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还是顺着他的话走到了附近,弦月生怕他是要问他们这群人怎么上来了,但幸好,这个研究员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个。
“总算来了,赶紧上二楼去处理死域。”显然制服对他的冲击也不小,研究员捂住鼻子,给弦月几人指了个方向就神色匆匆地走掉了。
弦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了,她回过头与同伴们商量:“怎么办,要去吗?”
“去看看吧。”
反正他们现在也没有明确的线索,也不知道这些衣服原先拥有者的通行权限到底有多大,那个研究员既然为他们指出了一个方向,那至少说明他们穿着这些衣服出现在二楼是不突兀的。
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楼,根据指示牌,他们顺利坐上了去二楼的电梯。
二楼不像一楼是整个大厅,这里很安静,也不见什么人影,空间被分成了诸多房间,有的房门紧闭听不见一点声响,有的门缝稍开,传出一点细碎的话语声。
弦月本来还担心可能找不到具体位置,上了楼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想多了,整个二楼喧闹的地方只有一处。
靠右的一间关着门的房间前面围了好几位研究员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什么,一看到穿着制服的几人来了,赶紧催促着他们处理掉这块死域。
“赶紧去,千万记住,桌子和柜子里的资料可不能损毁。”
弦月一直以为死域的爆发只能在有生命力的地方,比如森林中,还是头一次听说实验室里也能爆发死域,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他们推开门走进这间房间,还没走几步,那些研究员赶紧从外面把门重新关上,生怕慢了一秒自己就会被污染了。
房间不小,目前看起来一切正常。他们继续往里走,迪希雅提上灯小心地打量这些物品,悉悉索索的爬行声时远时近,她突然单手持剑,将大剑朝着自己脚边刺去。
一只奇形怪状的硕大蕈兽顿时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消失了。
“这里应该有不少魔物”迪希雅左右环顾提醒道。
除了这种受死域影响的元素生物之外,还有像他们之前看到的那种畸形的动物实验品,与它们在笼中时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它们精神抖擞,攻击欲望也非同一般。
众人没有留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试图发起攻击的魔物们。
这里的死域和道成林中的不太一样,弦月心里的预感越发强烈,比起那时的死域,眼前这个更加让人心烦意乱,偏偏又似乎总能勾起人不断向前探索的欲望,这种欲望甚至有盖住大脑发出的危机感的倾向。
越往深处走,越是觉得身体的不适感在变强,大家都知道这是死域产生的不良反应之一,因此前进地更加小心。
还没走多久,众人就被意想不到的东西拦了下来,巨大树根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把这里封的滴水不漏,一丝缝隙都没有。
看来问题就在这后面了。
迪希雅刚想操纵火元素烧出一条路来,马上就被一旁的艾尔海森制止了,众人有些不解,他摇了摇头,仔细观察着这断泛着绿意充满生命力的枝节,身体里的草元素力似乎变得有些活跃。
艾尔海森没有犹豫,掌心落在树根之上,大家被他这毫无预兆的行为吓了一跳,想赶紧将他拉开,谁知他只是摇了摇头,将手放了下来,没有一点意外发生。
艾尔海森将弦月拉到自己身边,示意她试着触摸一下这段树枝。
有他刚刚的行为做示范,弦月倒是不太担心这段树根做出什么了,她将手伸出,贴在了树根之上,众人的目光一时全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好像没什么作用?弦月有些失望地想将手收回,岂知就在她的掌心与树根分离之际,她分明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雷元素力悄悄溜了出去。
不似作战时的雷霆一式,此刻她的元素力就像一条安顺的溪流传递到树根之上,树根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蠕动着为他们敞开了个刚够一人进入的入口。
“什么情况?”弦月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想,他提示道:“那个跟在拜罗姆身边的兰那罗。”
兰百梨迦?!
弦月一惊,这怎么可能,先不说它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真的是它,自己怎么会一点都感觉都没有呢?有纳西妲的力量在,自己应该是可以轻易感受到兰那罗这种生物的存在的。
可眼下的情况又实在奇怪,再加上他们进入实验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迟迟没有联系上兰百梨迦,弦月有些担心,兰百梨迦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弦月刚准备进入那个刚刚出现的入口,艾尔海森一把拉住了她,弦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艾尔海森的猜测当然不止他刚刚说出的那一点,可危机之下,弦月是比他更靠近漩涡的人,他不想让自己的判断盖过她本人的直觉。
对于前路,艾尔海森本来想说些隐晦的提醒,可当他看着弦月坚定的神采奕奕的黑眸,突然又觉得自己无需再说些什么。
“小心一点。”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提醒,艾尔海森很少会说出这种没什么实用价值也不具备意义的话语,可此时此刻,又似乎只有这几个字能恰到好处地承托起所有情绪。
他只是静静看着弦月。
弦月有些奇怪,艾尔海森这突如其来的叮嘱让她还有些不习惯,但看着他那双仿佛藏了许多东西的眼眸,本来快要脱口而出的戏谑之语终于还是变成了一声郑重的承诺。
“好”
弦月回过身,这句叮嘱让本来就隐隐有些预感的她打起了百分之百的精神,她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第57章
艾尔海森、赛诺和迪希雅目送着弦月的背影被吞没在洞口之后,随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们本该身处实验室之中,但越过洞口之后,眼睛看到的却是满目翠绿,天地一色,泉流淙淙作响,云朵片片坠落,淡黄的花朵铺满了肉眼能见到的所有角落。
最先进入的弦月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同伴的身影,反而洞口在她进入之后就消失了。最后一丝连接外界的线索也不见了,眼前的整个世界无比真实,若不是这些浓郁得快要满溢出来的草元素力,弦月仅凭肉眼是无法确认真假的。
如果真的和艾尔海森猜测的一样,这里是由兰百梨迦的力量所组建的世界,那么它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超出掌控的事。
兰百梨迦作为草神眷属,力量是兰那罗中最强大的那批之一,若是真有什么能让它做到这种地步,那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按照现有的情报来推测,这个对手大概率就是[博士]。
弦月实在找不到头绪,便在这里试探性地走了两步。渐渐的,眼前的画面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明媚之景,先前的一派祥和变得有些模糊和呆板。随着弦月的逐渐深入,这种情况越发明显,甚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卡顿感。
就仿佛是走到了游戏地图的尽头,前面区域的加载速度又跟不上她前进的速度,便显出一股廉价的虚伪之感。
弦月有了大致的想法,她压低身体突然加速,整个人如雷电一般弹射出去,耳边响起呼呼风声,渐渐地阻力越来越大,场景变化也越来越吃力。
突然,她觉得自己仿佛是突破了一层薄膜,刹那之间世界变化。
在这里,虽然花草依旧,但其中不少都沾染了黑色污块,变得枯萎腐臭。
很多像泡泡一样的东西在这里漂浮游荡,它们的表面流动着各种色彩,虽然迷人,但是稍一靠近就能听到其中嘈杂纷乱的人声,弦月不知道这是什么,也就不敢乱碰。
继续向前走,弦月甚至看见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魔物,越深入,数量就越恐怖。她握紧了无锋剑,如果这里真的是兰百梨迦的世界,那么它的状况绝对不容乐观。
弦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观察着周围,附近除了那些奇怪的泡泡之外就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东西了。
她试探性地用无锋剑轻轻触碰那些泡泡,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弦月靠近这些泡泡,倾听着其中嘈杂的话语。
“一路顺风!”
“怎么经费申请的结果还没下来?”
“再见……”
“你说你的论文被驮兽吃了?!”
“毕业设计好难……”
弦月像是走进了一片由语言组成的森林,各种各样的道别、抱怨和疑问都倾泻在自己的耳边。听到这些话语的一瞬间,她好像走进了谁人的片刻回忆,其中汹涌的感情扑面而来。
这是,那些学者们的记忆吗?
弦月试图在这片记忆的森林中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走走停停,直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尤里,你今天要是敢踏出家门一步就永远别再回来见我了!”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弦月的思绪,尤里,这个名字的主人不就是拜罗姆的儿子吗?
莫非,这个泡泡其实就是拜罗姆的?
弦月仔细观察着,与其它泡泡别无二致的外形没有什么特别的,等等,她好像看见了一丝特殊的绿色。虽然泡泡本身就是五颜六色,但弦月在这抹绿色之中感受到了浓郁的草元素力,不会错的,一定和兰百梨迦有关系。
她沉下心来,谨慎地向着眼前的泡泡伸出了手指,刚触碰到泡泡的一瞬间,弦月就觉得眼前好像天翻地覆,所有场景都飞速退却重建。
再次恢复正常时,弦月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房子里,她打量着这里的装饰布局,确认自己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所以,她现在是身处拜罗姆的记忆中吗?
正当她因为找不到任何一人而无所事事地闲逛之时,弦月的耳边传来争吵声,她推开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的两人对弦月的到来一无所觉,依旧进行着自己的事。弦月左右瞧了瞧,拖出一把椅子来在他们旁边坐下。
看起来较为成熟的那一位就是拜罗姆无疑,虽然与他不算太熟,但至少也曾有过不少天的相处,认出年轻一点的拜罗姆没什么难度。
那么另一位,弦月想起了自己刚刚听到的对话和拜罗姆的往事,应该就是拜罗姆的儿子尤里无疑了。
两个人的对话与其说是争吵,倒不如说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情绪霸凌,弦月一直都知道拜罗姆这个人尖酸刻薄,说话很不中听,但她没想到对着自己的儿子他也能说出这样尖锐的话语。
“科研竞赛的一等奖你都拿不到?你知道这个竞赛的水分有多大吗,就是我现在随便收一个学生教上一个月都比你要好十倍!”
“你看看你自己设计的什么东西,多少年前的过时研究你还拿出来用,就算创新得再巧妙又有什么用?这已经不是热点了,你做的再出色也没人待见!”
“你几年前还被那些和你同级的刹诃伐罗学生称为天才,你看看他们哪一个现在混得不比你这个天才要好?!”
“你要是再不上进,再和那些沙漠人来往,你就等成堕落成妙论派最大的笑话和最出名的废物吧!”
弦月观察着那个拜罗姆口中的废物儿子,他的脸庞很青涩,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稚嫩。面对来自自己身生父亲犹如狂风暴雨般的训斥,尤里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弦月看得出来,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这些。
拜罗姆还在喋喋不休地审判着他的孩子,尤里却逐渐出神,他的眼神如同一片快要飘走的羽毛一样落在窗外走过的行人身上。
拜罗姆见尤里没有一点反应,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他火气更大,正当他即将用更尖锐的语言挖苦时,尤里突然抬起头与父亲对视。
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浅褐色眼眸让拜罗姆一时莫名地沉默,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下,他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看着突然沉默的父亲,本来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的尤里终于还是低下了头,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从容地转身离开。
拜罗姆突然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他看着儿子转身离开的背影强装镇定地问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
“随便逛逛”尤里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父亲的怒火好像自始至终从来没影响过他。
“尤里,你今天要是敢踏出家门一步就永远别再回来见我了!”拜罗姆本是要开口挽留,可是话一出口,就又变成了一句裹挟着怒火的训斥。
弦月注意到他的眼神挣扎又痛苦,额头上青筋都凸显出来,仿佛是要用力打破什么,说出什么,但最后,关门的声音传出,他也再未说出一句话来。
尤里的身影一消失,拜罗姆脸上的怒意一瞬间全部消失,本来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弦月被他突然蹲下抱头痛哭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副割裂的样子让弦月有些无所适从,心里还有些窥见他人心中隐密角落的尴尬。虽然知道拜罗姆看不见自己,但她还是不好意思随意走动。
直到拜罗姆缓了好一会,他站起来身来直直地看向弦月:“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我的梦吗?”
弦月被他突如起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原来他竟然看得到自己吗?
“呃,这很难解释,但是我不是你的梦。”这些事很难说清楚,弦月只能这么回答。
拜罗姆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深究下去的欲望,他宛如脱力一般躺在椅子上,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纵使弦月心里有千般疑惑想问出口,但此刻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只好在旁边默默盯着拜罗姆。
“你知道吗,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孩子,直到那孩子跑出家门前的最后一刻我都在骂他。我们当时大吵一架,小时候送给他的模型也被我砸了。尤里很生气,他第一次这么生气,你知道吗,这个孩子真的一直很乖,从来没发过脾气,那是他第一次朝我发火……”
拜罗姆语无伦次地小声呢喃,泪水从他手掌下被遮住的眼睛中流出。
弦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走过的人群,她突然想起了拜罗姆曾经脱口而出的对儿子“软弱、不上进”的评价和曾在艾尔海森口中获知的那个少年的一生。
屋内的啜泣声很明显,弦月没有安慰他,但也不曾去打扰他。
直到拜罗姆的情绪再次平静下来,他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礼貌地询问弦月:“我之前见到的绿色小精灵和现在的情况有关系吗?”
第58章
听到这话的弦月猛地转头,绿色小精灵,莫非说的是兰百梨迦?
她立刻反问:“你是看到它了?都发生了什么?”
拜罗姆捂住开始刺痛的脑袋,慢慢说道:“是头顶长了两片叶子的小精灵吗?确实见到了。”
知道这件事应该很重要,他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事无巨细地和弦月复述着自己经历的事:“我从赤王陵出来之后的记忆一直不是很完整,稍一回忆就会头疼,记忆乱成一团,只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糊里糊涂地就被带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