兽不如的合约,以及户口本,离开这里。
这个家,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傅大洪和李秀梅这一次没有得手,为了让她乖乖听话、乖乖上交所有工资,之后肯定还会使计谋害她。
她能躲得过这一次,却未必躲得过下一次。
傅应欢打开傅大洪和李秀梅房间的门走进去,闭目沉思了一会,回想着自己之前听到的脚步声移动方位,而后睁开双眼走到左边床头柜的位置蹲下。
她伸手在几块地砖上敲了敲,敲到一块声音明显和其他几块声音不一样的地砖时,她又仔细敲了敲,这才确定是这块地砖。
地砖严丝合缝的铺着,傅应欢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个打开盖着的地砖的视频,站起身进入卫生间拿了一个买来还从来没用过的皮搋子回到房间。
第6章 :离开
在地砖上撒了一些水,傅应欢把皮搋子按上去,皮搋子便吸住了地砖,她把边缘的水擦干净后一拉,地砖直接被拉了起来。
傅应欢抓着地砖的边缘把地砖挪开,小心的放在一边的地面上,看向地上挖的那个洞。
那个洞不是很大,洞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放着,看着像是要放什么东西的时候,就直接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