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婶子一拍脑门子,“我好像也见过哩。”
“这有点儿奇怪。”何慧芳感到莫名其妙,挎着菜篮子进内院了。
……
二楼的大厢房里,安宁执笔描着花样子。早上小石榴奶声奶气的唤娘亲,想跟安宁在一块,何慧芳就把沈泽玉送的小木马搬上来,让小石榴在书桌后骑马玩儿,安宁坐在书桌后画画。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小石榴从小木马上爬下来,安安静静坐在地毯上玩布老虎,过上半刻钟,他就扭头看眼安宁,发现娘亲还在画着,他就继续玩,玩了不久,再扭头看……
反反复复,明明很希望娘亲和他一块儿玩,却不吵不闹。
安宁看见了,心里忽然一阵愧疚,忙搁下笔,轻唤一声,“小石榴。”
小石榴立刻把头扭过来,看着安宁笑起来,肉嘟嘟的脸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奶声奶气的喊,“娘。”
他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短腿,展开双臂朝安宁“蹬蹬蹬”的走过来,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咱们下去玩儿,看小兔子。”安宁把小石榴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亲,带着他一块下楼玩耍。
天很快就黑了,这两日何慧芳都来大厢房和安宁还有小石榴一块睡觉,三人好作伴,小黑就拴在房门口,沈泽平睡在隔壁。
“这一日日提心吊胆可啥时候是个头哟。”晚上睡觉前,何慧芳忍不住嘀咕,这才采花贼一日不被抓,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小石榴睡在靠墙的那面,已经睡着了,安宁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快了,娘,你今日在菜场遇见的姑娘,我总觉得不对,说不定是在故意引采花贼上钩呢。”
何慧芳一下来了精神,在心里琢磨一回,哎呦,还是安宁聪明,一眼就看出关窍了。
“是哩,这就对了,难怪那姑娘成天在外头晃悠,一副脆嗓子,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一人在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安宁勾唇笑笑,“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睡吧。”
“嗯,我心安了,睡得着哩。”何慧芳闭上眼睛,连她都被蒙了过去,这色.鬼采花贼迟早会上钩。
……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细街上某个杂院里,便传来了一阵摔打声。
白天水灵灵,嗓子脆生生的黄衫姑娘一脚踹在采花贼身上,眉一挑泼辣极了,抱着手狠狠的说,“采老娘的花,做你的白日梦吧,活该!”
今日采花贼一进屋,埋伏在屋外的衙差就冲进去将他牢牢抓住,还从他身上搜出了绳子、迷烟等物,李游跨步进来,一把扯下采花贼的蒙面巾,是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眼下乌青,眼神猥琐。
“押到衙门去。”李游目光炯炯,严厉的盯了采花贼几眼。
这时候周海从外头冒出头,上次指使李母去州府翻案失败后,他彻底被吓破了胆,对李游殷勤的很,笑眯眯的问,“李大人,事情办妥了?”
李游轻轻点头,对黄衫姑娘拱了供手,“多谢你们宜春楼的合作,改日我派人将酬金送去。”
“李大人,这就见外了,抓采花贼,是为了镇上所以人的安全,我们宜春楼出力,那是应当应分的。”周海逮着机会就想和李游攀交情,不过话还没说话,李游淡淡的看了他一样,急着回衙门审人。
“周老板,咱们一码归一码,本官有事,先走一步。”
留下周海无奈的叹了口气。
黄衫姑娘绞着头发,伸长脖子看李游的背影,叹了句,“李大人真是年少有成,长的也俊,要是……”
“姑奶奶,你也少做点白日梦吧。”周海戳了戳黄衫姑娘的脑袋,“胡家小姐知道了,能活撕了你这小蹄子。”
……
也是这个时辰,安宁和何慧芳还在睡梦之中,远在吴州城的沈泽秋却还没睡。
“G,醒醒,这店不大对劲儿。”
深更半夜,何老爷子睡眠浅,被窗户外头轻微的脚步声给吵醒了,借着月光,明明白白的瞅见窗外有人影子闪过,他们在吴州的港口下了船,要走几日陆路才能到小河港。
这路上多山林和偏僻的小村子,前两日他们一直在破庙里凑合,今晚好不容易遇见客栈,大家都累惨了,进来吃了晚饭,要了一间大房四人睡。
不一会呼噜声就此起彼伏。
“掌柜的,他们睡着了。”店小二猫着腰从他们房间门口走开,跑到堂屋里对客栈掌柜小声说。
那掌柜的手里攥着尖利的剔骨刀,嘿嘿笑着点头,“走,上去。”
月光朗朗,照着寂静的村庄,安静极了,连狗吠声都没有。
“何老爷子,快跳,我们接着你。”
第111章
他们住在二楼, 幸好屋子里有个窗户,被何老爷子拍醒后,沈泽秋立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干脆的说,“既然这不对劲, 咱们还是快走吧。”
现在往大门显然是走不成了, 说不定还会正面撞上店家的人。
“咱们跳窗户。”沈泽秋把包袱挎在身上, 推开窗探头往下瞄,离地大概一丈多一点儿,下面是松软的沙地, 长着几簇杂草, 刚好摔不伤人, 深吸一口气,沈泽秋第一个跳了出去, 然后是胡掌柜、赵全。
何老爷子大了,腿脚又不太方面, 难免慢了几分。
他们在下面展开手压着声喊, “放心跳吧, 我们接着你!”
何老爷子听的分明, 门外走廊上又响起了O@的脚步声, 离他们越来越近, 可不能因为他这老东西,把沈泽秋和胡掌柜他们给连累咯, 何老爷子心一横,往下一跳,没受伤。
四个人马上顺着小路往前跑,跑了一会儿沈泽秋觉得不妥当, “我们还是躲到边上的树林子里吧。”
何老爷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匀几口气后附和,“沈掌柜说得没错。”
等他们躲到山林里藏好没多久,果然,客栈那方向就来人了,店家带着小二顺着路追了上来,边跑还边骂娘,“这伙人属飞毛腿的!咋能跑这么快!”
“别停,赶快追!”
胡掌柜听着他们跑远的声音,心有余悸的叹口气,“还好何老爷子耳朵灵,泽秋小弟聪明,要不今天我们四个都得折在这。”
夜晚天寒,大家缩坐在一起聚团保暖,沈泽秋从干粮袋子里摸出几块煎饼分给大家充饥。一边啃干粮一边疑惑的问,“这地方叫什么,治安怎么如此混乱?”
何老爷子抿了口酒,“好像叫宛县,唉,荒山野岭多,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熬了两个时辰,天终于亮了,沈泽秋胡掌柜一行人走到了宛县县城内,四人进了家面馆,要了四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吃,汤熬的香,热乎乎吃下肚,舒服极了。
在集市上补充好了干粮,他们去了趟县衙,把昨晚上的事报了官。
县令立刻派人去那家客栈打探情况,好不凑巧,正好撞上收拾好细软,准备开溜的“店家”还有“店小二”,其中一个衙差曾来过此处,认得这儿的店家,立刻粗声呵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那两个人撒腿就跑,被衙差们追上去,将他们摁倒在地……
到了宛县城内,已经离小河港不远了,雇一辆牛车走一个白天就能到。
风儿瑟瑟的很凉,树上的叶子都快落光了,四人正商量着雇车走,县衙的衙差寻到了他们,喜笑颜开的说,“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快同我去见县令大人。”
沈泽秋感到奇怪,心里有些没谱,路上一直和衙差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衙差边走边笑,“你们四位立了大功了!”
原来那晚上的店家和小二是贼人假冒的,真正的店家早被他们五花大绑塞着嘴关柴房里了,而这两个贼人还是衙门悬赏通缉的要犯,沈泽秋四人来报官,不仅助衙门抓住了贼,还间接救了真正的店家一条命。
“这五十两银子是悬赏金,来,拿好了。”
宛县县令笑呵呵的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塞到沈泽秋手里,“你们可以拿着这笔钱回乡置些地,买点田,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沈泽秋看了看自己穿的破衣烂裳,点点头,这五十两银子纯粹是意外的收获。
宛县县令看着他们带着赏银离开,心里可高兴了,抓住了贼人他的好日子也要来了。三年一次地方官考核,他这回一定能调走,再不用在宛县这种治安不好又穷的县做官咯。
……
一大早上起来,何慧芳就有些心神不宁,昨晚上她梦见沈泽秋被人拿刀追着跑,那刀尖尖泛着寒光,把她唬得不轻,魂都丢了半条,嗓子也干的冒烟。
听何慧芳说完这个噩梦,安宁宽慰她,“娘,这梦都是反的,这正说明泽秋哥他们一路顺风哩。”
安宁的嘴特灵,何慧芳信了,心里头舒服了很多。
洗漱妥当后,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厅堂里吃早饭,一锅熬的又稠又香的小米粥,配上一碟何慧芳亲手做的辣椒拌脆萝卜,吃起来嘎蹦脆,特别的爽口。
小石榴吃的是一碗芙蓉鸡蛋羹,蒸的水滑鲜嫩,滋味很好,小石榴爱吃。
过会子铺子里开门了,没一会何慧芳和安宁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昨晚上那采花贼被捉住了,现在就关在衙门里哩。
“安宁,你猜对啦。”何慧芳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喜滋滋的夸安宁说的灵,所以说,泽秋这回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哩。
莲香在屋子里闷了两日,终于能出门了,央着何慧芳要跟她一块出去买菜。
“行,一块去吧。”何慧芳挺喜欢莲香的,过了年,她和泽平的婚事儿一办,这俊俏懂事的丫头就是她的侄媳妇儿喽。
过了会子太阳出来了,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前几日女眷们害怕采花贼不敢出门逛,现在贼人被抓了,人人都很高兴,纷纷约着出来逛,脂粉首饰的生意红火了不少。
一个早上店里就销了差不多二十盒胭脂,还有十来支簪子。可布坊的生意依旧不好,只订了一套棉布裳子出去,瞧这个趋势,安宁愈发笃信她和沈泽秋的选择是对的。
小石榴穿着青绿小褂子,正仰首挺胸的背书给庆嫂他们听,他说话早,书背的也特别快,安宁只是早晚念几遍给他听,小石榴就能完整的背上一小段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小石榴一本正经的背着,小奶音加上圆嘟嘟的包子脸,看上去特别的可爱,庆嫂看的心都要化了,连连夸小石榴聪明。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慧婶子摸摸小石榴的头发,忍不住念叨,“哎呦,要是我家孙儿长大了有小石榴一半聪明,我就知足哩。”
“嘿,慧婶子你就放心吧,你家孙儿我瞅着肯定聪明。”何慧芳在边上听见了,心里别提多高兴,在她心里小石榴最聪明,可自己夸和别人夸终究不一样,她是小石榴的奶奶,难免有自夸的嫌疑,别人夸那是实打实。
慧婶子点头,笑着道,“借你吉言咯。”
前几天何慧芳买了些老豆腐回来做毛豆腐吃,经过四五日的时间,一块块四方形,二指厚一寸宽的老豆腐上已经长满了绒绒的白毛,和小兔子身上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加蓬松,这样的煎起来肯定好吃。
何慧芳把毛豆腐身上的白毛毛给撸平了,在锅里热上油,把毛豆腐煎的外表焦黄,一阵阵勾人的香味从灶房里飘出来,闻着便叫人留口水。
最后淋上一层豆瓣酱和香油葱姜末一块调制出来的酱汁,再撒上几簇碧绿小葱,就能吃哩,鲜醇爽口,又香又辣,配上一碗茶,吃起来特别美。
“G,咋不见莲香来吃?”何慧芳一边摘围裙一边问。
沈泽平吃着油炸毛豆腐,蹙着眉说,“她说不想看到我,一看我就来气。”
“咋了?你们又闹别扭啦?”何慧芳看着沈泽平,这俩孩子打从见第一面起就投缘,说说笑笑和睦的很,不过自从斜对面搬来一家面馆后,他俩三天两日就闹别扭,何慧芳坐下来,“你又帮面馆的三娘做事儿了?”
沈泽平喝口茶润嗓,然后点点头,“今早上三娘叫我帮她挑了几桶水。”
“她叫你挑,你就去挑啦?”何慧芳忍不住瞪沈泽平,“你咋这么憨。”
沈泽平疑惑的抓了抓头发,“三娘提不动,我就帮了,再说,不是伯娘你还有嫂子,哥教我要与人为善嘛。”
安宁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把一碗盛好的毛豆腐推给沈泽平,“给莲香端过去,哄哄她,说以后不帮三娘做事了,快去吧。”
“莲香是为三娘生我的气?”沈泽平大惊。
这下安宁和何慧芳都更无奈了,安宁点点头,“快去吧。”
吃了几块豆腐,喝了一碗茶,何慧芳叫文婶待会收拾桌子洗碗,她呢撸了撸袖子往斜对门去了。斜对门这个三娘今年才二十,是个年轻的寡妇,刚来的时候可会做人了,总送吃的、喝的过来,何慧芳还挺喜欢她的,寡妇过日子不容易,何慧芳是过来人,更添一层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她总巴着沈泽平算咋回事,搅得莲香总和沈泽平闹别扭,何慧芳可忍不了,今儿非得给这没安好心的三娘一个厉害看看。
“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安宁拦了一把。
何慧芳冲安宁点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大步往斜对们的面馆子去了。
三娘见何慧芳来了,笑盈盈的出来,“沈老太太,您可好久没来看我哩,我还以为哪儿做的不对惹您不高兴了。”
何慧芳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冷冷瞅了三娘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三娘这种面上笑,暗地里坏的人,她是见一个打一个,“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我当你不晓得咧。”
“嗯?”三娘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般人可能就要发脾气了,可三娘忍下了,眨巴着大眼睛,脸上颇有几分委屈劲儿,“我有什么不妥的,沈老太太您直说。”
这我见犹怜的劲儿,恐怕是个男人都会被哄住,何况沈泽平这样的毛头小子,他心善把三娘当做姐姐看,可三娘的心里不知藏着啥龌龊心思呢。
何慧芳懒得和她打太极,直接把话给挑明了,“以后你家有啥体力活,叫你自家店的伙计做,别总使唤泽平,他过了年就要成亲哩,你该懂得避嫌,少在这给我学妖精兴风作浪,在我眼里,你那点小心思藏不住,下次再搅事,别怪我不给你脸。“
对付这种人,就该直接撕破脸皮。
果然,何慧芳说完,三娘脸都气白了,啥也不敢说,转身回进面馆了。
何慧芳回到自家铺子,看见莲香和沈泽平又凑在一起说话了,沈泽平追在莲香身后,“莲香,我明天带你去茶楼听说书去不去?”
一对傻孩子,何慧芳心满意足的跨进来。
安宁迎上来,忙问何慧芳,“娘,你们聊的咋样?”
何慧芳把小石榴抱起来,边抱边笑,“没事,聊得可好哩,我稍微提醒了几句,希望她知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