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懿然起身关门,跟律师发出了一份邮件。
协议内容是约定在恣白成年以后将部分股份转移到小外甥名下,她在花旗银行开了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这张卡在很早以前就存在了,是她怕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意外,每个月赚钱了,就会往里面存一点钱,给恣白做教育保障。
后来裴家回来认亲,这张卡也就束之高阁,如今又派上它的用场了。
她把每个月的分红打到银行卡里,准备等恣白十八岁的时候一同交给他。
姜懿然合上盒子,起身来到儿童卧室,恣白抱着玩偶睡得正香,昏暗的灯光下,小人儿在缩成一团。
她从信封里拿出现金,悄悄的塞在恣白的存钱罐里,小家伙可精了,对自己的百宝箱里有多少钱都了如指掌,她不敢太过声张,只能趁着夜晚悄悄的塞钱进去。
还好,小家伙到现在还没发现。
恣白揉了揉眼睛,下床数了数自己的存钱罐,又多了五十块,真好!
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攒到启动资金了,他要成为姨姨背后的男人......
南城背后的男人此刻还只是个小崽崽,在小姨的陪伴下,安然入睡。
沈念星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姨姨。”沈念星闭上了眼睛,向姜懿然伸出双臂,自然而然的趴在姨姨的怀里。
姜懿然把沈念星抱回屋里,掖好被角,沈念星迷迷糊糊中看向姜懿然,“姨姨,不走了吧。”
说完小朋友也睡着了。
姜懿然沉默良久,“不走了。”
*
领证那天是个晴天,却在去的路上天上刮起了小雨,看着窗外的雨点,“要不要改天。”
姜懿然试探道。
“不了,就今天。”
关于领证日期,已经往后拖了好几次,姜懿然这时候才发现她竟然有婚前恐惧症,“你们有钱人结婚不都是要签婚前协议的吗?我的那份呢?”
沈淮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估计是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癖好。
“想签婚前协议的是你吧。”
沈淮言一语道破她的小心思。
姜懿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的确是她想拟一份婚前协议,可是沈淮言那么大份家业都没提出要签,她这小小的饮品店会不会有些太狂妄?
“哈哈,我觉得财产分开比较好。”
姜懿然总觉得自己赚的才是自己的,婚姻或许可以带来利益,但是虚妄的东西她并不是很感冒。
她可以以一己之力创造出年利润千万的产业,她相信她这辈子并不会太差,或许过程会艰难一些,但是创始人和股东还是有差别的。
但是相反,如果有谁要分她的股份,她是真的会心梗。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把这个可能掌握在别人手里。
“别想了。”沈淮言打断了她的思考,“这分协议永远不会存在。”
姜懿然摸了摸鼻子,也知道是自己临近婚期心中疑神疑鬼多了。
红色的本本上两人的照片合在一起,沈淮言偏头看向姜懿然,女生侧颜在阳光下呈现朦胧的形状,远处的天边升起彩虹,第一次见面,他在车内于她擦肩而过,这一次,他们共同驶向他们的家。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我对着余晖许愿,希望你能永远的在我身边,永永远远。”
*
裴家。
裴氏建立四十年至今,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却在继承人的事情上栽了个跟头。
老爷子年逾六十,却仍未定下继承人,公司里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几个心思活跃的理事开始在二级市场偷偷吸纳公司的股份,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在某一天被卸下了公司内的所有职务,被敲打过后,几人这才恍然大悟,老爷子这是还没有放权的意思。
看着动完手术后,身体健硕的老爷子,比之前更加精神焕发,一些人便也渐渐熄了这个心思,老爷子在位几十年,在裴氏根基之深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可以说裴承平就是裴氏的灵魂人物,如果哪一天董事局改选主席,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
有些不死心的便开始在继承人的位置上动小心思,想要提前押宝,可是两个少爷年纪实在都太小了,都还在上小学,一般舞权弄势的老家伙空有计谋却无法实现。
看着一大块肥肉在嘴边却没法吃下去都快急死了。
几位理事约定好时间去看望老爷子,却在大宅里遇见了传说中的小少爷。
恣白答应了给爷爷的礼物,如今从国外回来,便来兑现诺言。
他拿着求来的平安福,放在小包包的最底层,确保不会损坏后,才转身向姨姨再见。
裴锦佑正在花园中上插画课,远远的看见恣白从门外走来,激动的扔下画笔,冲到楼下,“恣白,你来啦!”
“爷爷最近正念叨你呢,我在本子上画了很多个人物,给你画了幅肖像,跟我来。”
说着拉着恣白回了房间,路遇位理事也礼貌鞠躬,打了招呼。
“王伯伯好。”
“于伯伯好。”
恣白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裴锦佑在家中被拘束坏了,这个暑假不是上这个课就是那个课,课程安排的满满的,比在学校的时候还长。
他拿出插画本兴致勃勃的向恣白讲解着上面的动漫。
楼下,几位理事看着两位小少爷手牵着手,有些搞不懂。
现在的豪门继承人争夺都这么和谐了吗?
晚饭恣白是留在裴家吃的。
管家吩咐厨房加了很多菜。
饭桌上,恣白拿出在极光下求的平安福,递给了爷爷。
裴承平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过了半响,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饭桌上吃的最开心的就是裴锦佑了,对于他来说,只要恣白回来,爷爷的心情就会好很多,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是从紧绷的神态还是能看出几分。
他多吃了两块排骨,又给爷爷夹了一块,见爷爷没有呵斥,他又偷偷的给恣白夹了一块。
恣白皱了皱眉头,看着那块排骨,最终还是没有夹出来。
*
晚饭过后管家安排了司机要送小少爷回去,却被老爷子拦了下来。
深夜,裴锦佑偷偷的溜到恣白的床上。
“你知道吗,妈妈她不喜欢我,她喜欢信用卡。”
“奶奶也不喜欢我,她喜欢打麻将。”
“爸爸......爸爸也不喜欢我,他喜欢自由,又舍不得放下富裕的生活,所以把我留在这里。”
“爷爷......爷爷是个英雄。”
黑暗中,裴锦佑对着天花板轻声说道,空气中传来一阵呼吸声。
看着熟睡的恣白,裴锦佑松了一口气,“笨蛋。”
良久后。
“我才是笨蛋。”
*
再次收到姜翠兰的电话,是在一个雨天,“丫头,你快回来把,你爸爸他要不行了。”
姜父在三月出狱,出狱后死性不改,又去各种娱乐场子转悠,刚开始只是在一旁看,旁边的人见他实在稀罕的紧就招呼他上桌。
姜父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
这次出来他是打算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哪有千年防贼的,日子好了一阵子后,姜父的心有蠢蠢欲动起来。
娱乐场所的妹子可是年轻貌美,牌桌上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一刻,一直是他的心瘾。
“老姜,快来快来,替我摸一把,我等不及了要上厕所。”
欲望一旦开始,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绝无止步的可能。
这次姜父也没了好运,再有一个外孙可以卖掉。
他以自己外孙是裴家首富孙子为筹码向场子里借了本,还在楼上开了间房,整日沉醉在纸醉金迷,温香软玉里。
不出一周,便被场子里的人客客气气的请了回去。
做灰色产业的人可不傻,他们也有他们的消息渠道,这老登在几年前突然拿着一大笔钱回家,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左右无论是什么关系,能还钱就行。
可是姜父哪来的钱还,去找裴家,连大门都进不去,在外围就已经被驱赶出去了。
姜父郁郁不得志,还钱日期临近,他日日买醉,最后一头栽倒在小河沟里。
他倒是没病没痛的去了,却留下一大笔负债给王桂兰,王桂兰哪来的钱,被那帮人打的鼻青脸肿后,只能哆哆嗦嗦的在注视下,给姜懿然打了个电话,想把人骗回来。
自己爹死了总不能不回来看看吧。
王桂兰这算盘打的是挺好的,想把包袱甩到姜懿然头上,却没想到那头只淡淡的说了句“哦。”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电话......
这下王桂兰也无语了,哪有这样的女儿,比仇人都不如。
*
虽然挂了电话,但是这最后的孝道姜懿然也是要替原主尽了的。
她收拾了行李,买了回往安城的车票。
只是一回来姜懿然就后悔了。
屋内乌烟瘴气的,债主围在客厅中央,姜父最爱的花盆也被糟蹋的七零八落。
看见她回来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摸了摸下巴。
王桂兰抱着小儿子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债主答应给他们三天时间凑钱,等那帮人离开后,王翠兰才从角落起来,来到姜懿然面前讪讪道,“丫头,你看,你爸那笔钱......”
姜懿然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父母和子女之间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当初姜懿然落魄时,王桂兰在家里吆五喝六,如今姜懿然成了姜老板,一身气度也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王桂兰自然矮了三分,道,支吾道,“我去做饭。”
说完便走进了厨房。
那个没血缘的弟弟用着警惕的眼神看着姜懿然,姜懿然忽略了她径直朝房间走去,从前她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小儿子的地盘。
她从桌底找到了一箱属于原主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些本子。
她从小铁盒里找出一把小钥匙,带锁的日记就这么打开了,从日记里她看到了原主短短的一生。
在她仅有的记忆中,她的父亲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她和姐姐就从小公主变成了泥土里的花儿。
等母亲死后,姜父看向她们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善,也是在一次次的斗争中,原主养成了力大无穷的习惯,到后来甚至可以和姜父抗衡。
这些都是原文里没有的情节。
所谓能威胁原主的把柄也不过是曾经想猥亵原主,却被原主给开了瓢。
他想用这种方法毁了原主的清白。
为了保护姐姐,姜懿然二十四小时跟在姐姐身边,更是差点被掐窒息,她想带姐姐走,可是两个孤女,离开了姜家能去哪儿呢?
她把姐姐视作唯一的精神信仰,可是姐姐却在读了大学后,想要抛弃她,跟男的私奔去国外。
姜父也娶了继母,整个家中就剩下原主在苦苦挣扎,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的姜懿然,逐渐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姜懿然从一个会唱歌跳舞的小公主彻底沦落成小太妹。
日记读到这里的时候,姜懿然就合上了本子。
看来送姜父最后一程也没必要了。
姜懿然假装出门买东西,悄悄买了回程的车票。
窗外树影婆娑,绿意盎然,上一次坐上这辆车,是去接被遗弃的小外甥。
这次,她将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