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
他瞪了风挽月一眼，哑声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风挽月抬手，从盆里捞出张新帕子，换掉萧玦额头凉了的帕子。
冒着热气的帕子，服帖地铺在萧玦光洁的额头。
不知，是不是帕子太烫。
他逐渐红了眼：“我以为……以为他是真心疼我……”
他，指的是皇帝。
少年的脸，生出浓烈的委屈。
瞧着，有些可怜巴巴。
风挽月张了张嘴，劝道：“你想开些。”
萧玦没回她。
他望着帐顶，像是在喃喃自语：“骨肉至亲、手足之情……都抵不过猜忌和权利。
他每次扣手，就是要除掉人……
上一次扣手，是去年，我就坐在他身边倒茶。
他手指扣了几下，就下令斩了一个官员人头，流放了那官员全家。
这次扣手，却是轮到我了……”
风挽月：“……”
她有些同情萧玦。
她重新为萧玦换了条热帕子，安抚道：“看开点吧，生在皇家，就别想追求纯粹的亲情了。
争气点，赶紧养好身体。
你病秧秧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你懂什么？”萧玦委屈地控诉道：“你只知道在这里说风凉话，在我伤口撒盐。”
风挽月忍笑：“对不住……”
“哼！”萧玦气得眼睛更红了。
风挽月伸手去探他额头：“我看看，退热了没。”
“不要碰本世子。”萧玦把脸侧到一边。
还挺傲娇。
风挽月啧了一声。
她淡声问道：“你知道，你这样跟我闹脾气，需要我哄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萧玦没好气地问。
风挽月似笑非笑：“母慈子孝。”
萧玦：“！”
萧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他恼怒道：“本世子看，你像在放屁！”
“你急什么？”风挽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新娘新娘，不就是新的娘么？
你就说你现在的行为，像不像个跟娘亲撒娇闹脾气的儿子？”
“你少要胡说八道！”萧玦气得坐起身来：“本世子的母妃，正躺在京郊王妃陵园里。
你乱说话，就不怕她半夜来找你？”
“王妃来了才好呢。”风挽月回道：“来了，我正好跟她好好告告你的状。
也好叫王妃知道，你有多顽劣。”
“你……”萧玦气得伸手指着她。
风挽月挑了眉梢。
萧玦直接气笑了。
他扶着额头，半晌后，才哑着嗓子道：“我的母妃，是个极好的人。
她长得特别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不过，她脾气不太好，有些暴躁……
但是，父王愿意宠着她……
她离世后，父王就没再续过弦……”
萧玦想到一句说一句，语速很慢。
风挽月闲着没事，就耐心地听他说。
等他说完了，她真诚地补了一句：“王妃是幸运的。”
“为什么？”萧玦转头看她。
“因为，你和你父王爱她，一直记着她。”风挽月抿唇道：“不像我母亲，被护国公毁了一生。
骨肉不亲，投身佛门。”
萧玦唇角动了动。
烛火里，他面色微红，黑而亮的眸子，映着跳跃的艳丽火光。
他大抵是病着，没什么力气。
半晌后，才对风挽月道：“你放心，本世子不是护国公，不会毁掉你的一生。”
风挽月闻言，耳朵一动。
她满怀期待地望着萧玦：“所以，你和离书写好了没？什么时候能给我？”
萧玦：“……”
他仿佛被戳了痛处，烦躁道：“急什么？皇上赐的婚，哪能这么快就和离？
现在和离，是在打皇上的脸，是在作死。
没准，死得会更快！”
风挽月：“……”
萧玦又补了一句：“你还是吃亏在读书少了。
明日，本世子替你找个教书夫子来，你从《论语》开始学。”
风挽月：“？？？”
她念书少？
放屁！
她幼儿园三年，义务教育九年，高中三年，大学又是两年。
她光是念书，就念了十七年！
都快赶上萧玦岁数了！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萧玦：“不劳世子殿下操心了，我念的书已经够多了。”
虽然说，活到老学到老，但是，她真不想再念文言文了。
要是得了近视眼，就只能瞎一辈子了。
毕竟，这里可没有地方配眼镜。
萧玦却下定了决心：“身为世子妃，大字不识几个，成何体统？
以后，本世子每日上朝前，都把你送去夫子那儿。
等我下朝，再来接你回家。
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愉快个屁！”
和萧玦待几天，风挽月已经完全学会了萧玦的屁言屁语。
风挽月一块热帕子拍到萧玦额头：“说不念书，就不念书！
你要是闲的慌，就赶紧想想，该怎么保命！”
说起保命，萧玦又蔫儿了。
他盘腿坐了片刻，低声道：“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找父王商议一下。”
“你要造反吗？”风挽月小声问。
造反？
萧玦大惊，跳起来捂她嘴：“你快住口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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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打起来,你帮谁
和风挽月闹了一场，萧玦好了许多。
喝了药，出了汗，人终于缓过来了。
好些之后，他就爬起了床，开口道：“帮本世子把笔墨纸砚取来，本世子要写家书。”
风挽月窝在软榻边嗑瓜子，闻言，抬头道：“你和王爷联系，都是靠写信吗？”
“不然呢？靠千里传音？”萧玦回道。
风挽月：“……”
她有些意外：“你还知道千里传音？”
看着她又黑又亮的双眸，萧玦权当是她在崇拜他。
顿时，他心里就生出一股得意劲儿。
盘腿坐好，萧玦挺直了身板：“本世子不是说过么？我知道的可多了。”
“哦，比如呢？”风挽月给面子地附和道。
萧玦唇色偏白的嘴角，微微上扬着，骄矜道：“修仙话本里写过，在修仙界，有一种传音物件。
两个人佩戴上，联系的时候，附上法术，即便相隔万里，也能听见彼此声音。”
这不是电话吗？
风挽月心道。
见她沉默，萧玦嘚瑟道：“瞧，被唬住了吧？本世子还看到过更厉害的呢！
有一种镜子，附上法术，不仅能听见声音，还能看见对方的脸呢呢！”
视频通话。
风挽月在心里补充道。
“你怎么不说话了？”见风挽月半天没开口，萧玦问：“你是不是被吓着了？”
“怎么可能？”风挽月回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看到过。”
不仅看过，之前，还天天用呢。
“你也看话本的？”这次换萧玦意外了：“真是没看出来。”
“这算什么？”风挽月淡定道：“我还看过许多你没有看过的。
譬如，形状像鸟、可以载几百人在天上飞的飞机。
譬如，长得像龙，可以载上千人在地上跑的火车。
还有，长得像鱼，可以载数百人潜入水下几百上千米的潜艇……
像飞机和火车，我还坐过呢。”
萧玦目瞪口呆。
这些，他没在话本上看过，但他大受震撼。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一脸惊疑地望着风挽月：“你在哪里坐的？？”
风挽月笑而不语。
当然不能告诉你啊。
傻孩子。
她喝了口茶，说道：“梦里。”
萧玦：“！！！”
他恼羞成怒道：“耍本世子好玩儿么？”
“这怎么能叫耍你呢？”风挽月淡笑道：“方才我同你说时，你不是十分惊奇、十分向往么？”
“放屁！”萧玦气得扭过头。
他觉得，他有病。
他大概是烧坏了脑子，才会信风挽月说的这些话。
“噗……”
风挽月忍笑。
算了，不惹生病的人。
怪可怜的。
风挽月拍拍手，从软榻上起身。
她懒懒地踩着鞋子，去给萧玦取来笔墨纸砚，摆在萧玦手边：“不是要写家书吗？写吧。”
萧玦这才转过头来。
他看了风挽月一眼，才勉强接过毛笔。
拿着毛笔，他道：“介意本世子画一张你的画像么？”
语气还算客气。
气性大，忘性也大。
“你画我做什么？”风挽月疑惑道。
萧玦回道：“给父王看看。”
他自顾自说道：“父王手握重兵，驻守北疆。我的成人礼，他未能看上一眼。
我成亲，他也未能喝上杯喜酒……”
风挽月闻言，提议道：“不如，多给王爷画几张吧？给他画些昨日大婚时的场面。
另外，再给他多备上些酒、喜糖，一起送过去。”
萧玦闻言，眼睛一亮：“可行。”
当夜，萧玦画画到深夜。
画好之后，又是准备喜酒、喜糖，又是安排人送东西前往北疆。
因为忙，风挽月都忘了分房的事……
次日，是回门日。
回门，又叫归宁。
一大早，王府下人就忙开了。
风挽月起身，就见萧玦神情恹恹的。
她问：“要不，你今日别出门了？回门这种事，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定。”
“不成！哪有让新娘子自己回娘家的？传出去，本世子还要不要脸？”萧玦从床上坐起来：“来人，伺候本世子更衣。”
风挽月：“……”
她眼看着，萧玦挑了一身绣着娇艳海棠花枝的黛蓝色衣袍，满头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
修长的脖颈，戴了毛茸茸的狐狸毛领后，高高凸起的喉结依旧若隐若现。
见风挽月看他，萧玦扭头问：“本世子看着，气色是不是有点差？”
“有点。”风挽月问：“要胭脂和唇脂吗？我大度，借给你抹一点。”
胭脂和唇脂？
萧玦目光落在梳妆台上。
只见，妆台上，摆着各种小罐子。
罐子里，装着颜色各异的膏脂。
看着，怪漂亮的。
他在修仙话本里，就看过这样的场景。
那是一个公子哥为了讨好他，给他找来的一个修仙话本。
话本里，主角生得极为漂亮，每日用各种漂亮的膏脂，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会情郎。
一来二去，就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在不可描述那章，萧玦才知道，那主角是合欢宗的男人！
他娘的！
十三四岁的萧玦，看完那个图文并茂的话本后，膈应得好多天没吃下饭。
后来，他暴揍了那公子哥一顿，花了半个月才缓了过来……
收回目光，萧玦恼道：“本世子是正经男人，不用这些东西！”
风挽月翻了个白眼。
爱用不用。
这时，墨一在门外道：“世子，世子妃，马车和回门礼，已经备好了。”
萧玦回道：“准备出发吧。”
王府中，红绸和灯笼还未撤下。
瞧着，依旧是一片喜庆。
王府门外，梁上果真挂着两个巨大的灯笼。
长街上的红绸和红灯笼在冷风中摇曳，十几辆装着回门礼的马车，也皆是系着红绳。
不过，相比大婚那日的热闹，如今的长街，显得冷清了不少。
马车行驶在长街上，发出沉重的车轮滚动声。
萧玦问：“大舅哥回衮州了么？”
“不知道。”风挽月回道。
萧玦又问：“本世子和大舅哥有点龃龉，万一等会儿打起来，你帮谁？”
风挽月：“……”
她抿唇道：“谁也不帮，我在一旁看戏，顺便给你们呐喊助威。”
萧玦：“……”
萧玦气到咳嗽。
风挽月淡笑道：“与其担心我兄长，你不如担心一下护国公。”
说起护国公，萧玦冷哼：“他拿你换风凝玉，本世子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他让本世子吃了个闷亏，这件事可不能这么完。”
风挽月闻言，凉凉道：“原来，世子殿下还惦记着风凝玉呢？”
“惦记个屁！”萧玦嫌弃道：“恶毒到连亲生姐妹都设计陷害的人，本世子可瞧不上！”
“可她长得好看啊。”风挽月笑道。
萧玦冷哼：“再好看，能有本世子好看？”
风挽月嘴角抽了抽。
她抱着手炉，敷衍道：“你好看，你最好看……
凡夫俗子，哪里及得上宁王世子半分貌美？”
“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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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公府。
马车还未靠近，护国公府门外就站了许多人。
车才停稳，护国公就带头行礼：“见过世子、世子妃……”
一干人等，全都弓着身。
萧玦大摇大摆地跳下马车，转身对着马车伸手：“来，夫君扶你下来。”
风挽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把手递给萧玦，借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往门口一看，不由愣了一瞬。
风凝玉……竟然醒了？
第25章 混账玩意儿
在大越，极为看重归宁宴。
因此，护国公府依旧布置得一片喜庆的模样。
入眼处，是一片醒目的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