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先吃饭再睡吧。我都要开始煮了。”姜棠瞧见她脸色苍白,双目通红。
“我真吃不下。”周柠琅用哭得喉咙发沙的回应。
她很快就回房间睡觉,然而却根本睡不着,梦境跟现实交叠,像洪水猛兽,朝她汹涌的袭来。
曾经周柠琅以为她已经翻过迟宴泽这篇了,只要不再去想起,就行了。
偶尔听人提起他,就把他当成一个朋友的朋友,同学的同学就可以了。
直到五年后,她在上班的医院再遇迟宴泽,她才发现曾经她以为痊愈了的心里,某个重要部位早就为这个男人变得残废了。
*
春光短暂,春意搁浅。
一眨眼,京南城珍珠河畔边的樱花都开散了。
每天在医院忙于工作的周柠琅,忙到甚至没时间抽空在某个下班的晚上去好好赏一次夜樱。
任中昱的断指手术被周柠琅做得很成功。
在这个为他做手术的过程中,周柠琅把迟宴泽的微信加上了,任中昱说他的手要是后续出现什么疼痛症状,会让迟宴泽及时告诉周柠琅。
他右手断指,发不了微信。
其实就是找个借口,逼周柠琅加迟宴泽的微信。
那天跟迟宴泽在电话里吵架,周柠琅在下班的路上崩溃,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
尔后,再出现在迟宴泽面前,她依然故作清绝冷淡,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她都26岁了,还是会为他哭得很惨。
哭完那一天,周柠琅觉得迟宴泽想加她微信,就加好了,她越抗拒,他越来劲。
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周柠琅让他使劲的拳头砸在棉花里,才是对他最好的疏远。
加完之后,周柠琅把自己的朋友圈动态对他屏蔽,让他窥探不了这几年没有他,她过的生活。
他的朋友圈她倒是可以看见。
结果是,周柠琅很震惊的发现,迟宴泽都27岁了,是个体面且威严的在军服上别满勋章的空军高官了,做事风格还能野痞得把她给吓死。
迟宴泽的微信朋友圈照片墙就是他跟周柠琅在库里南上湿吻的照片,周柠琅的脸被他爽利的俊脸遮了点,只露出了一半,不认识周柠琅的人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稚□□生的长相。
倒是能看到迟宴泽躬身,掐住她腰,痞坏吻她的姿势,氛围是十足的又欲又宠。
这张照片墙好像放在那儿置顶很久了,看过迟宴泽朋友圈的很多人给他点赞,赞数超过几十万。
所以,分开的这五年,迟宴泽就是这么高调的官宣着,他曾经又欲又宠的弄过周柠琅。
周柠琅却小心翼翼的,但凡别人跟她问起迟宴泽,她都极尽所能的跟他撇清关系,甚至跟人承认一下跟他是大学同学都不愿意。
发现迟宴泽的朋友圈照片背景墙是他们在库里南副驾驶座上湿吻的照片这天,周柠琅怒不可遏的主动给迟宴泽打电话,这时候,迟妙雪跟任中昱都出院了,不是周柠琅的病人了,迟宴泽没有借口来医院找他。
他消停了好几天,等着任中昱给他助攻,让周柠琅通过他的微信好友验证。
迟宴泽很有自信,只要周柠琅跟他加上微信,一定会主动来找她。
她是什么样的周柠琅,迟宴泽很清楚。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当初他们医学院那个斯文败类学长,偷拍到他们在大学聚会后,偷偷相约见面,在车上接吻的照片。
不然周柠琅这么胆小保守的人,怎么会让人拍下他们亲嘴的照片。
“给我把你微信朋友圈照片墙换了。”周柠琅对一直都任性妄为的男人说。
此时迟宴泽正在京南一家高端休闲会所跟人玩牌。
知道他回城来了,城中跟他玩得好的二代们都挤破头想要请他吃饭聊天。毕竟现在振南集团的发展越来越如日中天了。
百般讨好集团太子爷迟宴泽,捞点好处,是太多人想要做的事。
一群人正在喧闹着狂欢,周柠琅的电话打过来,迟宴泽接了。
听到那些热闹喧哗,周柠琅觉得可能迟宴泽一点儿都没变都说不一定。
他一下子没听清她的要求,笑着问:“周医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于是,周柠琅只好再次重复了一个刻不容缓的要求,“请把你的微信照片背景墙立即换了。”
“为什么要换?”迟宴泽嘴里含着一根烟,一个最近想跟他家里振南集团攀关系做生意的公子哥在恭敬给他点火。
烟燃了,尼古丁的味道袭上来,迟宴泽的眼被清白烟雾熏过,他口吻散漫的嘟哝,“周医生,以前被我一亲就湿的事还想藏多久?”
“迟宴泽,你是不是疯了?!你把我照片放你朋友圈背景墙多久了,你经过了我的允许了吗?!”午间休息室里,周柠琅暴躁到极点的吼。
她现在跟以前上大学那会儿不一样了,很容易发脾气,因为骨科医生真的不是人干的职业,不仅累身,还要承受住很多的压力,对着她别人她不发脾气,再麻烦难搞的病患,她都有耐性跟对方好好相处。
但是,对着总是想方设法挑衅她到极点的迟宴泽,她发现她真的很易怒。
不知道是不是印象里,她觉得她还是他的公主,可以随便娇气的跟他这么发脾气,周柠琅真的在电话里跟迟宴泽暴躁上了。
可是迟宴泽却很冷静。
性感的仰月唇衔着烟,静默了片刻,“五年了。”迟宴泽含着烟,自嘲的勾唇笑说。
“五年零七个月十二天。”他每天都算着呢。周柠琅跟他分开的时间。
现在是春三月末,他们就分开了这么久。
周柠琅听完这个时间,心里惊惧交加,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故意模糊时间,因为她以为其实就是永远。不用算了,就会是永远。
对周柠琅来说,什么是告别,就是把迟宴泽留在昨天了,然后明天她一个人走,不再想他,念他,或者迷恋他。
她再也不要回头喜欢他这样的痞气浪子了,他真的游戏人间得无以为继。
把她的照片放在他的朋友圈背景墙五年零七个月十二天后,他此刻还是坐在歌舞升平里接听周柠琅的电话。
“泽爷,算什么呢?什么五年零七个月十二天?”
周柠琅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问。
“哦,没什么,就我女朋友跟我吵架的时间。”迟宴泽回答。
“哪个女朋友啊?你不是一路交了很多女朋友吗?”
“朋友圈背景墙里的那个。”迟宴泽口气四平八稳的说。
“我去,不能吧,他妈吵一架吵快六年了,还能是女朋友。”有人惊了。
“怎么就不能是了?”迟宴泽衔烟,眯眼,用眼角余光赏这人一眼,神情又狠又冷。
这人立刻表示不惊讶,没什么好惊讶的,上赶着跟振南财阀的太子爷盛情恭维道:“肯定能是啊,只要泽爷喜欢,肯定还是女朋友,这架要是吵完,以后泽爷跟泽爷的女朋友肯定能情比金坚,相濡以沫。”
“是,是,是,小仙女闹什么性子呢,这都五六年了,别吵了,乖乖回来跟着我们泽爷呗。”
“现在小仙女的人在哪里呢?在京南还是京北,赶紧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呗。”
电话那头的几个男人胡乱一通说话,还传来了唱昆曲的声音。
一个女声娇娇怯怯的唱着“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春泥。”
迟宴泽许久不回京南,今日一帮公子爷们投其所好,找了个唱昆曲唱得特别好的女网红给他唱歌,要跟他玩点煽情江南风。
他上高中跟大学那会儿的风流韵事此前一直在二代圈子里广泛传播。
现在当了空军高官,在京北没听说他玩女人了,但是趁他休假回来,悄悄搞几个尤物孝敬一下他,说不定还是可行的。
江南多美女,南方女孩子的吴侬软语一说,娇嗲的喊几声爷,谁受得了。
特别是迟宴泽这样浑身斥满荷尔蒙,天天在部队里挥洒野性的硬汉。
那头,声娇人软的女网红还站在他们聚会的包厢里,一架春日宴屏风前在为迟宴泽唱淫词艳曲呢,媚眼不知道给他抛多少个了。
这头,迟宴泽在这儿咬烟,眯眼,偏着脑袋,绞尽脑汁的细算他跟他女朋友吵了五年零七个月十二天的架。
只能说是绝了。
电话里,周柠琅在迟宴泽清晰的说出他们分开的时间段之后,就一直愣怔了。
她很震惊为何他能记得那么清楚。他一定天天在度日如年的算,才能记得这么清楚。
“周柠琅,你今天下班来这个地方找我,我今天就把我的背景墙换了。”
迟宴泽告诉周柠琅,顿了顿,补充道,“要是不来,我今晚上就把这照片发到你们京南军总医院医生的便民就医网站上,骨科周柠琅医生的个人专栏那里。”
“迟宴泽,你就是……”周柠琅要正式开骂了。这个男人就是个混蛋。
“我就是混蛋怎么了。”迟宴泽赶在周柠琅骂之前,主动承认了。
“周柠琅,你今天不来,我不发我们亲嘴的照片出去,我他妈迟宴泽就是个孙子。除了现在这张照片背景墙,我手机里还有很多,有些能清楚看见你的整张脸,都是当初李京沛给拍的。”
“……”周柠琅快气炸了。她没想到她加上他微信,是一个局,一个迟宴泽布的让周柠琅不得不去他身边的局。
“一个小时后你人得到我跟前,我喝酒了,开不了车,头疼,你把我接回泰来鸿信去。”迟宴泽说。
他跟周柠琅说话的口吻越发强硬的痞气。
挂断前,他还落重语调:“周柠琅,爷等着你。不止五年零七个月十二天。”
语毕,男人先挂断了电话。
周柠琅咬牙,气得不知拿他怎么办,他怎么那么混,都多少岁了还用以前那些套路。
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也是他握着她不想让别人看到的照片。
那晚,跟人赛车去山顶的他给周柠琅打了个视频,她在宿舍里,不慎点了接听,他截屏了他们一起同框的照片,就要挟她去他的公寓里陪他看电影。
那会儿周柠琅刚上大学,刚从甘芊的网暴伤害中顽强逃生,敏感脆弱,十分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深怕成为被人关注的焦点,于是让他如愿的去了。
因而跟他一起进入一场不顾后果的燃烧。
如今,周柠琅26岁了,在军总骨科上班,更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名誉被毁了,就没办法评职称,往上升了。
所以,周柠琅真的怕迟宴泽犯浑,如他所说,周柠琅让他等了五年零七个月十二天才重遇她,他算得那么清楚,因为他日思夜想的想找周柠琅算账。
*
临近下班时间,乌青从门诊回来,手里拿着两盒冰淇淋,随手递了一盒给周柠琅,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脱了白大褂,换了裙子,在办公室里拿着手袋,想走又不走的模样,问她道:“柠柠怎么了?要去哪里?”
“有个朋友在聚会上喝多了,不能开车,让我帮忙去接他回家。”周柠琅回答。
“那就赶紧去呗。反正你今天在科室的事都忙完了。”乌青说,打开冰淇淋盒子,拿勺舀了一口,送到嘴里,赞叹,“嗯,还是这个香草味道的好吃。”
乌青很自然的联想起上次迟宴泽找周柠琅帮忙买冰淇淋的事,“对了,你加迟宴泽微信了吗?他跟我说你们是大学同期。”
“嗯。是。”事到如今,周柠琅也无法再否认了,“一开始我没想起来,因为我们在不同学院。当时在学校里也没碰过几次。”
习惯是自然的事情,周柠琅早就习惯跟风流纨绔的天之骄子撇清关系。
她撒了多少次谎言,她没数过,她也曾期待过,他们会一起走出一个结果来,然后她会勇敢的公开他们在一起了。
但是很可惜,后来的他们没能在一起。
26岁的周柠琅还是不愿意承认,曾经跟迟宴泽发生的一切。
“哦。”乌青一面吃冰淇淋,一面跟周柠琅攀谈,见她拿起手包,真的要走,乌青忽然问了一句。“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朋友圈置顶照片墙里,那个他掐腰吻着的女人长得跟柠柠很像唉。”
“……”
周柠琅心里咯噔了好几下,立刻觉得照迟宴泽说的,去赴约接喝醉的他回家,有十二万分的必要。
“青姐,你怎么可能把别人看成我呢,你都什么眼神啊。我一个平凡的小医生怎么可能入得了这种顶级财阀公子爷的眼?”周柠琅干笑着否认。
为了让乌青信服,周柠琅还说:“我Macan信用卡分期36期购车的钱还没还够一年呢。”
“也是哈。”乌青咬着塑料小勺,点头附和,觉得清艳凉薄的周柠琅那样被热情大胆的迟宴泽掐住细腰,又宠又欲的热吻,完全不可能。
但是乌青为什么有一股奇怪的直觉,那个人就是周柠琅呢。
为了不继续跟乌青聊这个问题,周柠琅选择先溜了,跟乌青告别:“我先去接我朋友了,他特别麻烦。”
*
周柠琅去迟宴泽发位置的那个会所。
在京南的珍珠河附近,私密性极好,招牌也不明显,她开车找了两圈才找到,车子停好以后,她说是来找人的。
门童带她进去,迟宴泽他们包了场。此时是晚上六点,会所里的造景灯点燃了。
古色古香的中式会所里,布置奢靡。
周柠琅踩着柔软的地毯,进了巨型包厢。
迟宴泽抻开腿,散着手,姿势懒痞的坐在中心位置的卡座里。
适才给他们唱歌的女网红正在问他要微信,蹲在他脚边,又乖又欲,绷着穿旗袍的腿,娇娇怯怯的喊:“泽爷,加我一个微信嘛。好不好呀?人家今天那曲声声慢是为你唱的呀。你好不容易回一次京南,以后再见你就难的呀,要是想你了,阿拉上那里去找你的呀?”
周柠琅本来就对这种场合很不适,一来就被这个女网红呀呀呀了好几声,属实被肉麻到了,转眸看迟宴泽的眼神更冷。
像是他欠着她三生三世似的。上辈子她为他跳过诛仙台,如今她才这么幽怨又后怕的避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