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娘子(种田文)——长安墨色【完结】
时间:2023-07-23 23:06:40

  这时候院墙后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时不时的夹杂一两声欢笑。
  那红莲今年三十有二,已经过了女子容颜鼎盛的年岁,身边更没攒下什么钱,一想到今后容颜凋零,又没有其他的谋生路,已经郁闷了好一阵子。
  可天无绝人之路,又叫她遇到了年轻时的恩客,红莲暗自在心里发誓,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叫宋掌柜跑了。
  云嫂越是脾气大爱说教,红莲就越展示自己温柔如水的一面,每日百依百顺,把宋掌柜哄得以为自己是活神仙。
  这不,天才刚黑,从凤仙楼叫的一桌菜就准时送到了,红莲接过食盒,一碟碟摆好在桌上,又烫了一壶酒给宋掌柜满上,自己抱着琵琶弹唱,给宋掌柜助兴。
  “……一曲淡幽情,再弹浓春宵。“
  宋掌柜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用手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听了一会,心思渐渐飘了,贤妻美妾,是多少男子都想做的美梦,眼下贤妻已成泡影,美妾嘛,倒不是不行。
  “红莲啊,这些年你受苦了,我真想把你抬进家门,从此做一对鸳鸯,日日在一起,那该多好。”
  红莲一双水波粼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宋掌柜,摇了摇头,“红莲不敢多想,只要能让郎君开心片刻,就是奴家的福分了。”
  说完落了几颗泪,“红莲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郎君,再说,夫人肯定也不准,奴家不想让郎君为难。”
  美人的一番哭诉,更叫宋掌柜的心狠狠一颤,愈加对她产生怜惜之情。
  ……
  一墙之隔外,何慧芳洗干净锅,锅底放上水,准备热馒头,一边忙和一边嘀咕。
  “姓宋的这是犯了病还是中了蛊,一天天的这么荒唐。”
  “哎呦,当初装神弄鬼的上进心哪去了?”
  沈泽秋刚好走进来,闻言笑出了声,“娘,装鬼吓人也叫有上进心?“
  何慧芳望了沈泽秋一眼,“怎么不是,但用错了地方,聪明反被聪明误……”
  也是在此刻,云嫂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船,雇了个船工帮忙拿东西,正慢慢的往自家布坊来。
  明日就是元宵节,云嫂在娘家等了半个正月,都没盼见宋掌柜的人影,一开始气,后来怒,最后没磨的没了脾气,只好自己带着行李和孩子回到桃花镇。
  布坊总是要开下去的,至于宋掌柜,她会好好收拾的!
  “哟,这不是宋家掌柜娘子吗?”有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呼。
  云嫂点了点头,“是啊,就快出元宵了,该开业了。”
  那人面色一怔,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哦了两声,笑笑不再说话。
  何慧芳把馒头热上了锅,出来和沈泽秋安宁一块儿关铺门,耳朵灵听见了云嫂和人寒暄的声音,疾走两步,探出头往外看,忍不住道了句,“我的妈哟。”
  庆嫂这时候也疾步匆匆的从家赶来,嘴里说,“哎呀,瞧我的记性,忘记拿包边的料子了,做到一半才发现……”
  “庆嫂,你看。”何慧芳用手肘轻碰了碰庆嫂,示意她往前看。
  只见街面上走来几个人,庆嫂定睛一瞧,“哦哟,是云嫂回来了。”
  这下可有好戏瞧了,宋掌柜包了个妓.子藏在家里头,已经是个半公开的秘密,恐怕就只有云嫂还被蒙在鼓里头。
  “砰砰砰。”云嫂拍响了大门,她没吭声,心里憋着的火气在此刻不断蒸腾而上,一想到姓宋的这个乌龟王八蛋真让她们俩几个在外家过年,她就气得慌。
  等了好一会儿,门还紧闭着不开,云嫂心里的气怄得更加旺,又狠狠拍了几下,然后对身边两个孩子说,“待会你们爹出来了,不准喊他,这个死没良心的,他不要我们了……”
  夜深人静,街面上的一丁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云嫂还没把门给敲开,倒是敲醒了附近人家的耳朵,不少人推开窗,或推开门,暗戳戳的往宋家布坊门前探望。
  宋掌柜早就喝得迷糊,手一挥,叫红莲下去开门。
  红莲举着灯,提着裙摆,款款往楼下走,声音娇滴滴能出水,一边答,“来了,莫急嘛。”边拔下门栓,拉开了门。
  一阵风吹过,把云嫂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门拉开了,她一张脸已经气成了白纸一般。
  红莲她认识,如今再见到,恨不得扑上去撕花这个狐狸精的脸。
  “哎呦,怕不是要打起来。”庆嫂和何慧芳站在铺子门前,嘀咕了一句。
  何慧芳啧啧摇头,倒有些可怜那两个无措站着的孩子。
  “姓宋的呢?”云嫂狠狠剜了红莲一眼。
  红莲往前走了半步,挡在云嫂身前,“郎君……哦不,宋掌柜就在上面,奴家帮夫人唤他下来。”
  “你拦什么,你给我让开!”云嫂更气了,这红莲倒比她更像这家主人,凭什么,她也配,说完了火气上涌,随手推搡红莲一把。
  劲儿没使多大,红莲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宋掌柜感觉到不对劲走出来,看见的正是红莲可怜兮兮趴在地上,而云嫂活像只母老虎,正狠狠得瞪着自己。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夫人,你回来了?太好了。”宋掌柜疾步往前,展开手去接云嫂手里的东西,佯装无事发生。
  接着对地上躺着的红莲拼命使眼色,暗示她赶紧走。
  红莲怎么肯,捂着脚踝哎呦哎呦的叫唤。
  云嫂气得大脑一片空白,尤其这个红莲年轻时就迷过宋掌柜一次,这回又是她,还被接到了家中,那不是说明这么多年,这俩人一直没断过么?
  她松开手上的东西,抬起手臂,狠狠给了宋掌柜一耳光。
  “我跟你拼了,你这个负心汉,没良心……”
  “当年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畜生!”
  紧接着屋子里乒乒乓乓,传来摔打和叫骂的声音。
  庆嫂拿了忘记带的包边,和何慧芳嘀嘀咕咕半晌,眼看时间不早了,急匆匆的准备往家里赶,临走时提醒道,“何姐,他们夫妻吵架,你可千万别上去劝,到时候吃力不讨好,白惹一身腥。”
  “放心吧,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这事我绝对不掺和。”何慧芳把灯递给庆嫂,回答道。
  说完后惊叫了声,哎呀,馒头还在灶火上热着呢,光顾着聊天听人吵架,把火的事情给忘到了天边。
  安宁把最后一片衣料裁剪完,笑着揽住何慧芳的胳膊,“放心吧,娘,刚才泽秋哥已经把火撤了,现在馒头热好了,粥也出锅了,咱们去吃晚饭吧。”
  何慧芳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看安宁又看看沈泽秋,庆幸自己养了个好儿子,也找到了一个好媳妇。
  “要是泽秋敢在外面掐啥野花红花的,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沈泽秋有些哭笑不得,“绝对不会,娘,你咋这样想我?”
  何慧芳往地上呸了三口,“我说错了,哎呀,被隔壁姓宋的气糊涂了。”
  话音方落,隔壁院墙外突然窜出一抹火,紧接着一股子浓郁的烟糊味传来,红光映着黑烟,格外骇人。
  “起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嗨
第60章
  要说这云嫂, 那也真是个狠人。一巴掌甩下去,宋掌柜懵了没有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红莲爬起来抱住她的手, 又哭又求的说,“夫人, 这都是红莲的错, 你要打要罚, 都冲我一个人来吧。”
  “宋掌柜是好男子,红莲自知配不上,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一边是柔情似水的情人, 一边是河东狮一样的妻子, 宋宋掌柜自然更偏向前者。
  不过, 他再昏了头也不敢在这时对云嫂甩脸,伸手扶了红莲一把, 想叫她赶紧回宜春楼去。可红莲顺势一扑,就软趴趴缩到了宋掌柜怀中, 那可怜见的小模样, 倒像是云嫂在棒打鸳鸯。
  她本就是个急性子, 见此情景, 拿起旁边的扫帚闷头就冲吴掌柜和红莲身上打去。
  “狗男女, 不要脸!”
  “在我眼前装牛郎织女?好啊, 老娘成全你们,给我滚出去!”
  宋家这间铺子在买时, 云嫂哥哥出过一些钱,虽然还了,但云嫂十几年下来,还常拿着个说事。
  “当初要不是我哥哥, 出钱出力帮忙买下这房,你还不知在哪里喝西北风!”
  “这房子姓云,快滚!”
  活了半辈子,宋掌柜最厌烦的就是听云嫂说这话,落魄时她哥嫂的帮忙,成了他永世摆脱不了的枷锁,凭什么!借的钱早就还了,还叨叨个什么劲儿!
  一时间酒意积怨齐涌上心头,宋掌柜怒火冲天,“你放屁!这宅子何时姓过云!我看你是疯了,女子三从四德,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哪里有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是你丈夫,是你的天,出嫁从夫你知不知道?!“
  云嫂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掌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三从四德是吧,今天她就叫姓宋的开开眼。
  “你说这宅子是你的?呵,等着。”云嫂狠狠剜了宋掌柜一眼,冲上了二楼,去到了卧房中,望着屋子中女子衣饰,还有种种香艳的痕迹,更是气的头嗡嗡作响。
  她推翻了一桌酒菜,然后提起煤油灯,把灯油倒在床褥上,厉声说,“这房谁也别要了,日子也不用过了,我一把火烧了它!”
  说完也不等宋掌柜反应,拿起烛台把沁了煤油的褥子点燃了,火苗一下就蹿了上去,呼啦一下,不一会就成了势,刚刚还是微风,偏偏这会子风也大,阁楼都是木头建的,这花街房子一间连一间,烧起来可不得了。
  沈泽秋急忙跑出去,隔壁几户人家也都跑了出来,提着水浇,用土垒,直接用铲子打,后来街坊越聚越多,在卧房里的东西差不多被烧完后,终于把火给扑灭了。
  “哎呦,你们两口子吵架干仗,关这房啥事,招你们惹你们了!”
  “这火真烧起来,可不是你们一家的事儿,大家都要跟着遭殃,明白吗?”
  何慧芳被气的够呛!今日也算长见识了,这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荒唐人。
  而红莲见势不妙,早已经溜走了。
  云嫂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脸色煞白,站在院子里发愣,两个小孩在旁边一直哭,宋掌柜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院子里聚集的街坊们七嘴八舌,纷纷指责他们,可宋掌柜偏又不能反驳,只能听着。
  “是,你们都说的对,是我们冲动了。”
  “多谢多谢,请各位早些回家吧,日后宋某人请客再谢。”
  千恩万谢,人群终于散去,留下了满地狼藉。
  第二日清晨,云嫂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回了娘家。
  何慧芳晨起时看着隔壁二楼被烧得黑黢黢的卧房,直叹可惜了,多好的宅子,硬是被糟蹋成了这个模样。
  今日是元宵节,家家户户都要做元宵吃,何慧芳用水和好糯米粉,弄了一碗芝麻花生馅,和安宁一块儿包着元宵。
  “早就听说了镇上每年有花灯集会,可惜从没看过。”何慧芳叹了句。
  安宁用面粉涂了涂手,以免粘手,笑了笑对何慧芳说,“我也从没去过呢,娘,今晚咱们早些吃晚饭,也出去看看灯会。“
  “成,唉,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像镇上的老婆子一样,自在的看灯吃元宵,不敢想啊。”何慧芳连连感叹。
  不远处一个人影往这边望了几眼,犹豫踌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上前进了铺门,居然是春秀。
  “沈掌柜,我是春秀,想问问你们店里,还有活儿要派吗?”
  春秀话音才落下,何慧芳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用湿湿棉帕擦了擦手,走到外面铺子里,扯长嗓门问道,”春秀啊,你不是病着吗?好了?“
  “托您挂记,好了。”春秀笑着回答。
  “不会耽误工期?”何慧芳双手抱臂,往前走了几步,抬着下巴道。
  春秀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声量小了下去,“不会的,我能准时交货。“
  “但我不信你了。”何慧芳脸色冷下来,看着春秀语气低缓的说,“纸是包不住火的,自己做了啥,心里明白。”
  “本来想好好骂你一顿,现在我觉得,不值当!”
  “你走吧,好好的节日,别叫大家难看没脸。”
  春秀腆着张白如纸的脸,怔怔的说不出话,既觉得丢人,心里又感到后悔,嗯了声后转身逃似的走了。
  她呢原先一直帮胡掌柜家做衣裳,好几年的交情了,每年节前胡掌柜家的娘子苏氏都会给老相识的工人包红包,一包就是一两百文钱,让她们多买年货好过个富足年,还有就是年前活儿多,希望她们多尽力帮忙赶工。
  可春秀一听安宁这边涨了工钱,就在收了苏氏的过年红包后,借口提前回乡拒绝了苏氏的单子,转脸接了安宁派的活。没过几日,苏氏自然知道了,春秀还想回胡家做事,这才自作聪明故意耽误安宁的事情,以为能讨好苏氏。
  谁知道反被苏氏讽刺了一顿,春秀又回头再找安宁,一顿忙和下来,两边都得罪了。
  ……
  吃完了元宵,天刚麻麻黑,已经有不少人往镇子中心的大叶街去看灯,每年的花灯集会,都在大叶街上办,那儿街道宽敞,又临着桃花江,就算走水了也不怕。
  “时间到了,咱们出发吧。”沈泽秋点亮灯笼拿在手说道。
  何慧芳心里有些小激动,堪比第一回 到林府去时的心情,不知道花灯会到底是个甚模样,站起来直说好。
  十五的夜晚,月亮圆如玉盘,皎洁的月光把路照的亮堂堂,夜空中繁星点点,就连风也比前两日暖了些。
  一改往日入夜后的清冷,今日街面上人群熙攘,年轻男女,一家老幼都出门赴灯会。
  “安宁,泽秋,你们看,那酒楼上挂着一串灯,上头画了好多花纹,还写了字儿,真好看!”
  越靠近大叶街就越热闹,路边的店铺基本都挂着彩灯,但这还只是应景的装饰,真正好看又精巧的灯,还要往前走呢。
  与此同时,刚到桃花镇就任的主簿李游李大人也正缓缓往大叶街走去,如今盛世太平,各郡县人口激增,李游虽是县里的官,却被派到桃花镇就任,等同于桃花镇的一把手。
  他今年二十五,尚未娶妻,这不刚上任,就有人牵线搭桥为他说亲了,说的是一位商户人家的千金。
  元宵夜媒人特意撮合他们出来见面,李游忙完了公务,如期赴约。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刚好和沈泽秋仨人迎面撞上。
  “G――”沈泽秋感到李游有些面熟。
  李游皱了皱眉,也觉得沈泽秋似曾相识。
  过了一会儿,沈泽秋先想起来了,眼前的人不就是当初在文童生的私塾里,边读书边教课的穷书生吗?
  当初破履烂衫,如今长袍崭新,发冠高悬,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沈泽秋!”
  “李游!”
  二人齐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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