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说。
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他额头噙着汗珠。
脖颈处也隐隐发亮。
跑的。
“你,你把衣领立起来吧。”段之愿用指尖点了下他墨色的衣领,一双眼睛透着比月色还皎洁的光,告诉他:“会着凉的。”
“你给我立起来。”他说着凑近月色。
段之愿赶紧躲开。
小没良心的,不帮算了。
张昱树刚把自己的衣领立起,赫然看见她棉衣拉链也开了,女孩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
张昱树皱眉,先给她拉拉链。
手都冻僵了把握不好力道,这一下直接把拉链头给扯掉了一半。
段之愿立马低呼一声捂着胸口,躲开他。
草。
张昱树在心里暗骂一句。
这下还真把人给吓到了。
他强硬地解释:“过来,我再给你安上。”
“不,不用。”段之愿死死攥着衣领:“我要走了。”
“会着凉的。”他握着她肩膀不让她动,垂下眼给她把拉链头重新安上。
刚刚劲使大了,以至于缝隙之间开口扩大,根本裹不住拉链,放开手就会掉。
张昱树抬眼,瞄了她一下。
小姑娘咬着嘴唇,纤细的眉头皱起。
视线躲闪,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他勾着唇笑。
下一秒直接凑近她的领口,埋头用牙咬上拉链。
第17章
凑近她的一瞬间, 又是一阵清奇的香味。
他们头顶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像是六月的丑橘色。
借着微弱的光线, 张昱树看见她里面穿着一件樱粉色圆领小毛衣。
那上面是个什么图案,没等他看清,就被按着额头推到一边去。
段之愿用手掌捂着心口处:“你走开!”
每一个字都在用力。
张昱树看着她,悠哉笑了声:“至于吗?”
“我要真想干点什么,还至于咬那个拉链?老子咬点软绵绵的热乎东西不好吗?”说完,他视线向下,意有所指。
下一秒又敛了笑容,告诉她:“好了, 你自己拉上。”
段之愿半信半疑垂下眼。
这件衣服买了很久, 拉链本来就容易坏, 平时都是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拉上的。
现在试着向上一拉,很顺畅就拉到了头。
瞬间抵挡住山脚下凛冽的寒风。
那也不会跟他说谢谢。
段之愿扭头就走。
张昱树跟在身后,拦了辆出租车, 叫她:“过来, 我送你回家。”
“不用。”
“你是不是等我抱你呢?”
就是不用!
已经从滑雪场出来了, 门口这么多人,要是还敢跟她动手动脚, 她就喊。
就不信没有人治不了这个痞子。
张昱树没办法, 只得挥挥手让司机走。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 陪她一起走到公交车站点。
她站在车牌底下, 他就站在另一边, 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 还是没忍住。
走过去:“哎,带没带纸?”
带了, 可是又怕她在包里拿纸时,他又趁她不注意凑过来。
段之愿摇头:“没。”
表情一看就是在说谎。
张昱树歪着脑袋看她,细眉弯弯,眼珠透亮,她轻轻一眨眼,睫毛自然弯起浓密又纤长。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张昱树想了很久才想到——
眉清目秀。
从前不知道这成语是什么意思,陡然间在这一瞬间开了窍。
说得大概就是段之愿这种长相的吧。
鼻子也是,又小又翘,嘴也小,带着淡淡的粉色。
长得这么标志难怪不仅只有他喜欢,连带着别的班那些孙子都看上她了。
偶尔上个厕所,张昱树经常能看见那些人窃窃私语讨论她,这时候他就恨不得直接把人按在地上狠踹一顿。
明明他先看上的姑娘。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张昱树抬起右手,掌心在她眼前晃了晃:“真没带纸?”
段之愿这才瞧见,他掌心有两道伤口,一深一浅,深的那一道正朝外渗着鲜血。
她一下子就知道这是怎么弄的了。
段之愿赶忙拿下背包,从里面掏出纸巾,叠好了平铺在他掌心。
眉间微蹙,问他:“你被皮带划了手怎么也不早说。”
这点小伤还要说,那他也太没面子了。
他什么时候卖过惨。
但此时,段之愿柔软的小手就在他掌心上,擦手上的血渍时,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的手,轻轻一划心里就痒痒的。
她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两道伤口上,将纸巾小心翼翼贴上,拭去伤口周围的鲜血,再叠好了揣进口袋,重新拿出一张新的覆盖在上面,样子认真极了。
张昱树舔了舔嘴角,说:“我太疼了。”
段之愿看了他一眼,谨慎地告诉他:“回去要用碘伏涂一下伤口,不然容易感染,最好还是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突然卷起一阵风,吹散地上的雪花拂过张昱树的脸。
他立马挺直腰板,整个人靠近段之愿,把袭来的风雪挡得严严实实,确保吹不到她的脸。
段之愿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搞蒙了,直到看见漫天飞雪和原地起飞的塑料袋。
她眨了眨眼,垂下脑袋。
风过之后,张昱树后退一小步,再度开口:“是不是越早处理越好啊?”
“嗯。”她点头。
张昱树抿着唇:“那我们打个车回家?”
段之愿抬眸,眼底映出他的脸:“你,自己回去,我们,不顺路的。”
“好歹也是为了让你感受一下滑雪的乐趣才受了伤,皮带也坏了。”张昱树说完,一手提了下裤子:“老子这一路都提着裤子走,你没看见啊?”
段之愿脸上温度升高,毕竟他刚刚的确让她有过短暂的开心。
四岁以前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但爸爸在冰上拖着她一起滑,到是时长能回忆起来。
想了想,段之愿点头:“那,一起走吧。”
坐上了车,与外面冰天雪地隔离。
任由晚风吹乱幽静的夜,也吹拂不到她的脸上。
亮眼的鲤鱼跃龙门冰雕自她眼瞳中划过,取而代之的是张牙舞爪的恐龙,再是楼宇之间的霓虹广告牌。
张昱树的手就瘫在她腿边,鲜血已经渗透映出斑驳的印记。
段之愿又抽出一张纸,折好后刚放在他掌心,却被他直接握住她的手,反手一扣按在座椅上。
“你——”
“风大,刚铺上容易被吹跑。”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段之愿毫不留情拆穿他:“没,没风。”
“太颠。”
车里太颠,也会把纸抖下去。
说完,睨了她一眼,不屑道:“隔着一张纸,又没真碰到你,怕什么?”
段之愿气急了,这人真是不分场合和地点,混蛋话张口就来。
偷瞄了一眼前排司机,手上用力:“我不。”
她抬起手臂,他也跟着抬起。
她放下,他就随着她的高度放下,说什么都不放开她的手。
使不上的力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等她探过身子用另一只手推他时,张昱树却突然放手。
恰逢司机转弯,段之愿直接扑进他怀里。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天时地利人和。
软玉温香扑鼻,丝绸般的长发自他胸口滑落,张昱树闷声笑得浪荡。
等段之愿按着他的胸口,从他怀里出来时,面色已如同街角划过的灯笼。
她气得不行,委屈又不得不求全。
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她没办法开口骂人,只能像刚刚在滑雪场时,偷偷掐他。
牙齿都跟着一起用力,很明显是生气了。
张昱树见她这样子笑容收敛了些,轻声开口:“好了,逗你玩的,这不是想让你帮忙分担一下我的疼。”
“你替我转移下注意力怎么了?”他晃了晃刚刚抓过她的那只手:“两条口子,疼死我了。”
活该。
段之愿的视线落在窗外不去看他。
从张昱树的角度恰好能瞧见她半张脸,窗外有亮眼的霓虹闪过,从她额头一直坠落到下颌。
有一瞬间,她脸上是带着光晕的。
湿漉漉的双眼似是沾染了窗外的雪雾,是天使还是精灵,张昱树心脏猛地一颤。
抬起手顿了顿,又放下。
他开口:“别生气了,我错了。”
段之愿抿了抿唇。
“要不待会儿你来给我上药,用力按,疼死我,我不躲。”
又要骗她给他上药,段之愿才不会上当。
她摇头:“我要回家,前面公交站停车就好。”
很近的,她在这一站上车,只需要做五六站就到家了。
张昱树还没说话,司机先开口,笑道:“这么晚了,你对象能让你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吗!”
段之愿一滞,残存的火气消散,迫不及待取而代之的是冤屈。
想开口解释,又怕被人发现她是结巴,只得用力咬了下嘴唇看向张昱树。
偏偏他在这时候安静下来,阖着双眼靠在椅背上。
不能自持弯曲的唇角,在明晃晃告诉段之愿,他现在有多得意。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哎呀,你们俩年纪都不大吧,刚上大学吧?”
“年轻真好啊!”司机感慨道:“想当初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也使劲拉我媳妇的手,我媳妇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
段之愿:“……”
“待会儿我把你们送到地方也就回家了。”司机一边说一边琢磨的语气,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我媳妇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顿了一下:“你俩晚上吃什么啊?”
“噗——”张昱树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瞧着段之愿憋得通红的小脸,终于开口解围:“大哥,这不是我媳妇,我俩关系纯洁着呢,你别乱点鸳鸯谱啊。”
司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眼睛盯着后视镜认真看了几眼,抱歉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们……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段之愿就快要窒息了。
心里祈祷赶紧到家,她再也不想离这个讨厌鬼这么近了。
有神明听见她的祈祷,雪天路滑,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每天至少堵车到七点以后,今天居然一路顺畅,没一会儿就到了家。
借着路灯的光影,张昱树看见段之愿面色绯红。
他轻笑着嘱咐:“回家给我发信息。”
她不回答,就是无声的拒绝。
张昱树按着她不让下车:“要不我送你上楼,亲自看你回家?再跟咱姥姥还是奶奶打个招呼直接相认?”
“我,知道了。”
这个人真的好蛮横,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的。
她轻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他手上。
一条腿都已经落在地上了,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又嘱咐他一句:“最好打针破伤风。”
说完就跑。
出租车再次行驶,张昱树拿着手机,指尖轻敲。
屏幕里的亮光折射进眼瞳,他面无表情一直无意识地点,不让屏幕熄灭。
未几,司机干咳了两声,又对刚刚的事情道歉:“实在对不住了兄弟,我这人心直口快。”
“没事。”张昱树不在意地晃了晃脖子,颈间关节有细微的响声。
与此同时,段之愿的消息发过来:【到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终于让他的脸色回温。
“总有一天,我得考虑考虑,晚上吃什么。”他说。
语调笃定,不似从前的不着边际,更像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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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之愿回了家,匆匆撂下一句:“我不饿。”而后就跑回房间。
想起来什么后,先拿出手机给林落芷发了条信息:【我到家啦,你还在滑雪场吗?】
林落芷回她:【在吃烧烤,超级好吃!!】
段之愿:【那你慢慢吃,我刚刚回家。】
林落芷隔了好半天,回复一句:【嗯嗯】
放下手机,段之愿直直向后倒,躺在床上视线里时天花板的纹路。
半晌,手指在身侧探了探,摸到手机又拿到脸前。
给张昱树发了个:【到家】
敲门声响起,段之愿起身开门。
秦静雅问她:“滑雪好玩吗?”
“好玩。”
“你愿意和同学出去玩简直太好了。”秦静雅笑得开心:“我还担心你不敢滑呢,有没有摔跤呀?”
白天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点头:“有,但是很好玩。”
“摔到哪里了?”秦静雅看着她的腿:“疼不疼?”
“不疼,没关系的。”
“不吃饭了?”秦静雅问她:“你在那边吃过了吗?”
她被迫喝了一大杯奶茶,现在饱腹感还十足。
怕是到明天早上才会消化。
段之愿说:“不吃了。”
秦静雅走时,还不忘帮她把地上的背包扶好。
门一关,段之愿也下了床。
打开背包,从最底层拿出那个红色的礼品盒。
丝绒质感,指尖拂过带着一片柔软。
盒子一掀开,段之愿微怔。
这里面是个钥匙。
晶莹剔透似水晶质感,段之愿把它拿到台灯下,钥匙前后转动折射出无数碎光打在桌上和地上。
段之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把盒子底下的海绵抽出来也没见半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