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教师公寓对吗?”
“嗯。”
十分钟后,教师公寓到了。跨坐在机车上的迟宴泽脚点地,让小女孩下车。
她看起来很小,虽然个子高,但是身上才刚开始发育,他骑车,她坐车。
机车颠簸中,他感觉到了,她就是个飞机场,可以一马平川的那种。
“要是刚才我没碰巧路过,你真的被他们剃成光头怎么办?”迟宴泽见她现在没掉眼泪了,猜她平复了些许心情,问她道。
“那我每天就戴帽子。”小女孩倔强的睁着大眼睛,回应道。
迟宴泽被逗笑了,仰月唇勾动,“你叫什么名字?”
他觉得她眼睛很亮,很纯,眸底像是藏着最洁白的月色,让内心浮躁的人见了只感安宁,比如浮躁不安分如他的人。
夜里,又下雨又起雾,她被一群坏孩子揍得鼻青脸肿,迟宴泽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见她哭红的眼睛,实在是我见犹怜。
“我叫周……”小女孩要回答之前。
有人在公寓楼上生气的叫她:“柠柠,你跟谁在一起?那谁,还骑个摩托车?”是她妈妈严卉,她在公寓阳台上站着,一眼就看到周柠琅跟一个坏男生站在一起。
那人痞里痞气,穿件黑毛衣,裤缝边带长拉链的白色阔腿运动裤。
脖子上挂掉细银链,一张脸的五官生得极为勾人,皮肤白,在灯光昏暗的黑夜里都耀眼绝伦。
严卉预感到了危险的靠近,她在学校里任教多年,什么学生是什么品行,她一眼便知。
甘芊的事闹那么大,现在周柠琅身边又出现这样的痞子,严卉决定今晚就打电话给周玉进,要他找车来理县,明天把周柠琅接回扬城去。
严卉现在很后悔这学期她因为工作变动,把周柠琅带到理县来上学了。
“一个问路的,我马上上来。”周柠琅应完严卉,紧张的跟迟宴泽告别,“我要走了。”
“还疼吗?”迟宴泽指了指她肿高的脸,是被人扇耳光扇的。
“不疼了。”周柠琅说,静静的告诉他,“你挨过打吗。最痛的时候就是被打的那刻,过了就过了。”
说完,周柠琅转身上了教师公寓的五层楼。
等到她回到屋里,快速将严卉敷衍过去,自己回到卧室,焦急的推开窗,那人已经骑车走了。
她这才发现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
严卉在外面跟周玉进打电话,催促他明天就算在银行里跟人的班换不开,也一定要来理县把周柠琅接回去,不然再拖下去,他们的女儿就真的没了。
*
周柠琅听见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她就起床,瞒着严卉去瘾酒吧,找迟宴泽。
酒吧白天不营业,守门的一个周闻的手下问她想干嘛。
她戴着口罩,鬼鬼祟祟,胆胆怯怯的。
“这是迟宴泽的衣服,挺贵的,几万块一件,你能帮我还给他吗?”说完,拿着一件灰呢大衣的周柠琅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搜出三百块钱,“我可以给你报酬。”
黄毛痞男皱眉,“才三百?”
“我只有这么多。”周柠琅难堪。
黄毛痞男见她眉眼有伤,刚被欺负完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眼尾也是红红的,于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收下了周柠琅的三百元,也接过了那件粗花呢休闲西装外套。
这衣服的确是迟宴泽的,昨晚他来酒吧打牌就是穿的这个衣服,下身配条裤缝带拉链的运动裤,帅死了,酒吧里的女人都在夸他会穿衣服。
他的衣品总是潮得不行,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让他帅得掉渣。
并且,每个人都知道迟宴泽的衣服都挺值钱的。因为他家里真的巨有钱。
“记得一定要帮我还给他啊。”周柠琅不放心,又强调。
“你怎么会有他的外套?昨晚你们睡过了?他忘在你那儿的?”黄毛痞男问。
“不是,没有。”未成年的周柠琅很抗拒的纠正。
“行,那你走吧,我会帮你转交的。”瞧着这女生也不像是迟宴泽的女朋友,对方想要催她快点走。
周柠琅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对了,你能提醒他一下,这外套的两个口袋里装了两个重要的东西吗。他必须要看。请你一定要帮忙转达。”
痞男不耐烦了,就收她寒酸的小三百,她咋这么多要求呢。
“知道了,你走吧。”
“再见,谢谢。”归还完外套,周柠琅礼貌的说完,从瘾酒吧离开。
下午,周玉进借了同事的轿车,来到理县将少女跟少女的行李一起带走了。
十六岁的周柠琅鼓起勇气在迟宴泽的外套口袋里放了一封情书,还有一张唱片。
要离开理县的那个清晨,她孤注一掷的想要迟宴泽知道:有个叫周柠琅的女生真的很喜欢他,是跟他身边经常带着的那些漂亮女生对他的那种喜欢,完全不一样的喜欢。
这种喜欢像一种病,一种绝症,她会为他罹患一辈子,直到她死的那天。
第87章 红唇媚眼(6.23二更)
看书看得不专心,反而陷入回忆的周柠琅翻了一页书页,继续看朱锁锁跟蒋南孙。
“周老师,你瞎拽什么呢。现在连跟你说话,我都不配了是吧?”一直在自说自话的许舟也终于生气了,她这样的女人真的太不识抬举了。
迟宴泽那么爱玩的男人到底是怎么迷上她的。
嗯,对,应该绝对不是为了玩,才跟她在一起。
“你知道他为什么从璃城开一千多公里的车回京北吗?”许舟也偏要告诉她。
“不想知道。”适才看小说看得忽然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决定深度喜欢迟宴泽的周柠琅回答。
那一天,他抱了她,安慰了她,还带她去找医生看伤,把沾染着他体温的外套脱给她,甚至还专门去超市买了把剪刀,帮她把另外一半没剪到的头发一起剪短,说这样就好看了。
在青春期,拥有的朋友稀少得可怜的周柠琅被迟宴泽折服了。
他不仅给甘芊作证,在法庭上证明甘芊不是媚俗拜金的小太妹,还这样在又冷又寒的夜里将周柠琅从一地泥污里抱起。
于是,那个夜晚,青春期懵懂的好感一下子变成了重度的瘾症一般的喜欢。
离开理县的时候,周柠琅给迟宴泽写了一封信,是告白的情书,就塞在他那件粗花呢的羊毛外套的衣兜里。
后来,他们在京北遇见,迟宴泽却不认识周柠琅了,对她毫无印象。
不仅因为他身边来来去去太多女生了,还因为大学时候的她跟高中时候的她差太多了。
特别是大二时期像株盛开的小梨树一样清艳芳丽,倔强清冷的周柠琅,叫他如何将她跟当初那个被人像柔弱绵羊一般按在地上肆意欺侮的弱者一起相提并论。
如今,人在威尼斯的旅馆里,对着一本《流金岁月》看着蒋南孙跟朱锁锁,周柠琅想起过去的她跟甘芊,再想起当时被她们一直聊着的迟宴泽。
周柠琅终于明白,为何二十岁时候她跟迟宴泽没能在一起。
周柠琅喜欢迟宴泽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有钱,是飞行员,痞气,会勾引女生。
但是迟宴泽瞧上周柠琅只是觉得她长得漂亮,性子倔,激起了他身为公子哥的占有欲。
他从来不知道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周柠琅坐过他的机车后座,凭借他的来到,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个有光亮的新世界。
周柠琅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我偏要你知道,风筝还记得吗?你在璃城养过的那只俊介犬,他给你带回来了,现在在首城公馆,养了五年多了,每天过得比人的日子还好。”许舟也帮大哥说的话终于说完了。
周柠琅拿起手机跟钱包,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屋子里,闷得慌,想来想去全是他。还有,许舟也说来说去也全是他。
周柠琅现在的思绪像是吸满水的棉花,无限的膨胀跟厚重,而水源就是关于迟宴泽的每一件事。
那又如何呢。
今天想一点,明天想一点,好似精卫填海,全是无用功。
明知无用,却还要去想。
那年她写的情书,迟宴泽没看,迟宴泽看的是明汐写的情书。
认清这点就够了。
原来后来的迟宴泽还帮周柠琅养着风筝,他还挺念旧情的,爱狗人士迟宴泽。
“周老师,去哪里呢?我陪你呗。”许舟也见周柠琅要出去,起身跟着她。
周柠琅不想被他跟,怕他又一再的告诉他迟宴泽的事。
“别跟着我。”周柠琅不要少年跟随。
“不行,我追你吧,既然你不想跟泽哥处,现在我来追你。”许舟也吊儿郎当的说,手伸进她的珍珠挎带流浪包里,摸出她的烟,牡丹青柠爆珠,扔进垃圾桶里。
“周老师,你别搞这些,真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就别凹这样的范儿。”
周柠琅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出了旅馆,去了圣马可广场看鸽子,看天空,不再让自己心情不好。
*
几日后,凤凰歌剧院,浮霜古典乐团迎来演奏会的下半场。
周柠琅是五号大提琴手,换上纯黑的长摆抹胸礼服裙,将浓黑长发半挽,涂上艳丽口红,跟一百一十六团员一起登台演出。
“周老师,你今晚可真漂亮,怎么样,想好没有?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我真的不介意你比我大。”年少的首席小提琴手坐在她旁边,冲她抛媚眼,逗她道。
“可我介意你比我小。”周柠琅冷清的拒绝痞气少年。他穿燕尾服可真帅。
“昨晚我去你的旅馆房间找你,你怎么不在?”许舟也问。
周柠琅调整大提琴的琴弦,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去坐船了,我男朋友要我帮他拍水城的夜景PLOG。”
“泽哥让你拍?”许舟也一听,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琴弓。他激动得很。
“什么泽哥,我家里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心外科的专家,从美国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回来的天才医生,连我在波斯顿的教授都夸赞他厉害的一个人。”
周柠琅撒谎,其实她现在跟庄靖方还不是那种关系,只能算是彼此可以交心的熟知罢了。
“谁啊?”许舟也没听过这号人物,他一脸凝重,“不是,你家里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为何还要给你介绍?周老师,我不正式说一下,你可能不明白,你男朋友是京北白桦屯空军基地的迟宴泽中校。你好好给我记住行吗?”
“抱歉,我记不住。”周柠琅拿松香擦琴弓,认真做表演前准备。
“对了,有个事忘记告诉你,今天好像京南一帮二代们来威尼斯了。”许舟也拿手机玩了会儿,忽然告诉周柠琅。
周柠琅没吱声。
许舟也给她指了指剧院观看楼上的空中露台,道:“预定的好像是那几个位置。”
“关我什么事?”周柠琅抬头,见到乐团总指挥宋曼霜走进来了,今晚这场混合演奏的总指挥是宋曼霜,浮霜乐团的创始人。
上一场是许舟也的父亲,许其渺。
周柠琅是五号席位,就在指挥台的第一圈椅子上坐着。宋曼霜一垂眼就能看见她。
想起自己只是个兼职,就能得到这么前排的席位,偶尔来即兴表演,乐团就给了她首席cellist,周柠琅心里纠结了一下原因。
这个宋曼霜是迟宴泽的表姥姥,即当初周柠琅上大学时在京北把人家的天价豪车开撞了的那个车主的妈妈。
“怎么了?怕人家宋指挥啊?还是怕今晚看到泽哥啊?”许舟也问。
周柠琅没回答。
许舟也笑了笑。
周柠琅从他的笑意里明白了,许舟也指的那个观看席位,等一下,大概率会出现迟宴泽。
晚八点,演奏正式开始。
年过半百的宋曼霜对东方古典乐造诣颇高,带领自己的优秀弟子们演奏出一场天籁之音。
*
很多观众都留意的到了坐在总指挥身边的cellist,她红唇媚眼,酥。胸翘臀,将典雅的露肩黑色礼服裙也穿出了性感尤物的艳丽。
凝脂般洁白的纤细手臂挥舞,大提琴悠扬的乐声从她葱白的手指流出,变成了撩人音符。
坐在古老的歌剧院的观看席上,一群从京南来威尼斯游玩的二代们全部被今晚的首席大提琴手所惊艳。
今晚,他们到这里来看表演,大多身边带着女伴。
唯独临时赶来威尼斯的迟宴泽孑然一身,情绪低迷,对谁都爱搭不理。
于是,众人讨好般的跟最有背景也最有能耐的公子爷问:“迟少,5号琴手的琴拉得怎么样?”
翘腿坐在正中位置的迟宴泽懒散的掀了掀眼皮,沉声回答:“怎么了?想打谁主意呢?”
确实也是,这样芳丽冶艳的周柠琅太招人喜欢了。
男女老少都会爱上,更别提这帮习惯贪享风月的公子哥们。
“诶,诶,诶,这妞什么来头知道吗?我想追了。”
“刚才问乐团经理说是兼职的。不是固定琴手。”
“哎哟,谁给她撑的腰啊?能到宋女士的乐团里做兼职?”
迟宴泽抿了口酒,没搭话。
“要不哥几个一起上吧,打个赌,谁先追到她。”
“好啊。”
“我来一个,七天。”
“我看难,我半个月吧。”
“啧,你们都挺自信啊,我看她冷得像雪莲似的,起码得一个月。”
“赌注输什么?”
“输辆跑车呗。威尼斯这摊完了,咱们去日内瓦看车展呗。”
“行。就这么决定。”
“来,开局。看谁先能把这个女琴手搞到手。”
几个公子哥你一言我一句的谈笑风生时,没留意到迟宴泽的眼神越来越冷,面色愈来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