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一字一字问道，眼底似乎有刨根问底的执拗。
凤倾怜苦涩地笑了笑，似乎是自嘲：“我杀了他，还害死了他的亲妹妹，我还敢喜欢他么？我真后悔自己怎么会杀了锦辰。可是当时在战场上，我和他是敌对的阵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北玥流云忽然想到什么，嘴唇都有些颤抖起来：“我了解锦辰，他不会输给你。但是你那么容易就砍下他的头颅……他像是送到你的刀口一样……两军对垒，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愿意杀死你，但是，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所以，他是故意输给了你……”
这场阴差阳错，以锦辰的死去告终，而鬼戎公主永远都不知道战死在她手下的少年将军，竟然对她一往情深过。
凤倾怜也微微颤抖起来：“一饭之恩，永不相忘……原来，我杀死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报了恩！”
她真的很佩服锦辰的忠义还有他对心爱之人的忠诚，简直是百死不悔。
如果，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杀了锦辰，她或许会选择锦辰和亲，而不是嫁给北玥流云。
这样北玥流云就可以和他的白月光毫无阻挠地在一起，而她也能找到自己第一眼的相逢。
可是最后为什么全都错了呢？
这一切都是何尝不是命运作弄？！
他们都是命运的浮游，不能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
北玥流云再度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让他心绪为之强烈波动：“你们两情相悦，可是却生生隔离。你喜欢错了人。”
凤倾怜瞥向北玥流云，正看到他一瞬不瞬地睇着她，眼神纠缠了一会儿，她笑了笑：“我真的喜欢错了人么？”这些日子跟她纠缠的是谁？她心绪又在为谁波动？
北玥流云忽然问道：“如果锦辰并不恨你，你还会跟我和离，追随他么？”北玥流云眼底微颤，似乎多了一丝希冀。他在希冀什么？
凤倾怜沉默了片刻，道：“你和锦辰对我来说，都一样，都相处不多……我还没花痴到为你或者他，付出一辈子的程度。”
凤倾怜想到过去，只觉得可笑。
他竟然会因为一张脸而答应和亲。
师父、大妃、父王和慕云
皇后竟然为了让她嫁的舒坦，杀死了北玥流云心中的白月光——锦沫，而锦沫正是锦辰最爱的妹妹。
她更答应北玥流云好好过日子！
她现在还有好日子可过么？
她后悔还来得及么？
北玥流云的凤眸在火光中清光流转，忽然说道：“这一场阴差阳错，其他都错了，唯有一件事对了……”
第53章 一生一世的伙伴
“哪件事作对了？”凤倾怜不由追问。
北玥流云目光深深睇着她，故意道：“我们和离，终究是百错一对……”
凤倾怜低哼了一声：“是啊，我们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看到凤倾怜变得冷淡的脸颊，北玥流云眸底却划过一抹暗芒。
明明应该是他对她不屑一顾，可是为何变成他放不下了？
三天后，段夜凰终于回来，带回来一只野猪，放下猎物，他的视线掠过凤倾怜看向北玥流云，千言万语都凝聚成深挚的眼神。
经过这三天挣扎，他想起了一切。
他走过去，和北玥流云拥抱。
不过妹妹惨死，段夜凰刻意回避着那一切，再也不看凤倾怜。
其实，他不知道，北玥流云故意将他引到云雾山，就是想让他看到幻世山壁，让他恢复前世的记忆。
北玥流云想找回这个一生一世的伙伴。
虽然最后没找到幻世山，却依旧从凤倾怜的幻世镜里面了解了真相。
这才是北玥流云这一次真正的目的，至于寻找鬼妖，那并不是他的目的。
段夜凰跪在地上，发誓效忠北玥流云：“就像是13岁那年我们发过的誓言一样。我锦辰永远不会背弃银雪郡王，我锦辰将和北玥流云做永世的伙伴，追随您建功立业，造世代功勋……”
北玥流云扶起锦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凤倾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一瞥眼，正看到北玥流云凤眸流转，隐隐蕴了丝轻芒。
这个淡薄王孙果然有吞灭天下的野心，布局的棋子巧妙无比。他一旦把锦辰安插在南诏国，等于在南诏安插了一个有力的棋子，将来巩固赤唐统治，不在话下。
这是她第一次领略到银雪郡王的野心和他的权谋，略微心惊。
而今年的他不过21岁，他还有很长的路去建功立业。
多年后的他，褪去青涩，手段更加狠辣，那才真正开启一代帝王的霸业之路。
——
夜晚，大雪纷纷扬扬的下，并未有停歇的迹象。
段夜凰坐在篝火旁，吹起了绿玉笙。
风雪飘摇，笛声幽咽。
凤倾怜凑过去，忍不住问道：“夜凰，你已经想起过去的一切了么？你，你会不会恨我？”
段夜凰吹奏的动作一顿，却是不回答。
凤倾怜脸上溢出一丝哀伤：“我也没想到我会嫁给北玥流云，更没想到会害死锦沫……”
段夜凰全神贯注手中的乐器，似乎根本没听到凤倾怜说什么。
凤倾怜叹口气，再也不去主动跟他说什么。
忽然，一道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撇过头，正碰上北玥流云的眸光。
他脸色平淡无波，与她视线纠缠了片刻，便又低垂下眼帘。
这是安慰，还是无视？
呵……她竟然以为他刚才看她，是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可是他的眼神和他的脸颊一样，都是波澜不惊，她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如果前几天她还觉得是他们的伙伴，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心情有些沉闷，她挣扎着还在发烧的身体，来到洞口，希冀冷空气能冲散她心底的难过。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走到洞口，段夜凰已经大步走出洞口了。
她忍不住喊道：“你去哪？”
段夜凰头也不回，声音也极冷，和之前的温柔缠人截然相反：“打猎。”
凤倾怜站在洞口，望着段夜凰逐渐消失的背影，眉心紧紧蹙起。
雪花夹着夜晚的寒风，卷啸过来。
洞外空无一人，只余茫茫山林覆盖层层白雪，层林尽染。
忽然，一盏气死风闪烁着暖黄的光芒，沿着丛
林蜿蜒的小路，径直而来。
忽然之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提着一个灯笼，俏丽地站在了洞外的空地上。
凤倾怜抑制住身体的病痛和疲惫，有些警戒地问道：“你是谁？”
山中有鬼妖出没，或许还潜伏着各种妖灵，还有山鬼……
毕竟云雾山实在是太广袤了，免不了藏污纳垢。
那女子撑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
她容貌始终隐藏在阴暗的夜色之中，神秘莫测。
她站在洞口，洞里的火光映出她樱红色的双唇：“我本在山中看雪，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凤倾怜冷冷道：“这里没人认识你，更不会叫你的名字，想必是你听错了吧？”
女子嘴唇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从来不会错，就在不久前，有人在山洞里，说话间提到一个名字“锦沫”。锦沫，就是我。”
凤倾怜身子一颤。
女子顿了顿，又注视着凤倾怜道：“我还知道，叫我名字的人是你，而和你对话的男人，就是我的哥哥。”
凤倾怜不禁失声道：“你是锦沫？……你，你没死？”
第54章 锦沫没死？
凤倾怜下意识便想叫北玥流云出来看看，可是身体忽然就像是中了邪术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你说谎。锦沫已经死了，你怎么会是她？你究竟是谁？”凤倾怜无法动弹，可是女子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擦着她的肩膀，进入山洞。
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女人伸出葱白手指，轻轻地在凤倾怜脸上刮了一下：“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去见一下银雪郡王，便出来见你。”
她要对付北玥流云？
她很想进去看看，可是身子被定住了。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奇异体验，仿佛中了妖术一般，她心底有些恐惧，而更多的则是担心，担心山洞里的男人别像她一样被这个女人给定住了。
她只能屏息凝神冲散困住她的禁制。
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女人要对付他们。
“锦沫……？”忽然，洞内传来北玥流云震惊的音调，想必他看到这个诡异的女人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
“流云，是我……锦娘说我还可以活，没骗你。你看，我真的活过来了……”那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感慨，悬而欲泣般，让人怜惜：“我找了你很久很久，终于让我找到了……”
“锦沫……”男人呢喃着锦沫的名字，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喜悦，他根本没有分辨这个女人是真是假，便固执地相信锦沫回来了。
凤倾怜很想大喊一声，让北玥流云小心。可是她发了烧，喉咙哑着，怎么都喊不出来。
女人声音多了一丝哽咽：“殿下……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凤倾怜借着微弱的火光，清楚地看到北玥流云那俊逸非凡的脸上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欢乐和悲哀：“锦沫，对不起，我让你的魂魄流落在外那么久……”
锦沫也哭着道：“我也找了你好久好久，地狱的鬼神抓我去投胎，我逃脱了，我在山林里飘荡，不想转世投胎，就是想见到你，没想到真的让我找到了……”
凤倾怜透过隐约的火光，看到男人上前一步，将女人搂住，紧紧抱在怀里：“锦沫，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
凤倾怜忍不住转开脸去，不想打扰这份浓浓的情意。
这女人真的是锦沫吧。
他们真的就这么意外的相聚了。
铺天盖地的风雪将两人缠绵悱恻的声音掩盖起来。
雪花落在凤倾怜漆黑的头发上，她的脸在夜色里那么美丽，却是又那么苍白。
心里沉沉的，空洞无比又酸涩无比。
里面的人儿相拥着很久很久，最后他们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锦沫的声音再度传来：“殿下，今天见面难道不想送沫儿一件礼物么？”
北玥流云满脸感慨，双臂将怀中女子收紧了一些：“只要我有……都给你。”
锦沫笑了笑：“你一定有。”
北玥流云问道：“你想要什么？”
凤倾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正想闭上眼不去看，可是她又诧异地睁开眼。
因为，她似乎看到一道疯狂的神光，从“锦沫”眼底透出。
她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噗的一声，似乎是什么利器刺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锦沫”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刺中北玥流云的腰腹。
女人的声音多了一丝疯狂：“我要你的命！”
第55章 都这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北玥流云推开锦沫，快速在伤口四周点了穴位止血，后退一步，退到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黑暗里。
黑暗里，北玥流云的嗓音苍白无力，却低沉而可怕：“你不是锦沫！”
“我当然不是锦沫！”
忽然“锦沫”的声音变了调子，竟然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嗓音，而锦沫的骨骼咯咯咯地响动，陡然变得高大，片刻，撑开衣服，变身为一只和人一般高大的六尾玄狐。
六条玄色尾巴在火光中晃荡摇曳，挤满了整个山洞。
凤倾怜努力运功，希冀冲破狐妖的禁制。
然而洞内发出一声闷哼，是北玥流云。
因为狐妖的一条尾巴紧紧缠住了男人的腰腹，将男人狠狠撞向墙壁。
他的命门被匕首戳中，力气丧失殆尽，现在即便运功也无济于事。
他竟然中了一次美人计。
凤倾怜暗暗骂道，活该。
一道夺目的寒光在两人之间喷薄而出，噗的一声轻响，大蓬血花飞溅了出去。
凤倾怜大惊，只见一柄匕首已经穿过了北玥流云的左肩，将他生生钉在墙壁上！
“你疯了！”凤倾怜失声道：“你这是在谋杀你的主人，会把你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六尾玄狐阴戾的表情一览无余，无比冷静地道：“住嘴！我现在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杀死你。”
凤倾怜这时候已经撑破禁制，这一轮运功让她损耗了大量的体力。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六尾玄狐，透过他庞大的黑色身躯，能看到北玥流云被钉在墙壁上，俊逸的容颜染满鲜血，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鲜艳而悲伦。
他真的可能会死！
凤倾怜刚要抽出软剑，忽然，北玥流云垂死的眸看向她，缓缓摇了摇头，口中无声地说了一个字：“逃！”
他竟然让她逃？
凤倾怜摇摇头，她不会逃的。她是他的伙伴。
忽然，六尾玄狐猛地扭过头：“你想救他？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我一根手指头可以捏死他，也可以捏死你。”
凤倾怜不再靠近，转而假假笑道：“他当着我的面，去搂别的女人，我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救他？”
她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两袖清风，纤尘未染：“你干脆替我杀了这个负心人吧。”
“是吗？你愿意让我杀死他？”六尾玄狐似乎颇为高兴，不再搭理凤倾怜，转头去看北玥流云，又立刻沉浸入狂悲狂喜的情感中，似乎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主人，你被你的管狐狸背叛，还被你的王妃背叛。我真替你难过！”
北玥流云惨白的脸竟然浮起一抹笑意来，那染血的嘴角挂着的弧度，看起来十分的惨烈。
凤倾怜一边靠近六尾玄狐，一边假装不悦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能笑得出来？”
六尾玄狐也恶狠狠吼道：“不许笑！”
北玥流云自从吐出狐丹，便受到重创，现在又被斩了一刀，还被钉在墙上，全身气脉顿时散乱下去，连挣扎也力不从心，只能不住咳嗽着。
他一边咳嗽一边笑：“我笑我的，你杀你的，我都要死了，难道你还想我哭着去死？”
第56章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六尾妖狐恶狠狠道：“主人，其实，我真舍不得你死！”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又一柄匕首插入了北玥流云的身体。
这下，北玥流云笑不出了，他脸上的肌肉因为遍体鳞伤而疼痛的几乎扭曲，血液在身下已经流成了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