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芳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妥当,旁边的沈泽秋吃了一口糖水糍粑,抬头插话道:‘娘,安宁,后日我们仨一块去吧,我正好想去镇上和布坊老板谈一下价。’
进价总是比那兄弟两高,平价平出总不是个事儿。
第二天又有人上门裁衣裳了,就是隔壁李家村的村民,图个便宜,就裁了件坎肩。到了后天是个下雨天,仨人去镇上的计划自然搁置了,沈泽秋也没法出摊,他干脆在家寻了些木头竹子,提前在后院做好了关鸡鸭的笼舍。
雨后天晴是一日后了,他们仨人起了个早,带上用竹篮子装好的鸡蛋,一起往镇子上去。往日里卖鸡蛋的人总有三五个,何慧芳每次都要卖到半晌午才能卖完,今儿运气还真是好,才在树底下坐了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客人,把二十多个鸡蛋全要了。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把铜板用绳子串起来,再用手帕包好捂在胸前放好了,“我咋觉着遇到安宁后,做啥事儿都顺起来咧?”
安宁声音柔和,“娘,是咱仨都运道好。”
阳光白灿灿的,三人准备歇会儿就去花街布行。包袱里带了水和玉米煎饼,还有些青李,模样瞅着生,其实吃起来可甜咧,不仅汁水丰富,还脆生生的呢。
三人歇够了,正往布行去,迎面走来了两个人,正是赵大婶子和她闺女巧儿,老远赵大婶子就热情的打起招呼来,“慧芳妹子,泽秋,安宁,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哟,原来是赵大婶子和巧儿啊,我们去花街布行。”何慧芳爽快的应了,等巧儿走到近前,她惊喜的叹了声,“这不是在我家裁的那身衣裳吗?”
只见巧儿梳着双螺髻,上穿绿色半袖襦裙,下着蓝色百褶裙,绿色衬得肤色白嫩,黑色的腰封刚好又很显瘦,和那日躲在赵大婶子身后畏畏缩缩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显得痴肥,反而有了几分珠圆玉润的感觉。
今儿赵大婶子心情可好了,她娘家有户远戚,就在镇上住,家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因为孝期耽搁了婚事,今日就是带巧儿去他家吃茶聊天的,名义上是吃茶,其实就是相看一下两个年轻人合适不合适,巧儿和那后生喝茶时见了一面,彼此的印象都很好,她为巧儿悬心多年的婚事,眼看就有了着落。
赵大婶子真想好好的谢谢安宁,要不是她心灵手巧裁剪出这么合身又好看的衣裳,今儿的事还不知有没有这么顺呢。
“多亏了安宁的这双巧手哩,明儿我带巧儿再去找你做两身。”赵大婶子笑盈盈的道。
“成,我们今儿就是去布行看货的,您明儿来,有新料子呢。”安宁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赵大婶子一听,倒想起了一件事情。
“哟,还真是凑巧,我儿也在镇上做买卖,他就认识个花街布行的老板,人家里有些事,最近要关门一段时日,正把手头的货便宜往外出呢?你们要去看看吗,我可以帮你们做介绍人。”这个赵大婶子家底丰厚,儿子们在镇上也有些人脉。
沈泽秋安宁,还有何慧芳一听,哪里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急忙请赵大婶子在前边带路,去到了花街布行里一家布坊前。
沈泽秋并不常在这一家进货,不过和老板也算熟脸了。这位老板原是不想把自家的货拆零卖的,但看在赵大婶子介绍的份儿上,给他们破了例,沈泽秋单样料子一匹起要,要至少二两银子的货,他可以在批发价格上便宜两成。
他的货都是新料子,质量过关,也就是最近没时间开铺子,才把货便宜出手。沈泽秋和何慧芳还有安宁商量了几句,都觉得可行,这样算下来,厚的棉布只要十五文一米的进价,根本不怕那兄弟俩用价格打压自个了,况且还有安宁的裁剪生意哩。
他们决定要上十来批布,沈泽秋挑选了几匹颜色较深的男装料子,安宁挑了四匹女装花料,刚好十个花样,算下来正好二两银子出头,何慧芳出门前没带这么多银子,便交了二百文的定金,说好了明儿来交货。
何慧芳手心里不禁渗出些薄汗,最近生意不好做,又办了亲事,这二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可就是整个家底都掉里头了。
第二天沈泽秋特意雇了辆马车把十来匹布运回来,在大榕树下聊天的村民们都议论纷纷。
“泽秋这回咋进了这么多的货,要是卖不出去咋整?”
“那是,年轻人就是冒冒失失咧。”
何慧芳耳朵灵听见了,一股子闷气直蹿脑门,怒骂了几句。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乌鸦嘴,惹人嫌!”
但她心里还真有些没底,这堆布要是换不来钱,可没法煮着吃填饱肚子。可没曾想到,第二天好事便登门了。
赵大婶子一早从画眉村赶到沈家村,叩响了他们家的大门。
“安宁,有个大好的消息咧!”
“镇上有个举人老爷归乡,正给家里人做衣裳,夫人见了你裁的衣裳,想叫你去府上一趟呢!”
“要是举人夫人满意,这可是桩大生意。”
第18章
安宁和何慧芳一听,都惊喜得很,最近桃花镇上有位举人老爷告老还乡,听说是城里的七品官呢,如今刚举家回到镇上,只是这样好的造化,怎么就落在安宁头上了呢?
原来赵大婶子和巧儿前两日在镇上小住,路过花街布行的时候,正巧被举人老爷林之远的孙女林宛瞧见。林宛今年刚及笄,正是爱美的年岁,她在城里长大,穿惯了各种款式的绫罗美裙,在花街做衣裳时自然对那些过时又旧的款式失望至极。
等林宛从裁缝铺子里出来,远远一见巧儿的衣裳,眼睛都亮了起来,谴了身边的奶妈去问,这才牵上线搭上桥。
这事儿是大好事,也多亏了赵大婶子热心肠。何慧芳倒了杯水给赵大婶子解了渴,安宁简单的收拾下,拿上软尺,换上了上回新做的衣裳,欢欣鼓舞的和何慧芳一起往镇上去。赵大婶子把信儿传到了,便回了画眉村。
一路上何慧芳都笑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好造化,她做梦都能笑醒了,她穷了一辈子,虽然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可林府那样高的门庭,可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呢。
在渡口坐上了马车,到镇上下车后,两个人一边问路一边往林宅去了。
远远的就见林宅青砖绿瓦,门前开阔整洁,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两个小厮守在门边,一派气势和贵气。何慧芳拍了拍胸脯,生怕待会出丑,“我的娘哎,我还真有些慌。”
身边的安宁倒是淡然,她见得多了,笑着拍了拍何慧芳的手,“娘您别紧张,林家是言情书网,林老太太肯定也是温善的人呢。”
那倒是,何慧芳扯了扯衣裳的下摆,心里平静了些,和安宁一起上前,跟门口的小厮说明了来意。昨儿管家嘱咐过,今天会有裁缝上门帮小姐裁剪衣裳,小厮当即把她们带着从偏门进去。
一路上院落整洁,屋舍齐整,翠绿的竹柏盎然生意,不断有小厮和丫鬟们经过。
原来这位林之远品阶不高,在城里做官时却是实差,林之远年近古稀时归来,真称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家里的祖宅翻修扩建了,下人加起来有几十口之多。
“哟,是安宁小娘子和沈家婶子吧。”来见她们的是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话和和气气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把安宁和何慧芳打量了个遍,见她们举止和穿戴都好,才把人往里面引。
屋子里林老夫人和林宛都在了。
一番寒暄后,安宁笑问林宛,“林小姐想做什么款式的衣裳呢?”
林宛有些婴儿肥,模样挺清秀的,眨着眼睛想了想,“要比别人都好看的衣裳。”
“瞧瞧,瞧宛丫头的口气。”林老夫人哭笑不得。
不过安宁倒明白了林宛的意思,她应该是喜欢亮丽一些的衣裳。想了想后她走到林宛身前,“林小姐豆蔻之年,青春活泼,有种裳子穿起来正适合。”
“上襦做对襟半袖,下着罗绢长裙,再加一条纱绢披帛最好了,这罗绢料子重,显得身形修长,披帛轻飘,最显得有灵气了。”
林宛一听,倒是觉得很新鲜。果真比镇上其他的裁缝要好。
林老夫人见林宛喜欢,自然没有意见,林之远回乡,好多人都送来了贺礼,家中正堆着许多料子,就她们直接去库房选料子。
安宁挑了湘妃色的料子,用樱草色做为领口袖口的包边,披帛则是艳丽些的酡红,林宛儿正年轻,这些颜色都能衬得起。
帮林宛量好尺寸后,安宁没过一会儿就把样子裁剪好了,林宛看了看,觉得挺满意。林府有专门的绣娘做活儿,那衣裳不仅要缝制,上面还要绣花勾勒花纹,这些就不属于安宁要做的事情了。
此刻已临近午饭时间,林宅留了她们吃饭,临走前来迎她们的丫鬟塞给安宁一个小荷包,脸上笑嘻嘻的,“咱们家小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出了林府,何慧芳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听这意思,那林小姐对安宁的手艺也很喜欢呗。安宁把那个小荷包打开,里面是两吊钱,竟足足给了二百文的工钱。
哎呦,这可真是福星高照了,这会何慧芳是彻底的确定了,安宁就是他家的福星,有安宁在,什么事儿都顺顺利利哩。
“娘,时辰还早,咱去买几只鸡仔鸭仔吧,上回不是耽搁了嘛。”安宁道。沈泽秋都把鸡舍鸭舍做好了。
这事儿何慧芳也惦记着呢,便和安宁一块儿往镇上的菜市去,准备好好选几只又活泼又毛光水滑的鸡鸭来养,长大以后最好是一天一个蛋,这样多好。
菜市不远,她们走了两步就到了,秉持着货比三家的原则,何慧芳领着安宁问了好几个摊位,鸡仔的价格基本是一样的,六十文钱一只,鸭仔就贵些,价格也不一样,有七十文的也有八十文的,品种不一样。
“哟,老板,你这鸭崽咋蔫了吧唧的?”何慧芳指了指角落里缩着不动的一只番鸭仔。
那只小番鸭破壳起就比别人小,老板总觉得是养不活了,听了何慧芳的话倒也没气,他见她们在市场上来回问价,是诚心要买的,用蒲扇边扇风边道,“要是你们在我这买,那只鸭仔就做添头了。”
何慧芳和安宁一顿商量,最后说好要四只鸡仔一只鸭仔,加上老板送的,一共是六只。
“这下家里可热闹咧。”拎着装鸡鸭的小笼子,何慧芳心里踏踏实实的,回到沈家村的时候,正是日暮了,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饭香味。
天刚洒黑,沈泽秋也回来了,这几日生意很好,每天能净挣五六十文钱,再加上安宁在家裁剪衣裳,过上一两年,没准真能在镇上开铺子了。
今天的晚饭是青椒炒豆角和红薯稀饭,还有一碟子腌制的五香大头菜,粗茶淡饭的,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吃得也开心。
“大伯娘家的狗生了一窝崽,过几天就满月了,我去抱一只回来家,家里没个看门狗可不成。”何慧芳滋溜一口粥说道,原先家里养的大黄狗丢了。
安宁道了声好,话音才落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刘春华的嗓门最大。
“不好哩,不好哩,俺家汉田上山除草,到现在还没回,上山也没寻到人,俺光瞅见地里有血。”
“乡亲们帮帮忙,去帮俺找找吧。”
“哟,不会是有狼吧?”
“可别胡说,咱们这多少年没有狼了,我咋觉得是野猪呢?”
外头议论纷纷的,沈泽秋和何慧芳都走出去了,安宁跟在后头,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些日子沈泽秋晚归,遇见野猪的事情。
对门汉田叔莫不是真的遇上野猪了?
这事情非同小可,恁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了,村里人肯定是要帮忙找的,沈家村的村长出面了,集结了二十来个年轻后生,大家举着火把,手拿锄头扁担,打着锣鼓,一块儿往山上去找人。
沈泽秋和沈泽玉还有沈泽文也在队伍里,要跟着大家一起上山。
“泽秋哥,千万要小心呀。”安宁担心的看着他。
沈泽秋举着火把安慰似的对她笑了笑,“你放心。”
很快,上山寻人的队伍就出了村,王汉田今儿去除草的地在山的深处,是前几年自己开荒开出来的,挺偏僻。
“大家都注意哩,前后要跟紧,注意旁边有没有黑影子!”
村长一边走边嘱咐大家,山里的野兽可狡猾,即便人多也很可能偷袭。举着火把的搜救队伍就像一串飞舞的萤火虫,在半山腰上缓缓往上飞舞,最后消失在了深山里。
夜色中的山黑沉沉,怪阴气森森的,山风寒意重,一吹一片鸡皮疙瘩,远处不知名的鸟雀在凄厉的鸣叫,大家伙心里都有些发毛,火把只能照亮近处,山里灌木丛生,到处有暗影,有人都看不清。
“汉田!王汉田!”
“汉田叔!我们找你来哩!”
一路上敲锣打鼓,年轻后生们放生声大喊,山林里一点回音都没有。走到了王汉田家的苞谷地里,沈泽秋摸了摸路边的草丛,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上沾了些湿润的东西,他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村长,这儿有血迹。”
大家都围拢了过来,打着火把一看,这堆草上确实有血,还有草被压塌和打斗的痕迹,沈泽玉在旁边捡到了一戳灰毛,沈泽秋一看,这不就是野猪的毛嘛。
“糟了,这是真遇上野猪咧。”
苞谷地附近都是深深的林子了,眼下只有分几个方向,往不同的地方去找人。沈泽秋和两个堂兄自然是一起的,还有两个出了五服的沈家后生,一块往左边去了。
左边是个小山谷,那两个沈家后生拿着火把照了照,喊了几声,“汉田叔。”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走吧,这没人呢。”
沈泽秋走在最后面,听见下面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其他四个人都说没听见。不过既然沈泽秋说有动静,那还是下去瞅瞅妥当。
五个人慢慢的爬下了这个小山谷,顿时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一个土坡上哼哼,不远处一只肥硕结实的大野猪正对着他们支獠牙。
“咦吆――”野猪的咆哮声粗粝尖锐,听的人心里}得慌,接着疯了一样向他们冲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野猪那段去百度了一下野猪的叫声,差点吓die
大概是人类对野兽的原始恐惧吧555
第19章
大家都被吓得一颤,好在沈泽秋反应过来,避开了野猪的身躯,并挥舞锄头狠狠往它身上砸去。
“别愣着了,咱们人多,还怕这畜生不成?”
众人醒悟过来,也是,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手里还有武器,野猪再凶再狂也注定要束手就擒的。
“汉田叔,汉田叔……”
野猪被打昏过去后,大家急忙去土堆旁看王汉田的伤势,好在他流血虽多,受的都是皮外伤,沈泽玉把他背在背上,其他人找来绳子把野猪捆起来用扁担抬起来往山下去。
村民们都等着他们回来呢,有人就守在村口,一见到火把的光亮,立刻大声的呼喊,“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