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是她的教授,也是她的忘年交。
不仅在美国求学时,凯瑟琳对她照顾有加,回到国内以后,她们一直保持亲密联系吗,无话不谈。
周柠琅迷惑凯瑟琳要托庄靖方带什么话给她。认识这么多年了,凯瑟琳应该不会对她做任何保留的。
“到车上,我告诉你。”庄靖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庄教授真的要帮我开车?”周柠琅有些惊讶。
“走个过场,送你回家,之后付教授还有你妈妈问起来,我好交代。”庄靖方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周柠琅笑了,“好,到车上告诉我凯瑟琳要告诉我的事。”
Macan启动,音响播了巴赫。
周柠琅怕对方以为自己附庸风雅,故意卖弄,解释道:“年假来了,我可能要出一趟国,帮乐团做两场古典乐演奏。这两天在听曲练习。”
“噢?”庄靖方不曾听说过周柠琅还有古典乐方面的才艺。
骨科医生其实很辛苦,辛苦程度排在心胸外科医生之后,庄靖方知道她这几年过得不容易,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主治,他不用考察,也知道归国后,她的感情生活一定是一片空白。
“让我猜,小提琴。”
“不是。”
“钢琴?”
“不是。”周柠琅自己说了,“大提琴。也许要去一趟威尼斯。”
“不错,很优秀。”庄靖方赞同。
Macan行驶在深夜安静的街道上,梧桐的树叶已经悉数从叶苞绽放成树叶,翠绿的在夜风中舒展纹路。
“只是一个爱好,人都应该有一个爱好,可以解压。”周柠琅不炫技,并不告诉自己的相亲对象,她要兼职去的乐团是浮霜古典乐团,世界顶级的交响乐团,只有技艺精湛的乐手才能进团。
她是兼职的,他们对她考核更严,不是技艺精湛绝对不让她去。
巴赫第一大提琴组曲随机播放到序曲,prelude,周柠琅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出现浩瀚星空,带着茉莉初绽的香气。
迟宴泽让周柠琅最刻骨铭心的地方在于,原来回忆是有声有味有色彩的。
她回忆起那年到京南来学琴的时候,好像就是要到这条街的公交车站去做36路到风景优美的钟山区,培训班老师欧阳老师家就住那里。
春夜里,城市栖息了。
在寂寥的街道上帮周柠琅开车的庄靖方牵唇,娓娓说起凯瑟琳要他告诉周柠琅的话。
“凯瑟琳说,当初你去波斯顿上学,第一学期,有人偷偷去看你,为你悉心打点一切,学校周围的数间店铺他都放了不少美金在那里,要那些店主帮忙照顾你。”
“开学第三个月你从学校里搬出来,租到的条件甚好的房子,其实是他的。他专门选了一个符合你需要跟喜欢的,买下来租给你。那时候也许你们刚分开,他不愿意告诉你,你去波斯顿留学,他曾跟过去,将你照顾的无微不至。”
“在你在波斯顿安顿下来后,他也陆续来探望过你几次,沉默的站在角落里,不让你发现,凯瑟琳留意到了,猜测出你们的关系,你们以前一定在一起过,但是你从来没跟凯瑟琳提起过这个人,凯瑟琳自然也不会主动跟你说起他,但是她很惋惜,为何这么久过去了,你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这是周柠琅第一次得知,那年从北清大毕业,她把在京北还有璃城跟迟宴泽发生的一切全部否定殆尽,说都不要了。
不下千次万次的告诉自己,遗忘只是一个过程,没有好与坏,只要时间够久,她就一定可以忘记迟宴泽,只身前往大洋彼岸,奔赴属于自己的崭新人生。
多年之后,她才被告知,原来以为没有他的她的另一段人生,其实也有他的深度参与。
迟宴泽曾去波斯顿无微不至的照顾过她,甚至她后来从宿舍搬出去租的房子都是他专门为她买下的。
“……”
周柠琅瞳孔颤抖,胸口卷起绵长的灼痛,她觉得太离谱了。
迟宴泽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这样羞辱她吗,他们都分开了,闹得那么僵,他还要跑去波斯顿送她上研究生。
当初她上大学,严卉跟周玉进这对父母都没陪她去京北。
结果她读研,远在大洋彼岸的波斯顿,迟宴泽亲自护送她去。
而且,事到如今,迟宴泽都没告诉过周柠琅,分开的后来,他为她做了哪些事。
她以为他又交新女朋友了,又叫她们公主了,没有区别的,他那么会哄宠,此生沉沦在他怀抱里的女孩绝对不止周柠琅一个。
即使这些年,周柠琅一直这样给她自己洗脑,如今,听到庄靖方转述凯瑟琳的话,她还是要崩溃了。
遗忘只是一个过程,没有坏与好。
但倘若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呢。
自跟他重逢后那种惊惧交加的情绪崩溃感再度袭来,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周柠琅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灵魂早就被那个疯子拽走了,只剩下一个任他摆布的空躯壳。
故意偏头,对着窗外的街景足足看了差不多五分钟,止住眼角继续渗出生理性液体的周柠琅才回头来问庄靖方。
“庄教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今天是我们相亲。你告诉我跟另外一个人早就过去的旧事,是什么意思?”周柠琅红着眼睛,语调嗔怪的怪庄靖方。
今晚在他面前出现以后,她的情绪一直很淡,跟庄靖方的相处只能被概括成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直到庄靖方跟她提起迟宴泽。
她愿意出来见庄靖方,是为了分散近来一直去想迟宴泽的注意力,给自己建立新的社交关系。
她根本不想听这些当她极力往前走的时候,那个被她说不要了的人,一直在陪她走,直到他丧失她的下落。
“外科手术有很多类型,但是唯一不改的步骤都是显露、解剖、止血打结、缝合及引流。”庄靖方说出外科手术六大技术操作。
周柠琅身上有个堪称疑难杂症的毒瘤,身为医生,她却从来连第一步的步骤,显露,都不让自己进行。
她不愿意跟人说起迟宴泽,暴露她的病症。
“如果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得帮你成功的做一场手术。我不希望你再逃避。”
帮凯瑟琳转告完这些话,庄靖方完全没有帮人复合的意图,他旨在让周柠琅直面过去。
如果跟那个人走不出结果,那么,就来勇敢忍痛,残忍切掉长在身上的毒瘤。
“他很花?”庄靖方试探的问,“因为太风流了,所以你们才分开?”
庄靖方第一次见周柠琅,是在港岛,中文大学附近的书店,阴雨天,她买一本书,《倾城之恋》,跟别人说那是最经典的浪子回头。
周柠琅在等她的浪子回头。
睿智的庄靖方很容易就猜到那个人是个花花浪子。
能在美国专门为她四处散财,甚至在地价昂贵的波斯顿阔气买下一栋公寓,只为用来租给她,这人家里应该很有钱,听凯瑟琳说还是个部队高官,家里应该很有势。
这样叠加的结果,就是让有着平凡出身的周柠琅跟他的感情只能走向破碎。
“嗯。”周柠琅低应。
“因为很花,所以分的手?”庄靖方再问。
“嗯。”周柠琅再次低应。
“我能问问,他做错了什么了吗?”庄靖方在对周柠琅进行一场外科手术。
显露之后是解剖。庄靖方要跟她解析当初那场分手的原因。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又跟一个旧相好睡了。”周柠琅坐在副驾,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平淡的说起这件旧事。
“啊。”庄靖方轻斥了一声,转而又立刻说,“在白人文化里,这很正常。其实没什么。”
“可是我接受不了,我喜欢了他十年。我以为我能改变他。”
周柠琅说,“我以前有个好朋友,鼓励我去让他浪子回头,后来这个朋友不在了,我还以为我能完成她对我的祝福,结果才发现,浪子就是浪子,他们不会为谁回头,肆意追逐风月才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那就忘记吧。凯瑟琳的话我带到了,我希望下次凯瑟琳再问起你的感情生活,你会告诉她,你交了新的男朋友,而不是跟谁破镜重圆了。”
将周柠琅送到她住的公寓楼下,帮她停好车,两人站到路边,说话告别。
周柠琅手上还拿着庄靖方送的礼物。
绿雨衣。
穿上了人会成为一个绿药瓶,里面装着治另一个人的药。
庄靖方想周柠琅成为医他的药。
“再见。”周柠琅跟庄靖方告别。
“年假结束后,医院见,希望那时候的你已经把引流做完。”
面孔英俊,性格谦恭的男子在京南春夜的劲风中对周柠琅说,“好好度假,春天的威尼斯很适合人去重生。”
引流是外科手术的最后一个步骤,他希望周柠琅度完这个年假,能完全释怀跟这个浪子发生的一切过去。
“嗯。谢谢庄教授送我回家。”
周柠琅别过庄靖方,转身坐电梯上楼。
走到她住的公寓门口,白炽声控灯随着她的高跟鞋叮叮声渐明渐灭。
在那闪回的一黑一白,一明一灭里,周柠琅见到有人站在入户门门口等她。
男人抻着长腿,咬着燃烧的烟,眉眼颓废,高耸眉骨下的眼神却透亮凶狠,姿势懒痞的背靠在入户门的白墙边,神情轻佻又暴躁,静静等着周柠琅回来。
并且,他已经用这个随时会发疯的状态等很久了。
第82章 兜头吻
被乌青告知周柠琅的相亲地点后,迟宴泽心急如焚的开车过去,路上不幸遇到堵车,他焦躁难耐的随着车阵缓缓移动。
一个小时后,等他抵达如愿酒吧,一张张桌子的挨个找,周柠琅的人已经跟庄靖方去看电影了。
他在酒吧里没找到她,立刻再打给乌青,乌青也不知道周柠琅去哪里了。
因为周柠琅当时在电影院里,手机信号不好,接听不了外来来电。
于是迟宴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那一带疯狂的找她,却遍寻不着。
她又一次的在践踏他身为天之骄子的自尊。
素来目中无人的他从未将一个人如此宠溺。
分手是周柠琅先提的,但迟宴泽当做那不是真正的分手。
尔后,从MIT毕业后,她跟他玩消失,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她。
因为陪任中昱回京南来看病的一个巧合,他终于跟她重逢了,他们五六年没见了,再遇她却一直刻意不理他。
他那天谎称喝酒了,要她开车去接他,在路上,他让她靠边停车,将她搂紧了,失控的热吻她,跟她要求了,重新开始。
他偏执的这份想要跟她复合的心思,她已经很明白了。
甚至,他用了五六年的朋友圈背景墙,她让换下来,他也听话的换了。
他还以为今晚用请她同事吃饭的借口,能顺便能轻松的把她也叫上。吃完饭,他想好好跟她聊聊。
然而,领悟到迟宴泽有多想跟周柠琅复合以后,她做出的回应却是跟他们医院新引进的天才教授医生去相亲。
哼,迟宴泽自嘲的勾动嘴角,低下头去,嘲笑自己。
有点儿宠太过了,即使她是他的周公主,迟宴泽也把她宠太过了。
等他再抬头,他摘掉燃烧的烟,痞气的撩了一下眼皮,眸色一暗。
静止的对峙里,楼道里的灯再次灭了。
踩着高跟鞋的周柠琅转身,想要逃开,还未踏出两步,就被大步追她上来的迟宴泽拦腰抱起。
“迟宴泽,你干什么?你是疯子吗?”周柠琅惊叫,叫完怕吵到邻居,又不敢继续吼他,只能在他身上胡乱挣脱而不得。
迟宴泽将她扛在肩上,拿她的手指试入户门的密码。
试到了,将她扛进去,明亮眸子快速的审视一下,便知道哪里是她的房间。
姜棠在屋里关着门看投影,追剧,声音开得有些大,没留意到有人进来了。
迟宴泽把周柠琅扛进她的房间里,把门反锁了,然后将她抛至她每天睡的那张双人床上。
什么都不说,兜她头,吻下来,往她身上乱亲。
嫉妒填满了他的心,周柠琅不是第一次这样干,大学时她也这么干过,几年过去了,她依然这样挑衅迟宴泽,她就是他妈的欠收拾。
“迟宴泽,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疯了……”周柠琅万分抵抗,觉得这个人不是空军高官,是极恶土匪。
他果决的剥掉她的风衣外套,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回应,沉默至极,根本不想跟她浪费再多一分钟的时间。
男人粗粝的唇落下来,喷洒着灼热而急促的呼吸。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周柠琅清冷跟寂寞许久的皮肤上,晕出濡湿,燃起灼热。
那股久违的舒心暧昧感让周柠琅心里酥痒难受。
明明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原来再被他吻,还是如初的感受,她还是会为他害羞得不行的同时,又无比的想要被吻更多。
迟宴泽摘掉女人圆润肩膀上搭住的一边裙子吊带,继续喘着粗气,热吻她。
不管她如何躲避跟反抗,他继续不跟她浪费时间的深度痴缠。
大学四年,他从来没见过她穿红裙子,现在她居然穿去跟别的男人约会。
时间的确过去很久了,到底是他骄傲,还是她更骄傲。
是不是谁先要求复合,就是谁输了。
那迟宴泽来输好了。
今夜的他发现周柠琅还是有这种本事,光是穿一条他没见过她穿的红裙子,就能把他伤得体无完肤,撩得热血沸腾。
如此漂亮成熟的周柠琅,居然不再属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