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事出突然,昨天傍晚赛诺突然来访拜托提纳里想办法将写好的纸条塞给几人,又向他打听了一些学院内的事,可惜提纳里并不怎么了解这些事,只能答应他会写信询问老师。
赛诺来不及仔细向他解释来龙去脉,只嘱咐提纳里留心教令院的动向。提纳里虽有疑惑,但心知赛诺作为风纪官并不是所有事都方便透露,也就没有刨根究底。
交代完这些,赛诺并没有打算趁机去见弦月等人一面,而是趁着夜色离开了禅那园。
……
接下来的一路十分顺利,偶尔有些蕈兽之类的魔物挡在路上,完全用不上弦月出手,当然那些佣兵也不会允许他出手。
众人到达教令院时正好快到中午,门口的学者来往来往,考察小组中的好几位都是各自院内的知名学者,很快便被人认了出来,窃窃私语迅速传遍了整个教令院。
塔基斯觉得有些丢脸,恨不得像镀金旅团的佣兵一样找块布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就是福勒绪老师,其社牛程度远超弦月所想。
虽说他们的计划中是有尽量将消息传播出去这一步,但所有人都没能想到这一环居然实施得如此之好,简直好过了头。
福勒绪一边向上前询问的学者抱怨着教令院的错误判决,一边又用诸如“这可不能随便说”“利益相关”“懂得都懂”之类的词句引导着听众浮想联翩。
只能说福勒绪不愧是知论派的知名学者,光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弦月都能想象出来他们在脑海中构想了一幕怎样的政治斗争。
将他们送来的佣兵很快便与教令院的人交接完成,离开了须弥城,而弦月一行人则是被带进教令院内一处已经闲置的屋子。
这里以前曾经是教令院的杂物库,许多已经失去作用和时效的文本便堆叠在这里,平心而论,环境算不上太恶劣,但依旧不是适合久待的地方。
押送他们的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将人带到又锁好房门之后就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慢慢吞吞折磨着他们的时间仿佛没有尽头。
如果有旁观者从客观角度来衡量这段时间,那么结论是,这只不过是区区半天的等待,然而对于身处此间的众人来说,这个尘封已久屋子仿佛被施加了时间的魔法,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扭曲。
塔基斯还在坚持着泄愤一般的踱步,他规律的脚步声仿佛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钟表,在这间屋子里回荡。
不知道计划的塔基斯只是为教令院低下的办事效率而愤怒,而知道计划的弦月却是因为此刻的无能为力而焦躁。
“怎么会这样?”,这和当初计划的有些出入,弦月本以为大贤者会立刻面见他们,可能是命令他们不准再提起此事,也可能是用谎言掩饰,却没料到他们现在就好像被忘在这里了一样。
“难道是下马威?”,福勒绪老师猜测道。
“没必要”,艾尔海森否定了这个猜测:“大贤者无需通过威慑我们来达到目的,这么做的可能只有一个。”
“他只是觉得我们不重要而已。”,艾尔海森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听了这话,弦月有一时的失神,对啊,现在的她并不是游戏中那个名传提瓦特的旅行者。
在大贤者眼里他们只是一队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威胁的考察小组而已,远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他立刻抛下自己的事情来见他们。
“好吧,难道要在这里等到他老人家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我们吗?”,弦月有些自暴自弃:“不会要等到天荒地老吧。”
“当然不会”,艾尔海森随口回了一句,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安慰。
既然那支愚人众小队怀疑赤王陵中的资料可能在他们身上,那么大贤者未必不会这么想。
何况,既然当时的大贤者阿扎尔突然开放赤王陵让考察小组进去做课题,又对他们的成果表示出相当的期盼,那么这就可以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想要借由这支考察小组发现,研究赤王陵里的某样东西,或许是书籍资料,或许是其它什么东西,总之,他们在大贤者眼里并不是毫无价值。
既然他们有价值,那么大贤者迟早会来收取这项价值,不过或早或晚而已。
这段时间里,赛诺昨晚拜托提纳里送来的纸条已经被弦月翻看了无数遍,纸条上只说赛诺已经安排好让人时刻关注他们的情况,另外,他在查的事已经有一点头绪,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提。
在押运途中进行一次信息传递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毕竟要确认计划的第一环没有出现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福勒绪老师像是突然觉醒了审美天赋,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研究着自己衣服上的每一个装饰每一条丝线。拜罗姆坐在角落闭上了双眼,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塔基斯依旧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乐此不疲地来回踱步。
或许是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实在是太显吵闹,艾尔海森带上了自己的降噪耳机看起书来。
百无聊赖的弦月晃悠到最后,居然真的向艾尔海森借来了纸笔,写起论文。
见到这一幕的福勒绪老师最为吃惊和感动,他居然能教出这么自觉自律的学生,呃,虽然也没怎么教,但是有个词叫什么,言传身教。
一定是自己的优秀让学生不由自主地向往起知识和真理。
向着知识和真理进发的弦月辜负了老师的期待,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加速了困意的到来,还没坚持到一个小时,弦月就感觉自己已经昏昏欲睡。
就在她奋力睁着自己沉重的眼皮,与真理之路上的诱惑做斗争时,一道稚嫩又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事的,睡吧。”
这道充满母性的声音太温暖,一下子就让弦月放弃了抵抗,沉入睡意的控制之中。
当弦月在自己的梦中再次见到兰纳罗时她没怎么意外,倒是另一道出现在此的小小身影让她激动不已。
小吉祥草王纳西妲,哦,不对,在《细说须弥300年》中,她是一直执掌须弥的,曾与赤王和花王同处于一个时代的草王。
弦月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称呼纳西妲,她便已经主动开口:“抱歉,如今的我只能以这副模样跟你见面。”
第37章
“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
纳西妲看起来是真的很虚弱,哪怕是在为她所掌控的梦境中,她的形体都是如此的单薄。弦月看着纳西妲,感觉几乎连自己都可以轻易打碎这道影子。
“你应该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吧?”,纳西妲看着弦月犹豫的样子率先问道。
“您是草神大人?”,弦月只好装作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纳西妲。
当时兰纳罗和自己提过草王,那么自己能猜出来应该不算过分吧。
纳西妲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称呼:“我叫纳西妲,请暂时这么称呼我吧,对于我的身份,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确定。”
弦月有些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确认什么身份,纳西妲怎么可能不是草神呢?
面对她的疑惑,纳西妲想了想,轻声解释道:“对我来说,过去的记忆像是一本书,除了那些缺失的部分,其余的经历都一笔一划清晰地摊在面前,但我却总是好像在透过这本书看着别人的故事。”
记忆片段是如此清晰,其中流动的感情也是如此真实,可偏偏纳西妲总是感到一种莫名的违和,记忆中的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吗?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陌生呢?
听着这样的比喻,弦月差点没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纳西妲这是要想起大慈树王了?
说起来,弦月根本想不懂在这个时间线的大慈树王是为了什么牺牲的,明明禁忌知识带来的污染依旧存在,莫非大慈树王的牺牲不是因为改动了世界树?
弦月一时也不好透露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好在纳西妲脸上的迷茫只维持了一瞬间,在说完那一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自己对身份的疑虑,而是又变成了那位背负着整个须弥的仁慈神明。
她转过话头继续和弦月交流着眼前的情况:“阿扎尔的计划我并不清楚,但是在他的动作下,须弥的死域越来越多。现在的须弥就像长了霉菌的橘子,一时之间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内部已经快要完全腐烂,必须立刻阻止他的计划。”
“目前的我无法以人形出现在现实世界,弦月,我可以期待你来帮助须弥的子民吗?”
看着眼前小小一只的虚弱身影,弦月猛猛点头,谁能拒绝纳西妲的恳求呢?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已经走上了大贤者的对立面,和纳西妲的目的是一致的。
“抱歉,我的力量在数百年前耗尽,尚未恢复,只能给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助力,兰纳罗们会前来帮助你,成为你在森林里的眼睛与耳朵。”
弦月赶紧摇头,纳西妲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还在操心着自己的子民,这声抱歉她怎么受得起。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里,弦月斟酌着开口问道:“纳西妲,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呢?”
须弥城中有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神之眼的持有者也不少,自己有什么地方会吸引到一位孱弱的神明?
纳西妲摇摇头解释道:“不用妄自菲薄,你有着自己未曾发现的力量,就像天上的星月一样明亮,我会注意到你很正常。”
难道纳西妲看破了她的本质?弦月思考着。
要说弦月身上有益于常人的地方是不少,穿越者,系统,写论文可以变强的超能力,神秘的无锋剑,简直buff叠满,放在网文中一看就是要拯救世界的人才。
正在这时,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将她从梦境中拉了出来,“弦月,醒醒”,她迷迷瞪瞪不情愿地睁开双眼。
“嗯……怎么了?”,刚刚的那一场对话不仅仅消耗了纳西妲的力量,连弦月自己也觉得精神上很是疲惫,此刻只想一头睡过去,再也不管任何事。
所以就算听到了艾尔海森的呼唤,但弦月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想哼唧两声敷衍一下。
哪知艾尔海森根本不愿意放过她,不把她喊醒誓不罢休,弦月忍无可忍地张开眼:“你最好有事!”
直面了弦月的怒气的艾尔海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脸难言地用手指了指弦月的头顶:“你头上冒绿光了。”
弦月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没听错吧,头上冒什么了???
弦月下意识赶紧想翻行李找镜子,起了身才想起,是啊,他们现在被囚禁在这里,行李什么的根本没有带进来,哪里找镜子。
头上冒绿光实在太离谱,此刻看不见自己情况的弦月简直怀疑艾尔海森是不是在捉弄她,但紧接着福勒绪老师也凑了过来。
“弦月啊,是不是我的眼睛花了,我怎么看着,你头上好像有点发绿?”
弦月绷不住了,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她现在顶着一脑袋的绿光?
她赶紧去看另外两个人的反应,但塔基斯和拜罗姆好像没什么反应,特别是塔基斯,明明和弦月对视了一秒,也还是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弦月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将手伸向自己的头部,果不其然,她抓到了一只系着细长红叶的兰纳罗。
发现自己被揪了出来,兰罗摩又恐惧又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头顶的小黄花转得飞快。弦月的心脏受到了萌萌的一击,她轻轻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兰纳罗的小脑袋。
圆圆的,滑滑的,像是在摸一颗软软的桃子。
经过她这一碰,兰罗摩更害羞了,把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弦月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嘿嘿”的笑声,一抬头,就发现两个同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这团绿光……是什么?”,福勒绪老师看着学生好像中了邪的痴样谨慎问道。
弦月有点惊讶,她看了看在房间另一边休息的塔基斯和拜罗姆,侧过身将兰纳罗挡住,小声问道:“你们看不清吗?”
福勒绪老师摇摇头,也小声问道:“我该看到什么?”
“兰纳罗啊”,弦月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好像小孩子长大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兰纳罗了,连小时候有关兰纳罗的记忆都会消失,你们确实见不到。”
听到弦月提到了兰纳罗,兰罗摩慢慢将捂住自己眼睛的小手移开,对着弦月小声说道:“兰百梨迦在消灭【无留陀】,那弦月,兰罗摩来帮。”
艾尔海森看着弦月手中的那团绿光陷入了思考:“这就是童话故事中的森林精灵?”
面对着三个人的围观,刚舒展开身体的兰罗摩又想蜷缩起来,但它这次克制住了自己,勇敢地面对着众人的视线。
弦月见它的小脚脚一直在悬空摇摆,便将它放到了地上,还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其他人能看得见你吗?”
兰罗摩摇了摇脑袋,小黄花随着它的动作摆动:“因为力量,草之王的,其他人,看不见。”
弦月大概懂了它的意思,自己能在现实世界中看见兰纳罗应该是纳西妲的力量,至于艾尔海森和福勒绪老师,他们应该也分到了纳西妲的力量,只是不太多,仅够他们勉强辨认出一团颜色。
福勒绪老师看着这团绿色啧啧称奇,童话故事中的小精灵居然真的存在,可惜自己看不清这只兰纳罗的样子,要是能亲眼看到也算圆了自己一个儿时的梦了。
“对了,刚刚,咳咳,我梦到了一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弦月拼命朝两人挤眉弄眼,暗示着他们。
艾尔海森听懂了她的意思,弦月应该是刚刚在梦里和草神见了一面,获得了新的信息和帮助,这只兰纳罗也是在她醒来后才出现的。
碍于下面这段话是真的重要,弦月根本不敢通过小声讲话的方式告诉两人,只好比着唇语说道:“阿扎尔的行为弄出了很多死域,需要尽快破坏他的计划,还有草神现在不能以人形出现在现实世界,想要通过草神来直接扳倒阿扎尔可能不大。”
看着弦月夸张的嘴型和手舞足蹈的肢体,艾尔海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看懂。
弦月有些无奈,这人既然都学了二十几门外语了,怎么偏偏没学一门唇语呢?
艾尔海森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让弦月在手上写出来。
纤细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自己的掌心认真地行走,细密的痒意让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想要握拳的冲动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回过神来,弦月已经写完了,乌黑的眼睛正紧紧地追着他的眼神,询问他看懂了没有。
艾尔海森握拳轻咳一声,还是没忍住,眼神中都带上了笑意:“其实,我会唇语。”
弦月睁大眼睛:“好哇,耍我是吧。”,说着,她狠狠地戳了戳艾尔海森。
还站在一旁的福勒绪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怎么回事,艾尔海森知道了他还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跟他也说说?
见到两人好像都忘了自己,福勒绪老师狠狠地咳了两声,拼命暗示,这里还有一个人不知道呢!
正在这时,一名守卫敲了敲门:“大贤者要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