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唐小云半信半疑，又说：“还有一个问题。”
常二十三蔫蔫的垂下来，继续解答道：‘那个胡仙，应该活的岁数不短了，把它的弟子当做孩子一般看待，所以把弟子叫做孩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它在那家人家里不短的时间了，家里的孩子是它看着长大的，上一代的弟子过世，所以在下一代人中选了一个做弟子，都是可以的。像它这种就是家仙了，因为缘分到了那家人家里，保佑那家人平安顺遂。’
它嘟嘟囔囔道：‘我们也是因为缘分才能碰到一起的……’要是恩人没这么厉害，那就是它给恩人做家仙，恩人供奉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过来，它对恩人恭恭敬敬了。
唉，还要害怕恩人不肯收它进门，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比它更卑微的仙家了吧。
唐小云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心头舒坦了，躺下去继续睡觉。
常二十三幽怨的缩在铺尾小小的一个角落，觉得自己太难了，恩人对它用过就扔，让它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火车摇摇晃晃、哐哧哐哧在黑暗的夜里穿梭，前方总有站点要停下，有的人下去，有的人上来，睡梦中的人在摇摇晃晃、走走停停的旅程中送走了夜晚，然后迎来了黎明。
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唐小云拿着牙刷杯子去盥洗室刷牙，路过最靠近卫生间那一排铺位，下铺穿着黑色衣服的男生抱着背包坐在铺尾，低头靠着墙壁不知道是醒了还是仍在睡着。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车厢里的气温也跟着变化。唐小云刷牙洗脸回来把洗漱用品放进袋子里装好，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掌心。
车厢里有暖气，但还是有些冷。
唐小云在过道上伸展了一番筋骨，等起床的人多了，过道上人来人往，她就从包里拿出保温桶，坐在休息座上，一边看车窗外飘过的白雪田野，一边吃早饭。
她昨天晚上做的措施是有用的，第二层饭盒的开水还有温温的热度，饭菜也还没有冷透。
感谢大师姐的先见之明，给她带了两餐的饭菜和足够吃两三餐的鸡蛋、点心，否则以她的食量，火车上的盒饭买两盒她都吃不饱，最重要的是，买了盒饭的人都在说盒饭不！好！吃！
常二十三盯着她饭盒里的鸡蛋和点心，芝麻小眼里愣是让人看出忧郁的情绪，唐小云瞥了瞥它，说：“要不然，给你买份盒饭？”
常二十三幽怨的看她一眼，背过身去，无言的表达自己的态度。
人都嫌弃的饭菜，你以为仙家就不嫌弃吗？
哼。
唐小云想了想，还是给了它一个鸡蛋。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了。
晚上七点多钟，火车到达终点站。
唐小云外套外面又加了一件外套，裹成个圆胖子，提着包拖着行李箱，排在队伍中下车。
唐小云激动的在心里呐喊：北京啊，我来了！
跨出车门踏上站台的那一秒，唐小云激动的表情被冻裂在脸上。
寒风呼啸，气温零下七度的北京欢迎远来的旅人。
^w^ 。
第20章 安顿·犹疑
唐小云离开火车站，赶紧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付钱的时候手很稳，心很痛，这一国都城就是不一样哈，旅馆里最便宜的房间住一晚，就要一百八十块钱。
这不是一个便宜的价格，在打工人普遍两三千块钱工资的年代，一百八十块钱住一晚旅馆，太奢侈了！徐家一门师徒四人一个月买菜也才花四百块钱，这里住一晚就要花掉她们家将近半个月的菜钱，唐小云心里念叨：太贵了！
可是她不能不住，外面太冷，距离天亮还有十二个小时，天亮了她才能去熟悉这座城市，去找房子租住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
唐小云拿出记账的小本本把这一笔花销记录上去，往前翻页记录的大部分是收入，是她卖菜赚来的钱，还有离家前一天大师姐给她的三千块钱，总共是五千两百多块。
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足够她在这里安顿下来住上几个月。——这是以前的想法，现在，唐小云有些不确定了。
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唐小云把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出门去外面转了转，没有走太远，旅馆中午十二点收房，她不想再付一天的住宿费，必须要赶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唐小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从她下火车到现在，没有见到一个鬼。
她觉得奇怪，之前她在别的地方，不论去到哪里，总能见到一个两个的鬼魂，多的时候几十个扎堆，和活人一起等火车。
她心想：难道北京的阴间治安特别好？都不允许游魂野鬼在阳间逗留的？
本来还打算找个本地鬼问路的，现在看来这个打算要泡汤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没办法了，唐小云掏出手机，登录道教论坛，在求助版块发帖：福生无量天尊！初来乍到北京，请问北京当地的道友，我该去哪里寻找房子租住呢？
唐小云对这个论坛不太熟，捣鼓了好一会儿才顺利的把帖子发出去。
在等待别人回复的时间里，她就在马路上、街巷中行走观察、感受这里，北风那个吹，凛冽刺骨，像刀子一样割人脸，或是去工作或是去上学的行人步履匆匆，一个个裹在防寒保暖的羽绒服和大衣中，头上全都戴着帽子，唯一一个没戴帽子在街上走的唐小云，硬捱了一个小时，终于忍受不住调头回旅馆去了。
福生无量天尊！这北京城真的太冷了！
在旅馆等了一个多小时，论坛里才有人回复她的帖子。
问她是暂居还是长住，暂居的话可以去他们观里挂单。
唐小云回复：长住。
对方回复道：若是长住，来北京讨生活，首先要去北京的宗教办办公室登记。
然后详细的告诉她办公室在哪里、怎么走，办理登记需要什么材料，居住证办好后宗教办会给她提供一些可以租住的房子，这个房子是有房租补贴的，大概就是房租自己交一半，宗教办补贴另一半。
唐小云半信半疑：有这么好？
对方回复道：嗯。补贴力度很大，但是我们交的税也高啊，一单委托报酬五千元以上的就要交税，驱邪除鬼的单子税率最低，百分之五，风水单最高，报酬一万以上的要交十分之二的税，报酬十万jsg以上的十分之三。道友你是哪一派的？擅长看风水、卜卦、还是医药、打鬼？
唐小云想了想，回到：上清派。擅长除鬼降妖。
对方：福生无量天尊！上清派的道友啊！欢迎你来北京！如果对宗教办提供的住所不满意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观里挂单！我们白云观的素斋可是北京一绝！
对方一下子就热情起来了，让唐小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心想：难道上清派在道教中是很了不得一个门派吗？
这确实是她不知道的，师父平日里又不会刻意炫耀，所以唐小云不知道上清派弟子精修剑术降妖符箓除鬼之术，论除鬼降妖，道门其他各派无出其右。
而白云观的道士得知她的来历后骤然热情的态度，这其中又有一桩缘由，多少年前末法时代初露端倪时，有不少妖魔恶鬼暴动，想打乱人间历经苦难后重新铸造的秩序，把世界从人的手中夺回来，那一战持续了十多年，道教玄门弟子倾巢而出，上清派弟子个个奋战在最前线，荣耀加身，也死伤无数。当作乱的妖魔恶鬼都被制服或杀死后，各派清点伤亡，上清派最为损失惨重。
从战前人才济济的一大派到战后仅剩有伤在身的五人，这五个人里有四个在后来几年陆续离世，最后一人听说后来在人间游历时收了一个徒弟，好歹让上清派传承不绝。
……
从论坛里获得了想要的信息，唐小云感谢过对方后，就下了线。
她准备好自己的身份证、道牒、道士证，这其中，道牒是师门传承的认证物，也是道教中的身份证，有道牒就是道教弟子，但是世俗官方不承认光有道牒没有道士证的人是道士，其实以前大家都不在乎道士证的，但是最近几十年宗教办抓的越来越严，无证上岗被宗教办抓到会被罚款，还要处以补课、考试、必须考试过关拿到道士证的一条龙处罚，考试没过的不放人走。
还有宗教办对于道教弟子的福利补贴以及一些便利，没有道士证就享受不到。
所以，这几十年来道门弟子学到一定程度后去考道士证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而这个道士证跟身份证一样可以过仪器查验，宗教办对于下辖宗教的管理也越发正规便捷。
唐小云准备好要用到的材料，带上自己的东西下楼退房，根据论坛里道友指导的路线，乘坐公交车前往宗教办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一栋办公楼，宗教办在这栋八层的办公楼里占据了三层楼的地盘，一层处理道教协会相关问题，一层处理佛教协会相关问题，还有一层处理其他各种小教派相关问题。
唐小云根据一楼摆放的示意图找到她要去的楼层，走过去等电梯。
电梯从上面下来，红色数字慢慢跳动，“叮——”一声后，电梯门打开，露出一个穿着黑衣服低着头的男生，唐小云有些惊讶，她们居然又碰面了。
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的男生比唐小云高，不需要抬头，也能看到她的脸，迈步出来的动作顿了顿，后退两步，贴着电梯墙壁一点点挪出来。
唐小云默了默，拉着行李箱后退到一边，看着那男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出了电梯快步走远。
他肩膀上蹲着只大狐狸，一边敲他的头一边咕咕叨叨：‘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唐小云心里生出预感，总觉得，她后面还能见到那一人一狐。
噫？莫非冥冥中还有缘分？
唐小云不修卜算之术，不能给自己起一卦算一算，摇摇头，在电梯门关闭前进去了。
在宗教办登记的流程和论坛里道友指导的差不多，工作人员给她推荐了三个地点的房子，租金分别是八百、一千二、一千八。
就算自己只需要出一半，唐小云掂量了一下兜里的钱，对于一千八的那套房子也觉得肉疼，太贵了吧，她们师徒四个住的独院小楼一个月租金也才五百块，这房子一室一厅就要一千八！
工作人员解释：“花园小区十二楼，电梯房精装修，可用面积六十平米，客厅带个小书房，大阳台，这个价格很公道的。”
唐小云摸摸扁扁的荷包，谨慎的问：“如果我以后想换，可以换吗？”
工作人员表示：“可以。”
“好。那先给我来这个吧。”唐小云点了点一千二的那个，在心里算账：房租交一半就是六百，押一付三，一下子要交两千四出去，还不知道这里的物价贵不贵，剩下的两千多块钱吃饭能吃多久？
如果三个月内她找不到活儿干，没有进项，第四个月开始生活就要危险了。
唉，穷家富路，果然如此。
唐小云为以后的生活感到忧心忡忡，工作人员已经拿来了房屋租赁合同给她看，然后告诉她在哪些地方签字。
签合同，交钱，拿到钥匙，唐小云的住处问题解决。
转了两趟公交车到达她今后要住的地方，时间已经到下午三点多了，唐小云饥肠辘辘，拖着行李箱爬楼梯——这套房子还是两室一厅，有大阳台，六十平米，比另一套便宜的原因就在这里了，没电梯，这是十几年前落成的楼房，总共六层楼高，放到现在，已经可以称一句老房子了。
——对了，还有一点，没暖气。
进门，房子地面没有铺瓷砖，是平坦的水泥地面，颜色灰沉沉的，上面落了不浅的一层灰。
冰冷的空气浮在屋子里，暖黄色的灯泡亮起撒下暖色的灯光，也改变不了房子里冰冷的温度。
唐小云放下行李关上门，按了按叫嚣着饥饿的胃，身体很饿，环境很冷，她从包里把陷入冬眠的常二十三掏出来，晃了晃它，确定它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重新放回包里。
然后，唐小云集中精神，从芥子洞天里取出火盆、火钳、木炭、锅、面条、青菜……
火盆里燃烧起红亮的碳火，锅里的水沸腾冒泡，唐小云一边放下面条一边心想：还好我有金手指。以后即使接不到活儿干，卖菜，我也能赚到够生活花用的钱吧。
唐小云不太确定的这样想。
嗯……她想起在老家卖了一年的菜，才赚到的一千多块钱。
……
……
……
卖菜不能致富。
第21章 害怕·不易
唐小云忙忙碌碌把房子打扫得焕然一新。
客厅里的大火盆木炭烧的通红，源源不断的散发高温驱逐寒冷，唐小云坐在火盆边用纸笔记录明天要买的东西，今天天已经黑了，外面似乎还下起了小雪，不方便再出门。
第二天一早，外面天光大亮，从窗户照进来的光唤醒了唐小云，凑到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地上一层白白的积雪。
唐小云外出买东西，顺便在附近逛了逛，熟悉熟悉环境。
这附近有一所小学，大清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络绎不绝，离小学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街，卖杂货的、卖电器的、卖早餐的、卖文具的……各种小店开在同一条街上，而早上数早餐店最热闹。
唐小云花钱解决了早餐，照着昨晚列出的清单去其他店里买东西，需要买的东西不多，走一趟就把需要的东西都添置齐了。
第二趟出来，唐小云打算到周围逛一逛，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
这里的空气，这里的气候，这里的风土人情，都是唐小云所陌生的，这个时节，老家的雪开始化了吧，师父居住的城市植物开始发新芽了吧，而这里仍然属于凛冽寒冬。
虽然寒冷，却也平静，热闹，人们的生活沿着相似的轨迹，平平淡淡的幸福着。
平静，太平静了。
唐小云心想：莫非因为是一国都城的关系，所以阴间治安也特别特别好？
别说游魂野鬼没见到一个，小邪小祟的影子更是丝毫没有见着。
唐小云在外面逛了半天，在一家店里买了一大摞面饼子，又在市场买了半头羊，提着回家去了。
唉，外面吃饭太贵了，还是回家自己做划算。
不过这个羊肉好便宜啊，以前和师父师姐在一起的时候不经常吃羊，因为羊肉好贵，每年只在适宜吃羊进补的时节吃那么一两回，大师姐炖补汤的手艺真的特别好，炖的羊肉每每吃过之后，总能令唐小云和徐小媛很长一段时间里念念不忘。
啊，想念师姐，也想念师姐煲的汤。
炼精化气的阶段，食量相比是常人的三四倍，买回来的这半头羊唐小云可以吃两顿，唐小云决定烤羊肉、炖羊肉各来一套。
这个房子里没有烧煤球的炉子，炒菜用的是煤气，烧水煮饭用的是电。
唐小云从芥子洞天里掏出个煲汤的瓦罐，崭新，她决定未来一定要来北京后，就开始准备东西，煲汤瓦罐只是其中一种，正盛着木炭燃烧散发温暖驱逐寒冷的火盆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