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瑜安吃着轻食里的薯条,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她应该去吃海鲜,尝一尝当地的特色。
但本着不浪费的观念与肚子还是饿了,她将面前碟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
时针刚过三点五十,纪瑜安将嘴边的油渍擦拭干净便起身。她扯下刚刚系在腰间的白色防晒外套穿上,又打开了手机导航准备坐地铁前往海城美术馆。
她有个习惯就是去到一个新的城市,总想着到那里的美术馆和博物馆去看看,了解当地的文化由这些地方入手很有必要,也能顺便看一看展提升个人审美。
纪瑜安走进地铁站,这个点挤地铁的人并不多,空位很多。这是一条地上的线路,穿行至市中心的沿途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景。
她没有坐着,而是一直倚着不开门一侧的门边,看着地铁窗外的景色,瞬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个点的她如果在言川,应该在戏剧院里与谢靳言一同观看着黑色女人。
造化弄人,此刻的她在海城看海。
温时慢在这时候回复了她微信,大概是看诊的间隙忙里偷闲。
【你得去吃海鲜呀,去到海城还吃什么轻食呀!记得给我拍点好看的照片,我望梅止渴也行。】
纪瑜安在地铁里掩嘴笑着,回了个遵命的表情包。
地铁在海上飞速路过,半小时后抵达市区。
海城的美术馆的地标非常显眼,整个美术馆连着博物馆,成为了一片文化艺术中心。美术馆的设计风格是如同海潮的波浪形建筑,而博物馆则是方正的形状意为海纳百川。
纪瑜安先是走进了博物馆,博物馆不需要预约就能进入,也刚好在展览一批古书画,正巧是她一直感兴趣的。这下她能静距离观赏,没有任何时间的限制和人为的打扰,就每一幅都去仔细地看。
她拍着一些喜欢的展品发给温时慢看,因自小长辈们的熏陶,她与温时慢对这些古典文化都颇感兴趣。
【别说我没给你分享呀,就这样先给你小小地浅尝一下。等一会儿我去美术馆,也给你分享一些我喜欢的作品。】
她给温时慢发完微信后又放下了手机,继续观赏着。
纪瑜安在博物馆参观完已经接近四点半,离闭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把美术馆也看看,如果时间不够看完所有的展品,她明天再来一趟也未尝不可。
走进美术馆的纪瑜安发现这次也正巧有自己感兴趣的画作正在展示,但她没有直接到自己感兴趣的画作面前,而是从入口开始一幅一幅往下看。难得的闲暇时光,何不好好利用起来?她慢慢地往后看,努力感受画家的情绪,努力将感受化作自己的理解。
当她其它的画作看得差不多时,她视线移到自己最感兴趣画的位置,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行李箱。她被吸引过去,这个男人真奇特,来美术馆看画竟还拖着行李箱。
她缓缓走到自己感兴趣的画面前,出于好奇她还是偷偷侧头去看那个男人,却惊在原地。那个男人正仔细看画,不经意的侧目目光扫到了纪瑜安,他同样愣住。
他们相隔三米不到,却好像恍若隔世。美术馆中来往的赏画者就好似不存在,他们就那么对视了许久。
那个本该在言川的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美术馆,出现在她感兴趣的画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纪瑜安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看错了,伸手挡了一会,又把手放下。
谢靳言正朝自己走来。她反应过来,脚步立即不自觉往后移,就想逃跑。
她眼见他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上前一大步将她拉住,低声地问着:“跑什么?”
纪瑜安看见他先是震惊,随即又想起了那些令她不住地想要逃避的现实,对着谢靳言的语气也是淡漠的可怕。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谢靳言抓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喂!这在美术馆呢!”纪瑜安被谢靳言突如其来的大胆动作吓到,下意识小声惊呼着。
谢靳言放开她,一手揽住她一手拖着行李箱,就往前走。
“我如果松手你就会跑,那我宁愿先让你觉得我是小人,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君子。”
纪瑜安在他怀里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挣扎着,发现根本无法挣脱开谢靳言的禁锢后,索性摆烂又缩在他的怀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慢慢明明没有告诉你的。”
谢靳言朝着纪瑜安唇角微弯浮起了笑意。
“你觉得凭我的家境要找到你很容易吧?我说过了,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君子。”
纪瑜安沉默着,撇着嘴别开脸不肯看谢靳言。
谢靳言见状,收起了自己的笑意,转而变为严肃的认真模样。
“纪瑜安,抱住你我才能有后续的解释机会,现在你别想再有机会逃x跑。”
第111章 放过我吧
海城的风轻柔地拂过纪瑜安的发梢,不似言川那般寒冷刺骨,却没令她觉得温和。
一切伪装的好心情都随着面前这个死死拽住她不肯放手的谢靳言的到来而被揭下了薄纱,让她不再能够逃避现实,被迫面对她本想逃离的言川的人与事。
谢靳言把纪瑜安拉到了停车场里,将她塞进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的副驾驶里,自己则快速把手里拖着的行李箱放进后尾箱里就回到了驾驶座。
纪瑜安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头倚着车窗,疲惫不断地涌上她的心间。她另一侧手拽着安全带,时而攥紧时而松弛,可始终无法真正的放松。
谢靳言发动着商务车,缓缓驶出了美术馆的停车场。
“晚上想吃什么?”
谢靳言一面留意着路况,一面用余光瞥着纪瑜安。他很清楚此刻的纪瑜安并不想见到自己,他是真的不要脸非要追到海城,在美术馆里死皮赖脸去抱她,就仗着她面皮薄不会当众跟他撕破脸。
他是真的居心叵测,也承认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非君子真小人。
纪瑜安沉默着,不肯与谢靳言说一句话。她一直望着窗外,眼见海城的中心片区与言川并无二致,只是气温差异较大,言川需要穿大衣的温度在海城却可以穿短袖。
谢靳言抿了抿唇,仍然不放弃地逐一询问着。
“海城菜怎么样?你应该没有来过海城。或者直接去吃海鲜吗?我知道有一家大排档的海鲜是真的很不错,又新鲜又实惠。还是想吃清淡一点,砂锅粥也特别不错。”
纪瑜安也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感受着眼睛突然的干涩,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谢靳言得不到纪瑜安的任何回应,往方向盘的位置靠近了些偏头去看合上眼睛的纪瑜安。
她摆明了是不想与他交谈,甚至不再希望见到他。
现在的他对于纪瑜安来说,是更甚过洪水猛兽的存在。
纪瑜安紧闭双眼,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昨天那个威胁她的邮件与电话。对方很清晰地指出自己是谢家,并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她前脚刚订下去海城的机票,对方立即可以得知并电话再次警告她。
谢靳言的突然出现也印证了这一想法。
没有什么事是谢家查不到的,而她犹如一个蝼蚁,可以被轻而易举地踩死,或是被随意拿在手里把玩。
她相信谢靳言即使是离经叛道从不墨守成规的人,但也不至于会这样对待她。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在想靠近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
纪瑜安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精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哪怕是谈恋爱,她的另一半也许与她同属相似的阶层,细水长流彼此陪伴。
然而她并没有任何谈恋爱结婚的打算。
直到谢靳言的出现,她想着或许能让她稍微体会与她以往不同的人生,在计划之外出现偏差似乎也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结果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一旦失去计划性,都将变得无法掌控。
她决定收回自己准备朝谢靳言迈出的脚步,还要尽可能的远离他。
车内陷入了沉默,谢靳言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城的环岛路开着。
纪瑜安的视线聚焦,看见了与刚刚在地铁上穿行的不尽相同的风景。
太阳缓缓下落至海平面,橘黄色的光芒毫不掩饰地映射在海面上,好似在海上作了一幅星星点点的画卷。
暖色光霎时间消散隐于天际,逐渐幻化为紫粉色的暮霭覆盖着整个天空,月亮透着那层紫纱浮现着银光,一时间各色交相辉映在海天相接之处。
“谢靳言。”
纪瑜安张开了对谢靳言而言尘封已久的嘴,声音微哑清冷。
“嗯?”
连谢靳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藏着一丝不确定的胆怯。
“没想到这场日落,是你跟我一起看的。”
谢靳言清楚地辨认出了纪瑜安声音里的疏离,仿佛坐在副驾驶座上近在咫尺的她已经渐渐飘远,去到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瞬间想起了陈圳川说的,他能不能看见今天的日落。
他看见了,与纪瑜安一起看的。
秦皓果然极有速度地在他离开医院没多久,就帮他打听到了纪瑜安的消息。
“哥!海城。我的未来嫂子去海城了,是早上的飞机。需要帮你立刻订一张最近的机票吗?你来得及吗?我看最快起飞是两点,我可以让飞机等你一会儿。”
那边的陈圳川一下子就听见了秦皓的大嗓门,踩着油门的力度瞬时加大,车子直接飞驰着往谢靳言家里冲。
“阿皓,你马上帮我订。我回家收拾好东西就赶到机场。”
这回连十分钟都不用,陈圳川就把车开回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你上去收,我在这里等你送你去机场。”
陈圳川短短的一句话被谢靳言的关门声掩盖,谢靳言早就没了影子。
谢靳言一直有外出交流偶尔出差的习惯,所以他临时收拾的功夫特别快,没几分钟就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箱,急匆匆下了楼。
陈圳川一直在原地等他,见他上车又是一脚油门踩着急速赶往机场。
时间都来得及,他赶在起飞前二十分钟冲进了机场,顺利登机。
谢靳言落地是四点,秦皓也安排好他与纪瑜安住在同一个酒店,并准备好了车在机场门口等着他。车子的主人是秦皓的朋友,临时有些事需要到美术馆附近,就询问谢靳言能否打车到美术馆这边来拿车。
他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冲去找纪瑜安,他想纪瑜安也许需要休息,他晚上再去找她可能会比较合适。
谢靳言就同意了,自己打车到美术馆拿了车。他无意间看见美术馆外的大型横幅,上面是目前展览的主题与海报。
他忽然想起这个画家似乎曾被纪瑜安分享过,在她的个人账号里。阴差阳错下,他好似受到了指引,莫名其妙地拖着行李箱走进了美术馆。
谢靳言就这样提前遇见了同来看画的纪瑜安。
他从不相信所谓的法则与算命,但这一刻他却感谢上天刚刚给予他的感应—
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纪瑜安的召唤。
他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地只想走向纪瑜安。
往后他也将一直贯彻执行这一法则。
“纪瑜安,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谢靳言在前面环岛路的右侧拐了弯,驶进了海边栈道旁,找了个没有人与车子的地方缓缓停下了车。
“我专程追来,就是为了跟你解释——”
“谢靳言。”
纪瑜安突然叫住了谢靳言,但她的目光却根本没有侧头落在谢靳言身上。
“你为什么非要追来跟我解释?”
谢靳言紧紧地盯着在他身旁却极力想要逃离的纪瑜安,他的心被这样的她牵扯着抽痛。
“因为我喜欢你。”
纪瑜安因他的回答缄默不语。
“纪瑜安,我之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所有的事情都非我本意。”
忽然谢靳言听到一个小小的啪嗒一声。
极轻。
却在这个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楚。
谢靳言暗叫不好,视线下移发现纪瑜安的包包上面有一颗晶莹的水珠。
紧接着一道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传入谢靳言的耳里。
“谢靳言,不如你趁现在放过我吧。”
第112章 不作数
纪瑜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可她的话却直直地刺进了谢靳言的心里。她的眼泪,也同样刺痛了他的双眼,令他的眼眸霎时间变得腥红,几乎无法隐忍。
“你的这个要求,我可以不答应吗?”
谢靳言的声音沙哑无比,声音满是无法掩盖的痛楚,只想一股脑将所有的情绪和解释都倒给纪瑜安。
“谢靳言,这只是我的请求,不是要求。”纪瑜安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压不住那阵涌上心头的无法言喻的心情,令她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下落。“我不会要求你去做什么,但我真诚地希望,谢靳言你可以就趁现在,放过我。”
“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
谢靳言紧接着询问着纪瑜安,言语间都难掩自己的迫切与烦躁。
纪瑜安对这个回答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缓缓开口。
“那我似乎也没有办法。”
谢靳言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因纪瑜安的动作哽在了喉咙之中。
纪瑜安微微侧头,认真地对上谢靳言有些发红的双眸。
“但是我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谢靳言,从今天开始,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谢靳言眉眼紧蹙,看着纪瑜安的双眼盛满了眼泪。她原本清亮乌黑的眸子,霎时间变得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白皙透红的脸颊清晰可见的泪痕,令他止不住的心疼。
可这些都是因他而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纪瑜安,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一x下可以吗?就让我跟你解释吧...”
纪瑜安没有反对,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我和叶以柠的婚约是谢家和叶家自己定下的,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我就读书的时候见过叶以柠一回,而且说的话绝对别说五句了,三句都可能没有。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想起过这样的人,从头到尾。还有微博热搜上什么英雄救美,纯粹是胡说八道!我那天的外套借给许致恒了,不信你问他!”
谢靳言的声音急迫地颤动,生怕自己没有解释到位,还有些语无伦次,只希望纪瑜安能够相信他所说的每个字。
纪瑜安低着头没有说话,在谢靳言说到是谢家和叶家在他们没出生前就定下时,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安静地听完了他的所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