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坚强,应该能撑好久吧,可千万别让自己失望啊。
弦月的意识缓缓回笼,看着自己身边被冰霜侵蚀的迪希雅,看着不远处精疲力竭的艾尔海森和赛诺,她的剑笔直地指向了多托雷。
无锋剑的剑身淬满紫电,弦月仿佛忘记了两人的武力差,忘记了所有,向着多托雷突进,奔跑间她腰间的神之眼再度亮了起来,其中逸散的雷元素力宛若飘带一般缀在她的身后。
这一次,不能再输了。
多托雷的态度认真起来,无它,他隐隐感受到了其中蕴涵的强大力量,会和当时突然出现的碎裂声有关系吗?没时间思考了,他打起精神对付这道已经到来他面前的攻击。
一声轰鸣,激起无数尘土,以二人为圆心逸散出浓郁地简直要凝成实质的元素力。
怎,怎么会?
力量相撞的那一瞬间,多托雷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缓缓地向后倒去,淡蓝色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一声熟悉的嘲笑在自己耳边响起。
他此刻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轻轻地抬起手……
弦月刚刚站定,看着倒下的多托雷,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兴奋,就被一阵自[博士]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吞没,这阵光芒快速蔓延,不过短短几秒,在场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
弦月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然处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被抹去,她起身走走停停,试图找出一丝线索。
起初这里还是纯白的,偶有淡淡的流光穿梭其间,弦月顺着光的方向走去,渐渐地,一切都有了实体,她从这样的空间走到沙漠之中。
眼前是一对争吵的父女,刚刚长成的女儿背起行囊远走。在茫茫沙漠之中,弦月看着她一次次遇险,一次次站起,她向迪希雅伸出的手轻轻穿过幻影,落在了虚空之处。
弦月继续向前,这一次,赛诺在图书馆苦思冥想,他的双眼微阖,眉头紧锁,摊在他面前的是一本有关[六宗罪]的书籍,书页之上,一枚神之眼静静躺着。
前进的步伐未曾停下,弦月走到一间小小的书库之中,艾尔海森正在清扫书架上的灰尘,一本翡翠封皮的精装厚书被他小心地放在一边,阳光洒在扉页之上,弦月看到一行清秀的字体:愿我的孩子艾尔海森过上平静的生活。
弦月在书库中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艾尔海森整理着这些纸质书,细碎的环境音让疲惫席卷而来,她不知道此刻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她记得当时[博士]身上的白光吞没了他们,这是多托雷的后手吗?此刻的自己和幻境里的伙伴,在现实中的身体状况如何呢?
艾尔海森已经整理完书架上摆放的那些书,弦月看着他走出了书库,消失在一片纯白之中。这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时间仿佛为她一人所有。
椅子上的弦月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继续向前……
最后,是多托雷支着下巴,站在了她的面前。
已经失去气息的切片正躺在他的脚边,相差无几的两张脸却有着不同的表情,多托雷状似温柔地抚摸失去颜色的自己的脸,然后站起身看着弦月:“有趣”
哪怕那个自己并不是全盛时期的切片,但当他感受到自己的消亡时,还是产生了一股不可思议。
多托雷永远失去了某个时间的自己。
与之前处在各种场景中的大家不同,他直接站在了纯白背景之中,直面弦月。
弦月的眼神扫过他明显健壮了不少的身形和下颌线,这算什么,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第45章
全盛时期的多托雷此刻并不在这里,他不过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段过来一探究竟。
很难说多托雷对年少时的自己抱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他狂妄地将时间同自己的身体剥离开来,凭此俯视时间的多面。
按理来说每个切片都对多托雷至关重要,可“他”此刻就躺在自己的脚边,他却不愿再多给一个眼神,而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弦月。
多托雷刚要与弦月对话,自不同的方向走出三人,正是与弦月一同卷入此处的迪希雅、赛诺和艾尔海森。
看来他们反应得都很快,幻境抹去了所有人的伤口,迪希雅正神采奕奕地朝她挥手。赛诺看到多托雷,立马再次举起长枪,带着愤怒的话语一字一字蹦出来:“你,罪孽深重。”
多托雷挑了挑眉,此处空间交织了所有人的记忆,只有通过这种途径,他才能做到远距离对话,只是这项权能他掌握地并不熟练,自己的某些记忆碎片还是散落出去了吗?
无妨
在这个记忆与梦融为一体的空间里,任何人的攻击都不会对实体造成伤害,也是因此,多托雷才愿意大发慈悲地将时间花费在这些人身上,而不是一招制敌。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愤愤的少年:“你在拿谁的道德来称量我呢?平民的吗?神明的吗?”
多托雷背过身去,毫不在意自己的弱点大剌剌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道德不过是弱者既虚伪又贪心的自保手段,他们以虚浮的溢美之词和善变的低劣情感驱使着世界的宠儿,比如你们。”
他转过身来,指尖一一点过对他怒目而视的四人。
“懦弱愚昧的合群的渴望掩盖了你们的才能,野心和价值。”
多托雷低笑一声,淡蓝的发丝和耳饰与他的面颊轻轻碰撞,他摊开手:“你们既然愿意为了[道德]牺牲自己的特权,那不妨来遵循我的[道德],来遵循真正的强者的[道德]如何?”
“我说,这浮世百千不过为强者随手取用之材,这造化万物不过为赢家轻易拮取之冠,我这么说,也这么做,你们又该如何?”
多托雷话还没说完,赛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意,打上前去,赤沙杖轻易穿过了他的身躯,倒是因为这道攻击,空间里产生阵阵涟漪。
“急什么?”
站在原处的多托雷仍旧是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以用那套冠冕堂皇的理论来说服我啊,难道,是你们终于明白自己的短见了?”
迪希雅的声音仍然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慨:“你就没有亲朋师友?他们呢,他们也是你的口中那些该被踩在脚下的角色吗?”
多托雷似乎被她这个问题惊讶到了,他做出疑惑的模样:“是我哪里没有解释清楚吗?还是说,你已经被同化地无可救药了?”
听着听着,弦月开始觉得这理论怎么如此耳熟,她正欲开口争辩,艾尔海森已经抢在了她前面:“个体之间或有不同,能力和心智亦有差距,我只是在遵循我的意志行动,而非他人定下的规则。”
“况且,我们在你眼里恐怕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弱者而已,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去奉行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反而要去顺从你呢?”
艾尔海森懒得和[博士]争辩他的理论是对是错,事实上,他甚至不理解[博士]为什么要说这么长的一串话。
在艾尔海森看来,既然没有绝对正确如真理一般的评判标准,那么这场争论就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他要做的只有处理掉那些不稳定的事物。试图让他人理解自己的意志这件事,既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
多托雷不怒反笑:“你倒是有点意思,可惜,终究还是被困在了那些愚蠢的主流观点里。”
艾尔海森耸耸肩,真的就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了。
倾听他们对话的时候,弦月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多托雷年轻时的切片在这里,那么这个通过幻境与他们交流的全盛时期的切片又在哪里?
在沙漠?
他们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个实验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既然有教令院的参与,行事又如此诡异,那必然不是在做什么好事,而且现在看来,沙漠里的实验恐怕在多托雷心中的重要性还要更胜一筹,那里又该是何等地混乱?
[博士]的耐心大概也耗尽了,他的眼神梭巡一圈,优雅欠了欠身,愉悦地说道:“那就再见了,‘屠龙’的‘勇士们’。”
随着多托雷影像的消失,这个空间立刻开始分解,疼痛和脱力的虚弱瞬间涌了上来,刚刚还神清气爽的弦月下一刻就跪倒在了地上。
艾尔海森和赛诺一齐清醒过来,弦月瘫在地上,让他们赶紧去看看迪希雅的情况,虽然迪希雅能出现在那个空间里多半是没事,但她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
“昏迷了”赛诺一下子就得出了结论。
那就好,弦月瘫在地上,抬头看着山洞顶,多托雷年少时的切片已经消失,这里的寒冷也渐渐停止了侵蚀。弦月挪动了两下身体,然后就放弃了将自己从即将渗出冰水的地面上拯救出来,随便吧。
下一刻,艾尔海森就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了一处干燥的角落:“好好待着。”
弦月有气无力地点头,她现在就算想活蹦乱跳也没那条件。不过此刻她也没完全闲着,而是趁机打开了系统面板,果不其然,任务界面已经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四分五裂,自己当时一直听到的碎裂声并不是幻觉。
居然是系统面板裂开了,她察看了一下其它功能,那些倒是没什么问题。
弦月再次打开了任务界面,因为它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之前那条尚未解锁的任务也看不清了,不过它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派发任务了,甚至于上一条任务自己都已经动身了它才发送过来,现在失去了这个功能,应该也没事……吧。
联系碎裂声刚刚开始的时间点,自己之所以在最后关头还能站起来,应该少不了它的原因,那些混乱又诡异的景象恐怕也和这碎掉的系统任务界面有关系。
这些想不懂的东西她也不愿再花时间动脑子思考了,一切好像都早有安排,只要自己走下去总能得到答案。
最让她发愁的一点,没了任务界面,她还能做每日吗?
如果没有原石进账,她怎么才能捞出武器池里的那把五星武器啊?
愁人,弦月瘫倒。
……
过了许久,迪希雅和弦月总算恢复了过来,可以勉强支撑着走动走动。于是便由受伤不重的艾尔海森和赛诺打头阵,大家在实验室翻找起来。
这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药剂试管倒是不少,弦月打量着这里各种各样的机械设备,也不知道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因为对这些设备没什么了解,大家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寻找这里的实验报告,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奈何现场存留的那些报告都写着一些奇怪的毫无逻辑的字句,他们根本看不懂,弦月还特意让艾尔海森瞧了瞧这是不是加密了。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他走向了[博士]切片一开始所在的那个容器,静静地思考什么。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总感觉逻辑出现了缪误,好像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被强行抹去了?
沉思许久,他听到同伴们在不远处兴高采烈地呼唤着他,貌似是找到了什么线索,艾尔海森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艾尔海森接过弦月拿在手里的纸张,是空白的。听到这样的结果,弦月难以置信,赶紧又将纸拿了回来,眼前空无一物的纸页让她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她立刻找出最初发现的那张看不懂的报告,果然,也已经变成了一页白纸。
迪希雅和赛诺对视一眼,赶紧把实验室中所有的资料都找了出来,那些没看过的是白纸一堆,就连那些已经看过的,也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字迹。
“有蹊跷”赛诺放下了那些资料,本来以为这些东西自己看不懂是因为被加密了,现在看来,这些资料本身就有问题。
“等等,那些学者和愚人众都去哪了?”
艾尔海森没管这些资料的问题突然开口,始终有些混沌的思绪仿佛被吹开了面纱,一切不合理之处都露出了端倪,若以此刻向后倒推,他们步入陷阱的时间恐怕比自己一开始猜想的还要早。
这句发问就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弦月的脑袋上,对啊,那几十个学者佣兵和愚人众在他们进来之后却一个人影也找不着,他们当时在走入这个山洞的时候怎么会忽略这么不合理的事?
而且就算不记得那些学者的去向,她也绝不可能忘记兰罗摩,可从那个空间出来之后,自己就好像把这些全都忘记了,光顾着找资料线索,竟是一点都没有关心兰罗摩的状态。
弦月不寒而栗,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算计了……
第46章
众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弦月不停地摩挲着无锋剑的剑柄,在艾尔海森提出这个问题前,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疑点,总不可能是所有人的记忆力都突然下滑了,一定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呵”
一声冷冷的嗤笑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随着这道声音,眼前的诸多景象恍如潮水般褪去,大家一时间头晕目眩,回过神来,众人竟是还在当时蹲伏的小山丘上。
时间仿佛没有流逝,景色依旧是之前的景色,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他们再也没心思去欣赏眼前的景象。
弦月刚想站起身,却是直接恍惚了一下,头痛欲裂,同伴的表情也算不上好,显然都有不同程度的疼痛。若只是生理上的疼痛也就算了,突然来的这一遭打得众人始料未及,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这也是幻境?”迪希雅说着便摸了一把身下的土地,这湿润的手感不像假的。
赛诺被[博士]一出接一出的诡计弄得耐心全无,他赤红的眼眸紧紧锁住通往实验室的洞口:“那就再打一次。”
艾尔海森抬起头,阳光飘落到他的脸上,实验室里的那场苦战明明才过去不久,却已经好像是久远记忆中的景象了。
他回过头实话实说:“恐怕现在才是真实的。”
不知[博士]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将众人的意识捕捉投放到了一个虚拟的又看似合理的场景中,四人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若是迟迟没有发现异样之处,众人还会在里面困上不知道多久。
“这么说,我们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相比于赛诺和迪希雅的吃惊,弦月倒是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博士]身为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又是个疯子般的学者,他的手段多些那是再正常不过。
“很遗憾,但应该是这样没错。”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被拖入幻境的?艾尔海森一点一点倒推着他们的经历:来到离渡谷,放药剂,实验室研究员外出避难,然后他们进入山洞。
投放药剂这一步应该是成功了,毕竟山洞周围现在还徘徊着少量魔物,那么应该就是在他们准备从山丘上离开时进入了那个幻境。说是幻境,艾尔海森却没察觉到有什么特别混乱或者不符合逻辑的地方,除了有些地方,比如强行遗忘一些事和那些被刻意抹去了信息的报告之外,这个幻境又很真实。
弦月彻底放弃了思考,躺平哀嚎,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丝血好不容易凹过的boss没存档还要再打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