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戎秋坐在背包上，看着熊康平到处地看着冰面，时不时脱下手套敲敲冰层，冰面上将他的影子倒映在其中，就像是他的根系全部都扎根在其中一样。
戎秋拖着脸：“因为我弟弟啊，他这个暑假不是也去训练了吗？但是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给我透露过他在队里的生活，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会不会过得不开心？”
“他啊……”在直播呢，官晟干脆就没说出戎夏的名字，作为圈外人保持隐私，不被媒体打扰到正常生活比较好。
“我觉得你弟弟应该蛮开心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和你说要去训练？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才会采取行动的。”
“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热爱，根本就不会主动行动啊。”
戎秋想了想：“就像我每天呆在录音棚一样，从来都不会觉得枯燥是一样的道理？”
官晟笑眯眯地看着戎秋：“没错，有的时候强迫自己去做任何事情，都比不过兴趣爱好来得更快。”
“有句话不是说吗？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对一件事有好奇心和热情，才能够把事情持续下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是这样没错……”说到这里，戎秋又有点沮丧，“但是他真的一次！一次都没有和我说过，在队里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和教练的相处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我有时候问他，他都说还可以，我作为姐姐会不会太失职了？”
“明明他以前对这些事情都特别关心，还叮嘱过我一定要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但是现在都没有提起过相关的事情，我都开始怀疑，我对他的关心是不是少了。”
戎秋开始自我检讨：“果然是我的问题吧，他什么都不和我说。”
“看来咱弟弟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啊，哈哈哈。”
官晟撑着地面，冷气从地下深层一直传到手掌心，他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吧秋秋，这也是家人其中一种的相处方式啊，你回去之后可以好好地跟他沟通，说不定就能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了。”
反正戎秋之前带戎夏去过聚会，戎夏那个小孩沉默寡言地玩着游戏的时候，眼睛时不时会看着戎秋，其实还是一个非常依赖姐姐的少年啊。
但是已经在学习如何去成长，独立。
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也在逐渐变得低沉成熟，在被戎秋这个姐姐呵护的同时，羽毛逐渐丰满，试图张开翅膀去保护自己在乎的家人了。
郁子怀抱着帐篷的支架路过，恶狠狠地问道：“你们两个在干嘛？还不快点干活，今晚就要在这边露营了，帐篷还没搭起来呢。”
“哈哈哈，不要着急，这不都是极昼吗？光线好得很，什么时候搭帐篷都可以。”
“这不是你们偷懒的理由啊？！”郁子怀气炸，看看还在冰面上肆意跑动的熊康平，明明脚上没穿冰刀，但是一碰到冰面就灵活得不像样的人，“熊哥！还有你！别撒欢了！快回来！”
*
“……”正在看着直播的戎夏。
他面无表情地关上直播，然后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拭一下剧烈运动后的汗水，他不过是回来看看姐姐的直播情况，谁知道还能听到这种话。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一头小卷毛被他湿润的手薅成一团。
“——小夏！你在干嘛呢？还不快点出来！今天晚上可是有大餐的哦！教练请客！千万别客气，使劲宰！”一群兄弟热热闹闹的勾肩搭背，朝着戎夏招手。
戎夏抬头看了一眼，最后擦了一遍脖子上的汗水，把背包里的洗漱用品掏出来。
路过那帮兄弟的时候，他极其不自在地说了一句：“下次……我把你们介绍给我姐认识吧，签名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问一下，她给不给看她。”
勾肩搭背的体育生们：“……”
他们几乎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戎夏快步走远，然后大长腿立马迈开追了上去：“小夏，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我们介绍给咱姐吗？！真的吗？！”
“你还要帮我们要签名，我的天呀，那可是我女神的签名，真的吗？！”
“我靠，你今天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怎么感觉精神有点不对劲啊？”
戎夏无语地甩开他们汗滋滋的手臂，“别碰我……就是要个签名说两句话，反正你们不准对她不礼貌，是敢在她面前乱说，或者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你们知道后果的。”
“我靠，我们怎么敢呀？你也不想想我们每次在女神面前都成什么样了？！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吗？”
“听你这么说真的好玄幻啊，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你居然愿意把我们介绍给咱姐，我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滚吧。”戎夏烦得很，翻了一个白眼，快步走进洗漱间。
忽视掉外面撒欢的狗叫声。
……反正这是他认可的朋友们，介绍给姐姐应该没事儿吧？
戎秋想要关心他的生活，那他也要好好地说出来，不然到时候又像这样担心，那他一直拦在中间的意义是什么？
戎夏别别扭扭地捂着脸，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让戎秋不要操心的念头，他心里涌动着的情绪更多的是无处安放的开心。
这种情绪就像是装了过多的水，到处溢出来，拦都拦不住。
下次回家之后，他要更坦诚的告诉戎秋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自己在队里过得很开心，虽然那帮朋友不太靠谱，但是关键时候都能站在他身边，他们是在赛场上并肩的对手，是在赛场下一起撸串的好友。
很多很多和他相关的事情，他都会全部告诉姐姐。
而同一个天空之下，夜幕降临前，慕容奶奶依旧守着屏幕，眼巴巴地看着，“哎呀，我们秋秋真是可爱死了，怎么还会担心这样的事情呢？”
她笑得满脸慈祥，褶皱像是蔓延出去的思念的线，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方：“我想起以前我生病的那段时间，秋秋也是这么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
“等我病好了反复叮嘱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她说，她离得最近，总能帮上忙的。”
慕容奶奶真是忍不住笑：“那孩子之后还特地去学了一段时间的急救，虽然没打算继续学医，但是她在医学上的天赋倒是出乎意料。”
“多学一门手艺是好事，以后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至少还有个底气在。”欧阳老爷子乐呵呵地捧着茶水，笑的像尊弥勒佛。
慕容奶奶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老东西，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都说了吗？今晚咱们几个老伙计好好玩一会儿，说说贴心窝的话。”
“咦惹，真恶心。”
齐爷爷躺在摇椅上，大蒲扇一摇一摇，凉爽的风从扇子下面走过，吹拂在人的身上：“你们又吵什么呢？直播都要听不到啦。”
“说什么我们吵，你这老东西不是也在说话吗？”
胡奶奶赶紧拉架：“别吵别吵，咱们好好看直播不行吗？没多少时间啦，你们也知道，咱们今天也就能看两个小时，不然几个小辈又要闹腾着上来，把我们的眼皮都要拉起来了。”
“我看谁敢？！今天这屏幕我还就开在这儿，他们谁敢给我摁黑了？回头我就搁家里揍他们。”
几个老头老太太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吵吵嚷嚷。
年轻的时候斗也斗过了，着实没想到，老了反而是彼此相伴。
有些人的老伴走得早，像是齐爷爷的老伴儿，几年前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留在东街反而是他们这对少年夫妻老来伴，充满了最多回忆的地方。
齐爷爷固执己见地留在东街，家里的孩子劝也劝了，早年为之打拼奋斗的公司也放下了，一开始也是图个热闹，逐渐和东街这帮老对头说说话。
而慕容奶奶这种，老伴儿健在，但是沉迷于管理公司迟迟不肯退休的老家伙，她也懒得管，也顺势和东街的家伙们说说话，找点乐子。
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东街最庞大的老年团体，这样形成了。
“哎呀，不知道这次回来，秋秋会给我们带什么礼物呢？”慕容奶奶一想到自家贴心的小孩儿心就软的不得了。
光是想想她为自己做出的努力，无论是学医还是每天早上都会顺着她散步的路线，去和她问好，这小孩每次都会把各种小事记在心上，对她这个老太婆抱着最真挚的关心和爱护。
她就觉得，无论多少的金钱或者其他的支援，都比不上这一刻小小的贴心举动。
老了老了，就越是明白真挚的感情无法用金钱换来。
年轻时争名夺利，尤其看重那些身外之物，她这人和丈夫，和儿子，彼此之间相处的模式都极为冷淡。
要说遗憾，那肯定是有的。
但是她这个人啊，强势了很多年，这个腰即使老了，佝偻下去了，但是她精神的脊柱却始终都不愿意弯曲。
但是戎秋这孩子，对待她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因为客观原因改变，她尊敬着她这个人，就是从那天早晨，她递给这孩子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开始的。
不因为她的苍老去尊重她，不因为她为她的地位去靠近她，而是平静地和她相处着。
从戎秋的身上，她学到了一种让人舒服的态度，这也是她会和自己孙子缓和态度的原因。
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才学会如何好好和家人相处。
戎秋知道她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改变吗？那小孩怕是一直都认为，慕容奶奶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吧？
慕容奶奶笑笑，要不等秋秋回来了，就拿这件事逗逗她？感觉就算是展示出不同的态度，秋秋依旧能看透她心底的想法，找到最合适的相处方式吧。
真是个乖孩子啊……
——真是个乖孩子啊，石青松看着戎秋送过来的小玩意儿，也在发呆。
他手上这个很小巧的装置，是风谷最新研究出来的科技产物，他不过是提了一次。
风谷那边的线，不是他们轻易可以搭上的。
两个势力的联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其中牵扯的事很多，很麻烦，即使是他解决起来，也很困难。
但是他说任务需要用到这样的装置，不过是提了一嘴，戎秋就搭上了自己的关系和人情去弄了回来，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这些都是花钱买的，没有特意打折，原价购买回来的，所以请放心使用吧！”
“买回来的……”
风谷的装置，那可是花多少钱都没办法弄到的东西，多少黑市有人举着钞票，在大肆寻找着这样的东西，可以说是拿到了这种东西，就等于掌握了先机。
这玩意儿涉及的层面，并不是简简单单花钱就可以解决的。
谁抢先一步，谁就可以多拿到一些信息，这对他们后续的任务非常有力。
“秋秋啊……”石青松看着小巧玲珑的机械结构，他闭上眼睛，那粗大的手指轻轻地捏着，把这玩意儿放进黑色的箱子关上。
他对戎秋这孩子的关心，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大秋。
猫对他们家族的人，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石老爷子从实验室把大秋救回来之后，大秋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保护过他很多次。
超出平常的聪明，灵活到极致的野兽，让大秋成为了石家的一员，被公认的成员，即使这样，在石老爷子去世之前，依旧十分担心。
因为对于外界来说，大秋就只是一只猫。
石老爷子所赋它的意义和它身上所背负的财产，在石老爷子去世之后，只会让无数人眼红。
石青松需要肩负的就是这样的责任，在大秋还活着的时候，保护好大秋先生，尊重和爱戴大秋先生。
他一直都是那么做的，直到大秋捡回来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比起人类，居然下意识地更亲近相信一只猫，即使这只猫相比起普通人来说更聪明。
但是对于外界来说，它不也还是一只猫吗？
石青松想不明白过，但是既然大秋要养，那么他就会辅助它，好好养活这个孩子。
发现戎秋的异常，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个下午，或者说戎秋根本就没想在亲近的人面前隐藏，无数的异样，都在那天下午得到了解答。
他一如既往地和大秋沟通着商业街的租赁情况，而难得在旁边围观的戎秋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看着石青松就贼开心地说：“为什么你们可以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最后做出来的事情却完全一致呢？真神奇哈哈哈！”
“大秋真是，明明就可以听懂的啊……但是每次都装作不知道，还叫侄子，哈哈哈……”
她就这么坦然地说了出来，完全没有会想过石青松会去觊觎她的秘密。
石青松一直都想不明白，但是最后所有的原因都只能归结于一点吧——因为信任。
石青松还在看着漆黑的箱子，底下所封存的东西所代表意义，戎秋不会去过问，戎秋只需要知道他没有在做什么坏事，就那么随意地帮他要过来了。
“风谷有很多……光是实验室里的失败品就能堆成一座小山。不过照他们的研究进度，很快就会朝外界公布了。”
戎秋是这么说的。
但是石青松知道，如果不是戎秋和许垚的关系，就算是迟早会被外界知道的东西，他也没办法那么轻易拿到手。
戎秋和许垚的亲近他没办法阻拦，因为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一类人。
但是，他想要护着那孩子的心情，一直都没有改变。
这也许就是做家长的感觉吧。
石青松心平气和地端起他最爱的茶杯，粗大的手指捏着茶杯的时候，就像是捏着一块随时都会被碾碎的小石头。
曾经的黄毛，如今的绿毛闯了进来。
“老大！我靠！你赶紧看直播！”
“秋秋出事了？！”石青松一个没控制好力度，把他最心爱的茶杯捏碎了，但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往上面看过。
那双像是豺狼虎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绿毛。
绿毛烦躁地揉着头发：“不是啊！是那个啊！那个一直找我们小姐麻烦的那个女人，她在直播，说了一大堆什么玩意的东西！”
“谁……来着？”
“……宋归溪啊！老大你真是！”
石青松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把桌面上碎裂的茶杯，收拾干净。
然后打开了手机屏幕。找到了绿毛所说的直播——
直播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弹幕，屏幕中间是宋归溪越发苍白憔悴的脸，但是她直勾勾盯着镜头的眼神，让人感觉到害怕。
最开始的热度还没有那么高，直到宋归溪发疯之后，开始说出圈里的八卦消息。
宋归溪看着镜头，眼睛落在不断划过的弹幕上，笑得有些病态：“淼文吸.那玩意是真的，每周二的下午，他都会邀请圈内的朋友去他的别墅，他们玩得很疯，会叫很多的三流小明星去陪.玩。”
“我被邀请过，但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很脏。”
“现在去他的别墅搜查，说不定还能发现残留的物品。啊，那这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