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花撵中以却扇掩面的明艳女子,笑着伸出了手。
他说:“阿陌,我来娶你了。”
……
各国王族婚礼其实都是大同小异。
太子婚娶正妻时,还需要带着正妻去祭天和拜祖,之后到正阳殿去拜见楚王和王后,磕头敬茶算是一道流程。
做完这些礼仪,一整天已经过去了大半。
萧陌其实还好,给楚王和王后敬完茶,她就被宫人引回了太子宫。
至于楚越汀,他就有得忙了。
不仅要出席宫中婚宴,还要应付各国前来拜见的使臣,可能要等到入夜才能回太子宫。
楚太子的婚房未婚男性不能进入,所以将萧陌送回太子宫内,郑澜几人就到婚宴上去帮楚越汀挡酒。
红莲怕萧陌一个人在婚房无聊,悄悄跑到御膳房给拿了她红枣糯米糕解馋。
萧陌咬了一口糯米糕,甜滋滋的红枣陷瞬间融化在她的舌尖,让她空了一整天的胃暖了起来。
她三五除下就吃完了一整块桂花糕,又喝了红莲特意跟自己冲的奶茶,直到红莲笑着为她补胭脂的时候心里才生出些许愧疚。
“我记得郑夫人说楚越汀没回来之前,我是不能吃东西的,我刚刚是不是坏了规矩啊?”
红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郑夫人是魏人,婚嫁礼仪有他们那的一套说法。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不吃点东西垫垫会累坏的。”
萧陌想了想,觉得红莲说的也有道理,也不再揪着所谓的婚嫁礼仪不放。
红莲是一个既细心又温柔的女子,一直在陪着萧陌聊天解闷。
萧陌突然想到之前郑澜进宫时,红莲好像对其有些许情愫,但又怕自己猜错了少女的心思,唐突问出倒是显得有些不知礼。
所以她只是试探性的问道:“红莲,我听楚越汀说你十五岁的时候就进太子宫了,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喜欢的人?”
红莲听完萧陌的话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依旧笑着理了理耳边的鬓发,但萧陌却从她的笑中品出了几分苦涩。
“太子妃,其实红莲觉得您是幸运的,您遇上了殿下,正巧殿下就是您想相守之人,而红莲也曾遇到过想相守的人,但……”
照她跟郑澜相处的这两年看,郑澜是个藏不住事的,心里应该是没人的。
但红莲的这番话让萧陌有些不确信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郑澜,所以也没有在执意问下去惹得她伤心。
红莲为她理了理凤冠上的流苏,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着打趣道:“太子妃不要在暗暗猜测红莲心里的人是谁了,因为他已经去世了,就在前年,牺牲在了战场上。”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笑着说道:“说起来他的长相还与郑将军有几分相似,所以每次郑将军来宫里寻您和殿下时,红莲都有几分恍惚。”
所有事情真相大白。
红莲爱慕的人不是郑澜,对郑澜的那些种种也是因为她死去的心上人与郑澜有几分相似。
萧陌有些心疼红莲,也因为自己非要提起这个话头惹得红莲伤心而愧疚。
红莲摇了摇头,握着萧陌的手说道:“太子妃不必多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红莲对他除了有些遗憾,已经无其他感情。”
她听见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笑着把红盖头搭在萧陌的头上,由衷的祝福道:“殿下很爱您,太子妃,您一定要幸福。”
红莲话音落毕,楚越汀便推门而入。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嬷嬷和宫女,想来是主持新人婚房礼仪的,红莲见此处已用不到自己,便在众人不注意时悄悄退了下去。
楚越汀自从进了门后就一瞬不瞬盯着坐在床沿的萧陌看,就算隔着盖头,萧陌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有多炽热。
礼仪嬷嬷笑眯眯把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递到楚越汀手边,楚越汀没有去接,挥退了身边的嬷嬷,直接用手拉下了掩住萧陌面容的盖头。
楚越汀一直都知道萧陌是个美人,在刚遇到她时,她的眉眼,每一帧笑容都似长在他的心尖上,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视线和心神。
后来他因为一己私欲将萧陌留在了身边,本以为可以只将她当做一个孩子对待,却没想到因果种种,两年后,那个被自己设计救过的“小猫”会成为自己的挚爱,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与萧陌隔着凤冠的流苏相望,在酒精的的作用下,他觉得萧陌看着自己的明亮双眼,微微勾起的火红的唇对他来说是一种诱惑。
但他没有试图去抵抗诱惑,而是当着众人的面扶着萧陌的下巴,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吻上了她的唇。
嬷嬷身后跟的小侍女脸已经红的似血了。
只有经验丰富的嬷嬷脸不红心不跳等着“恪守礼仪”的太子妃推开醉酒的太子,将婚房礼仪继续完成下去。
果然,萧陌不负众望制止了楚越汀继续“耍酒疯”。
不是因为她不想跟他亲昵,而是嬷嬷笑眯眯的视线让她如芒在刺,不敢再任由楚越汀胡闹。
楚越汀萧陌推开后有些委屈,趴在她的肩头嘟囔:“阿陌,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萧陌顶着嬷嬷即将要绷不住的笑,抚了抚楚越汀的后颈安慰道:“爱的爱的,我们先喝交杯酒好不好?”
末了还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温柔,又道:“你乖乖的,好不好?”
被哄的楚越汀终于老实了,真如萧陌所说,乖乖坐在了她的身边,接过侍女红着脸递给两人的酒,按着嬷嬷的吩咐交杯而饮。
嬷嬷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留下为萧陌拆解凤冠的小侍女各个被楚越汀那张脸迷得脸红,匆匆为萧陌梳妆过后就全都退下。
红烛泣泪,美人如画,刚才还热闹的房间一时只剩下新婚两人。
萧陌将一侧散下的鬓发拢在耳后,从梳妆台前走向两人的喜床。
靠在床沿上一瞬不瞬看着萧陌的楚越汀看她走过来,伸手让她牵自己。
萧陌在她白皙的指尖吻了一下,笑着问他:“喝了这么多酒,头疼不疼?”
楚越汀将萧陌拉到身前,将脸埋在她的腰腹部撒娇。
“还好有郑澜给我挡酒,要不然我今天晚上要被人抬着回来了。”
萧陌被他的话逗笑了:“那怎么这么多人灌你酒?”
没想到楚越汀听完这话更委屈了,哼哼唧唧蹭着萧陌控诉道:“他们肯定是嫉妒我成亲了,想把我灌醉!”
醉酒的楚越汀跟平时的时候反差很大,更趋向于像个小孩子,黏人的过分,时时刻刻都要萧陌哄着。
不过幸好他还没醉糊涂,知道今晚是自己与萧陌的洞房花烛夜,把萧陌禁锢在自己腿上坐下,黏人的跟她要吻。
萧陌因为是跨坐在他腿上的姿态,所以身形要较楚越汀高出很多,能将他的每一帧表情尽收眼底。
楚越汀大概真的有些醉了,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此刻变得水淋淋的,就算表面看不出任何醉酒的姿态,但眼角显现的一片粉红却藏不住。
此刻,他正仰着头深情的看着萧陌,爱意犹如他拼命掩盖的愈发灼热的气息,怎么都挡不住。
萧陌笑了。
她吻了吻楚越汀的眼睛,惹得他的气息又灼热了几分,随后她不再刻意挑逗爱人,如愿献上他渴望已久的唇。
房间的温度逐步升高,两人衣带渐渐散落,发丝缠绕,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缠上了谁的。
被楚越汀推到红色的喜被上时,萧陌看着他已经被情・欲侵染的眼睛没有闪躲。
郑澜曾说过,楚越汀在楚国的存在犹如一轮清冷的明月不可侵犯 。
但萧陌自从认识他之后,却只觉得他很温柔。
无论是笑也好,生气也罢,就连现在这种已经被情・欲侵袭的时刻他都是温柔的没有丝毫伤到自己。
她的脖颈微湿,是一阵入股的酥软之意,紧接着,身上最后一层衣衫被楚越汀剥落的触感让萧陌猛地清醒过来。
她有些狼狈的用手遮住了楚越汀的眼睛,气息凌乱:“别看,很丑。”
楚越汀却没有依她所言,将她的手掌拿下吻了吻,最后禁锢在她的耳侧。
白皙修长的身体上,入目的便是各种各样的伤痕。
有箭伤,有刀伤,有鞭伤,甚至还有被野兽撕咬过的伤痕,硬生生将这幅漂亮的身躯毁得不像样。
其中一条最严重的自她的左腹部一直蜿蜒到右侧胯间,犹如一条蛇盘在她的腰间般恐怖。
萧陌这回不敢再看楚越汀了,虽说楚越汀之前为自己治伤时已经看过,但这幅丑陋的身体还是让她自卑的无处遁形。
楚越汀看着她身上的伤疤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了吻她闭上的眼睛,之后顺着她柔和的侧脸,将吻落在了她的左心处。
这是萧陌身上唯一一次致命伤,是秦子钰伤的,但萧陌却是为了救他。
他一直都知道,萧陌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纵使表面冷漠,但却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反思自己。
会因为喜欢上自己变得小心翼翼,但却愿意用性命护着自己。
他吻着萧陌的嘴角轻言道:“阿陌,睁开眼睛看着我。”
萧陌抖了抖湿润的长睫,最后还是任命的睁开了眼睛与楚越汀对视。
楚越汀问她:“阿陌,你爱我吗?”
萧陌的回答毫不迟疑:“爱。”
之后楚越汀就笑了。
他的笑真的很好看,殷红的眼角,洒在萧陌身上灼热的气息都让萧陌神魂颠倒。
萧陌想,也许喝醉的那个人是她才对,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在后来被情・欲淹没后说出那么多令人羞耻的话,被楚越汀变着法欺负的时候还主动缠着他不放。
天渐渐微亮时,她近乎虚脱。
楚越汀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睡前还不忘抓着她的手不放。
萧陌侧颈看了一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不觉得累,只觉自己有了归属。
她彻底属于了楚越汀。
在漂泊了将近十一年后,有了爱人、有了家。
……
第68章
纪原240年,也是楚越汀跟萧陌婚后的一年。
休养生息了长达十一年的匈奴终于按耐不住对中原广阔国土的觊觎,大举进犯中原小国,一时间,国力衰微的小国民不聊生,百姓深受战争迫害苦不堪言。
楚、秦、晋三大国各自派了兵马去支援各个小国,但因匈奴人本身骁勇善战,又因这次战争准备十年有余,三大国支援兵马竟在短时间内不能将进军中原的匈奴兵马驱逐。
为了尽快稳住中原的局势,三大国国君御驾亲征与匈奴军队厮杀,中原军队因国君的降临士气大增,将匈奴一路赶回了草原与中原的峡关地带。
峡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中原作为驱逐方不敢贸然行事,战况一时间胶着了下来。
楚国王宫的御书房内,楚越汀看着楚王派人加急送回王宫的文件,紧皱着眉头。
自从一个月前楚王赶往战场支援之后,身为楚国太子的他一直代替楚王处理着朝中事物,如今得知中原战况并不理想,他心里也有几分急躁。
“怎么了?是不是父亲那边有消息了?”
坐在榻上帮其批阅朝中奏折的萧陌看楚越汀心情不愉,扶着腰下了榻帮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彼时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月份有六月左右,但因为她身形本就纤细的原因,实则已有身孕七月有余。
“没事,就是把匈奴赶回草原的时候遇到了麻烦,父亲他们都很安全。”
楚越汀握住萧陌为自己按摩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之后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为她的孕身减轻一点负担。
女子怀孕总是不易的,萧陌刚有身孕的那段时间孕吐格外厉害,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短短半个月就瘦的不像样。
楚越汀看着又气自己这么早让萧陌当母亲,又心疼的日日夜夜陪着她,最后还是恰逢他的师傅出山经过楚国,给萧陌开了些许调气的药物,孕吐严重的萧陌这才好转起来。
这段时间萧陌月份大了些,四肢也出现了水肿的情况,也得亏楚越汀每天晚上都坚持为她按摩捏脚,才没像有些月份大的孕妇,腿肿的走不动路。
萧陌抚了抚楚越汀的长发无声安慰,她知道这段时间楚越汀为了匈奴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心疼他的同时只能尽力帮他处理一些朝中之事减轻负担。
楚越汀轻轻抚摸了一下萧陌的孕肚,笑着问:“孩子最近有没有再闹腾你。”
萧陌也笑着摸着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最近他乖得很。”
“那就好……”
楚越汀看着萧陌的脸有些出神。
萧陌最近这一年变了一些。
也许是成为自己妻子的同时,又接踵而至成为了一个母亲,让她之前除了对自己和朋友都是冷冰冰那副姿态褪去了些许,整个人都温柔随和了许多。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的面容也张开了些许,褪去了些许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小女人人家的妩媚娇羞,倒是比之前更懂得怎么拿捏自己。
楚越汀吻了吻她的侧颈,轻声道:“阿陌,我想去峡关帮父亲。”
虽说目前匈奴已经被驱逐出中原境内,但他们准备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入侵中原,这次必定不会轻易停战。
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再次将他们驱逐回草原境内,如若他们还是不肯休战,中原各国就会为了中原百姓的安危,联合起来彻底歼灭匈奴人种。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自私的。
匈奴人中可能会有像中原百姓的无辜之人,但他们是中原的敌对派,就算中原人结束了战争,他们也不会对中原有任何的感激。
这是人的本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时候太过仁慈,这仁慈就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刺进自己亲人、子民的心脏。
萧陌轻抚了一下楚越汀的侧脸,轻声应和:“去吧,父亲一个人在边境也需要你的帮助。”
得到萧陌的理解,楚越汀其实没有心里想的那么轻松。
他知道自己在萧陌即将临盆时离开,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但父亲还在峡关那等着自己,中原有数万百姓的生活因战争不能安稳,作为楚国的太子,他不能退缩。
“阿陌,对不起。”
他将自己的额头轻轻与萧陌的磕在一起,吻了吻她的眼睛,愧疚于萧陌的理解和没有尽好一个丈夫该有的职责。
萧陌笑着摇了摇头,将楚越汀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靠着,一如当年自己在为家族之事情绪低落,楚越汀温柔安抚自己这般。
她知道楚越汀很厉害,甚至真实实力要比她这个名震江湖的“鬼刹”还要厉害,但她还是轻声说出了叮嘱的话。
“去了那边要注意安全,我和孩子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