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曾经,她大概会慌乱到不知所措。
下一秒就会逃离这里。
可现在,她垂眸看了眼而后浅浅对他笑:“我在报社工作,如果您不拥有可以值得我采访的身份,那就没必要添加联系方式了。”
男人并没有放弃:“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会英语吗?”段之愿问他:“或是其他国家的语言?未来五年内我计划到国外定居,如果没有流利的沟通方式,会对未来生活添加负担和阻碍。”
男人迟疑片刻,拿起手机离开了。
她走后,段之愿就开始设想,如果换做是张昱树,他会怎么回答。
然而再次转过头,却见他身边出现了个女人。
手里拿着条白毛巾,正往他脖子上搭。
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张昱树点了下头,她欢快地走了。
就是她了。
段之愿给路遥发微信:【我回家了,明天见。】
路遥:【明天见![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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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里空调风吹得她膝盖疼,段之愿回到家楼下买了两贴药膏,临睡前贴在膝盖上,先是冒凉风,再是热到发痒,皱着眉总算挨过去不适感,这才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她动身去了津市。
今天是路遥的生日。
路遥还是把令她烦躁的工作辞了,去年考过教资,现在是一名光荣的中学老师。
但她依然觉得烦躁:“学生都太皮了,我又年轻根本镇不住他们。”
她用手比划:“每天拿着这么粗的板子敲讲台,眼珠子瞪出来才能让他们别走神,认真听课。”
段之愿笑了笑:“想想你有寒暑假,这还不开心吗?”
“也是。”
路遥伸了个拦腰,躺在沙发上,说:“还是燃城的空气好,津市这边就是湿冷湿冷的,我最开始到这边的时候,每天早上起床身上都不舒服。”
说完,她的目光落在段之愿身上。
“你的衣服都太简单了。”
顿了一下,又说:“但穿在你身上感觉还不错,可是……又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路遥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段之愿穿着深蓝色阔腿牛仔裤,上身穿了件豆绿色对襟小衫。
披散着头发,发尾整齐铺在肩膀上,锁骨若隐若现。
还化了个淡淡的妆,胭脂色唇釉看上去清纯又带着些欲。
她抿了抿唇,又说:“不过这样穿也挺好的,看上去比小芊更清纯,她那个眼线画得都要挑到天上去了,就是张昱树店里那个服务员。”
“我不是想跟她比。”段之愿说:“我就是想让张昱树知道,我还是原来的我。”
纵使时光飞逝,万物变迁,
即便她换了个身份,从学生到白领。
她依然还是曾经的她,最起码在张昱树面前,她一直都是需要他保护的胆小鬼。
“我知道你哪里不对劲了!”路遥突然开口,扬声道:“段之愿你胸太小了,你怎么不垫个胸啊?”
“……”段之愿咬了下嘴唇,低头看自己:“垫,垫了的……”
“啊?这是已经垫了的效果??”
“……嗯。”她点头,轻叹了口气。
这种开衫又薄又短,本来很显胸型的。
可偏偏穿在她身上看着很清水,一点也没撑起来。
路遥当即起身:“你换上我的内衣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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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贺铭洋过来接她们。
刚上车就回头冲她笑:“妹妹,又漂亮了啊!”
下一刻就被路遥揪着耳朵:“贺铭洋,你不想活了吧?”
贺铭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态:“我这不是好几年没见妹妹了,想她了。”
“我看你是想死。”
俩人最近几年在商量着结婚,听说贺铭洋废了很大的劲才让路遥的父母摘下有色眼镜,相信外表吊儿郎当的他是个好人。
他俩打打闹闹一路很快就到了饭店。
朝包厢走时,路遥偷偷拍了下段之愿的胸:“你看,这回看上去就顺眼多了,你这一身纯欲妆简直太勾人了!”
段之愿掖了下耳边的碎发挡住前胸。
“会不会太大了?”
“不会,刚刚好!”
真的不算大,只不过对于平坦习惯了的女孩子来说。
低头突然被占据大半视线时,就觉得过于丰满了。
在路遥的鼓励和监督下,段之愿总算挺直腰板,不再缩着肩膀走路。
包厢里不少都是老贺的朋友,这几年路遥没少被老贺带出去玩,一来二去都和他们混得很熟了。
段之愿刚刚才坐下,就有人把目标打在她身上。
那人偷偷撞了下贺铭洋的肩膀,问他:“那妞是谁啊?”
“遥遥的朋友。”他点了颗烟叼在嘴里:“干嘛?有兴趣?”
“没兴趣也不会问你啊,帮兄弟个忙?”
贺铭洋笑着挥挥手:“不是我不帮你,她以前跟过张昱树。”
“再把她介绍给你,我心里总感觉别扭。”他说:“喜欢你自己去追,不过她可不好追。”
“跟过张昱树?真的假的?”那人脸色立马变了:“我以为得是辣妹能拿下张昱树,没想到他喜欢这种清纯挂的。”
好奇的目光又在段之愿身上打量几圈。
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老贺,你没骗我吧?小妞能受得了张昱树的脾气?”
“骗你干鸡毛?”贺铭洋说:“当年可是张昱树受着她,被她磨的没少吃苦头。”
此时,能磨人的妞正在吃果盘里的冰镇西瓜。
路遥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又打趣几句,重新坐回她身边。
递给她一杯果酒:“你尝尝,挺甜的。”
段之愿接过来,和路遥碰杯后刚喝了一小口,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她抬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人穿着墨蓝色运动裤,侧边线是天空蓝。
纯黑色外套敞开着,里面穿了件白色体恤。
曾经紧贴头皮的寸头换成了背头。
两侧剃短,前面的头发蓬松着向后梳。
一道断眉将他的痞气无限放大,目光微沉,视线扫过包厢里所有人。
也包括段之愿。
和他对上视线的一刹那,段之愿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顿,下一秒狂跳不止,心中的城墙微颤。
然而这次对视连一秒钟都不到,他的视线便移开,平静落在其他人身上。
看见她仿佛看见陌生人一般,那双丹凤眼不再为她泛起一丝波澜。
张昱树坐在了老贺身边,没一会儿钱震也上来了。
他捧着个木箱,扔到地上呼哧带喘地甩了甩通红的手:“树哥,你也太能欺负人了吧,这么沉箱子让我一个人抱上来。”
张昱树脸上挂着得逞的笑,两根手指夹着烟,揶揄道:“哥这是帮你减肥。”
他带来的是一箱红酒。
几个人当场就给拆开了,段之愿也分到小半杯。
放在鼻间闻了闻,酒香肆意。
张昱树一来,包厢里热闹不少。
暗淡的光线也无法阻止他发光,他一手香烟,一手酒杯,推杯换盏间和人聊得热火朝天。
路遥突然趴到段之愿耳边,小声说:“没关系,他不理你,你待会儿过去找他,别怕。”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很清晰的一声:“树哥,那天咱们出去打台球,我媳妇她闺蜜还跟我打听你了。”
段之愿摩挲着杯壁的手指突然停下。
张昱树的声音传到耳中:“是吗?哪个?”
“就是红头发,背灰色包那个,还跟你打了两杆记不记得?”
张昱树:“想起来了。”
“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俩牵个线?”
段之愿脑海里有一根脉络在紧崩着,因为有人切了歌,包厢里现在是安静状态,她确信张昱树知道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片刻后。
他轻笑一声,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牵呗。”
下一首歌的前奏声响起,淹没了脉络崩断声音。
段之愿一口喝掉杯里红酒。
火辣味道迅速吞噬掉甜醇,喉间似吞了团火一般。
这团火慢慢下滑,从喉咙到胸腔,在胃里熊熊燃烧。
握着高脚杯的手指指尖泛白。
段之愿这才发现,她还是她,但张昱树,不再是从前的张昱树了。
他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随着时间一同往前走,如风如太阳那般,短暂拂过她的面庞,不再回头。
是她低估张昱树了。
第41章
路遥生日是贺铭洋精心策划的。
一个接一个的小惊喜层出不穷。
比如大家正玩得开心, 突然头顶的灯熄灭,下一刻从角落里出现荧光火柴人, 随着音乐声跳着滑稽的舞。
灯一打开,是贺铭洋满头大汗的脸。
路遥冲过去抱住他时,又响起礼炮声,无数彩条冲向天花板再悉数坠落到她头顶。
接着一个载着钻戒的氢气球从空中飘过来,一片掌声中,路遥眼含热泪伸出手,由着贺铭洋帮她戴上戒指。
今天是她的生日,更是贺铭洋的求婚日。
两人腻歪在一起唱同一支情歌时, 段之愿接了个电话走出包厢。
秦静雅的电话, 问她房子交接好了没。
挂断电话后, 她去了个洗手间,出来时一个男人正等在对面。
段之愿目光迟疑看着他。
“美女你好,我叫唐子洲。”
唐子洲就是刚才跟贺铭洋打探段之愿的人,左思右想他还是觉得试一试。
“方便加个微信吗?
大学这四年, 段之愿早已熟悉这一套流程, 况且昨天在奶茶店她也完美对应。
她微微弯起嘴角:“不好意思, 我——”
“别急着拒绝我。”唐子洲不紧不慢地说:“刚刚你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看起来和我们都不一样, 上大学了吧?”
“我已经毕业了。”
“长得可真年轻。”唐子洲笑道:“看着娃娃脸, 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子呢。”
“你学什么专业?”
“英语。”
唐子洲突然眼前一亮:“那你是翻译?还是……老师?”
段之愿说:“我之前在报社做过翻译。”
话音刚落, 唐子洲拿出手机按了两下, 找出一张图片让段之愿看。
“我在出版社工作, 目前我们出版社在统招翻译, 听说你老家是燃城的,我们在燃城也有分公司, 如果你近期或是以后想要换个工作环境,可以联系我。”
这明显是一个正确的搭讪方式。
段之愿认真点头:“我会考虑的。”
唐子洲:“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添加他微信时,前方突然传来吵闹声。
段之愿的视线下意识一偏,看见张昱树正和四五个人勾肩搭背走出来。
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中一个人快走几步做了个夸张的顶胯动作,几个人瞬间笑作一团。
张昱树能完美融入到这种氛围,野痞的气质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碰巧他笑过后抬眼,准确捕捉到了段之愿的视线。
段之愿心里一惊,电话从掌心滑落。
蹲下去捡起时,唐子洲也弯腰并且快了她一步。
“谢谢。”段之愿接过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上自己的名字发过去。
唐子洲轻轻地笑:“段之愿……很好听的名字,一下就记住了。”
与此同时,张昱树的小部队正在前进。
他们都互相认识,有个黄毛短寸推搡唐子洲一下,话里话外略带着不言而喻的深意:“你干嘛呢?啊?”
唐子洲笑说:“给单位招人才。”
“是给单位招的吗?”黄毛喝了不少酒,满面通红,又跟段之愿说:“美女,你可当心点别上他当啊,这狗东西不是什么好人哈哈哈……”
段之愿抬眼:“我会好好考虑。”
而后,看向他们几个,礼貌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群人懒散又爱闹,一时间对段之愿的严肃神态还没能适应。
黄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嘟囔着:“这人……该不会生气了吧?”
唐子洲不轻不重给了他一脚:“人家可是高材生,大家闺秀跟你可不一样!”
说完,他看向正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的张昱树。
张昱树的神态没什么改变,还和平时一样顶着张不耐烦的脸,看什么都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看样子是已经彻底放下,那唐子洲就放心了。
朝洗手间抬了抬下巴,跟黄毛开玩笑:“撒尿的时候照照你自己,别一副吊儿郎当样。”
黄毛皱眉,扫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身西装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保险来了呢。”
“草!现在的女人都喜欢上流社会精英类型。”唐子洲睨了他一眼:“就你这打扮,也就能吸引小太妹……”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朝洗手间走,路过张昱树时,唐子洲又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