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郡主许久不听这两个名字了，闻言一愣。
走到垂花门，申屠婵透露道：“今晨皇后娘娘唤我进宫了，她已择定燕王妃。”
“什么？”宝庆郡主显然不知这件事，她看着申屠婵的宝庆坦荡而诧异，又道：“是谁？”
“你的表姊妹，宋惊鸿。”
第86章
宝庆郡主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她都不清楚的事情，申屠婵就更不清楚了，她道：“只是提一嘴，娘娘唤我进宫，便是警告我不准肖想燕王，哪知她提的这个贵女刚好咱们说过一嘴。”
两人就这样站在垂花门下，身边除了小满就是宝庆郡主的两个贴身侍女，宝庆郡主道：“我这个表姐确实来京了，过几日便到，她以前时常来京都小住，倒是进过宫，可是我怎么没听我娘提起？”
申屠婵微微笑道：“于世子妃来说，这是好事，对太子和燕王来说，也不算坏。”
宝庆郡主却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我这个五皇兄，他若是个容易低头的人，也不会这个年纪都没娶妻纳妾。”
她看申屠婵没反应，又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就怕我表姐拎不清，若是硬要掺和到你跟五皇兄之间，倒时候难堪的一定是她。”
她这话一说，申屠婵想起了之前申屠祺给她讲过的，姜澜不怜香惜玉的一些事情。
申屠婵原本就不喜欢细想感情的事情，这些事她一件都不想管，便转移话题道：“左右都不是我能管的事情，郡主若是将来在湖广受了委屈，除非是要人命的事情，否则可不要找我，我素来不喜欢这些小事上斗得乌烟瘴气。”
她说的一本正经，宝庆郡主便道：“行，若是哪天秦文玉那一屋子妾室们惹火我了，我便请大军师给我出谋划策，咱们一锅端了。”
申屠婵笑了笑告辞离去。
她又在马车上睡着了，小满知道她没中什么毒，放心了许多。
申屠婵回了侯府两日，皆是按照原来的作息，一日三餐，春分那边也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厨房往来进出的人。
一连五六日都没有抓到人，申屠婵的精神却渐渐好了，春分有些疑惑道：“小姐，是不是咱们打草惊蛇了？”
申屠婵其实也觉得有点奇怪，都快要落网了，怎么就突然抓不到人了。
结果外面春雨便道：“大小姐，侯爷院子里的双泉过来了。”
春分看了一眼申屠婵，见她点头才道：“让他进来吧！”
双泉一进门便扑倒在申屠婵面前：“大小姐哎，您快去看看吧，侯爷要打杀了三小姐呢！”
申屠婵豁然起身：“在哪？”
小满和春分惊的面无人色。
双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道：“在祠堂呢！”说着赶紧领路。
几个侍女便跟着申屠婵浩浩荡荡的往祠堂去。
路上，申屠婵问道：“因为什么事？”
双泉一脸为难，最后哀求道：“您去了就知道了，三小姐做的事情确实坏，但是亲兄妹相残，若是传出去，侯爷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申屠婵叹了口气。
双泉没有往夸张了说，申屠丹林这边已经开始行刑了，巴掌宽的板子，正往申屠祺身上打。
“全都住手！”申屠婵隔着房门便大声道。
小满急忙上去拦住了打板子的人。
申屠祺紧紧咬着嘴唇，脸上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她的侍女见杖责停了，急忙哭哭啼啼上去搀扶她起来。
申屠丹林面带寒霜：“这才刚打了五杖，停下来干什么？三十杖呢！”
在场的人都纷纷看向申屠婵，这是家事，侯爷是家主，他说打三小姐三十杖，三老爷和老夫人那边都还不知道，下人们没有能力阻止，但是大小姐有。
申屠婵看了看申屠祺，示意小满把她扶起来，才对屋子里的侍女小厮们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侯爷说。”
申屠丹林张口便要拒绝，申屠婵道：“哥哥，事情还没弄清楚。”
下人除了几个贴身的，其余都下去了，祠堂内只剩下申屠祺压抑不住的抽噎声。
申屠婵没有跟申屠丹林说什么，而是转过身来看着申屠祺道：“是你给我下的药吧？”
申屠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旁边的侍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道：“大小姐，不是我们小姐，是我，是我胆大包天做的！”
申屠丹林哼了一声：“你想寻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申屠婵看着申屠丹林：“哥哥怎么知道的？”
申屠丹林目光冷厉的望着申屠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申屠祺还在抽抽噎噎的哭，申屠婵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道：“谁指使你干的？说吧。”
“没有人指使。”申屠祺努力止住了哭泣，抬起头看着申屠婵，“你害我母亲至此，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方氏心怀不轨被反噬，哪里怪的着旁人。”申屠丹林的目光十分骇人。
从方氏的事情开始发生，申屠婵就知道，她与申屠祺翻脸是迟早的事情，她们站在不同的阵营，便是原本没有嫌隙，也必须为了各自的亲人执起屠刀。
她不怪申屠祺，不是她慈善，而是假如换成她是申屠祺，面对一个害了自己母亲，和祖父一家的人，她也没办法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在祠堂的层层牌位上一扫而过，最后回头看着申屠祺：“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你说了，方氏还有你这个女儿，下半辈子还有指望，你不说，咱们镇北侯府人再少，也不差你这一个。”
她说完却又话锋一转：“我素来疼你，自是知道你的性格，你若是恨我，坦坦荡荡就与我翻脸了，就算下毒，早干什么去了，最开始的时候就动手了，而且我相信，唆使你的人，不会仅仅让你下这么简单的药给我。”
申屠祺的侍女跪在地上，紧紧咬着嘴唇却不说话。
申屠婵轻轻哼了一声，申屠祺闭了闭眼睛，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大姐姐，我确实存了害你的心，无话可说，你处置了我吧。”
“好，那先把这吃里扒外的奴才拖出去打死。”申屠婵寒声看着她的侍女。
小侍女吓坏了，砰砰磕头：“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申屠祺急忙上来挡在她前面，她眼泪掉的更凶了：“不要，大姐姐！跟她没关系，是我......”
申屠婵冷眼看着她，她终于有些挫败的委顿在地：“我不知道，不知道谁在背后主使，她说只要你死了，我去求祖母，祖母就会让我娘回来。”
她抽噎了几声又道：“她给了我一些药，说是既不会让你死的很痛苦，也不会被人察觉，我不敢下，就换了药，那药会使人嗜睡，一直精神不振，但是又睡不安稳，噩梦连连。”
申屠丹林的脸色好了一点。
小满道：“不仅仅是您不敢吧，小姐的饮食一向严格，毒药的话银针一试便知，再不济，那饭菜也是我们自己人试吃过的，根本来不及进小姐的口，不过奴婢不明白，便是这安眠药，您是怎么下的？”
第87章
申屠祺垂着眼不去看申屠婵：“不是下在了菜里，是下在茶叶里，大姐姐喝的茶叶一般不是府里统一分的，都是冯府或者恭王府送过来的，厨房里管的严格，但是库房里只是进出查的严，在里面是比厨房好下手的。”
“咱们申屠家，还真没几个蠢人。”申屠婵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申屠丹林冷哼一声：“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申屠祺咬了咬唇，脸色惨白，最后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任凭处置。”
申屠丹林其实之前对申屠祺观感不错，她乖巧礼貌，年纪也不大，申屠丹林父母亲妹都不在身边时也经常会跟她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
如今知道她胆敢下毒，只觉得她果然是方氏的孩子，越长越歪，既恨铁不成钢又十分恼火。
但是此时显然轮不到他生气，他只得看向申屠婵。
申屠婵平静的凝视着申屠祺，没有任何火气：“你应当知道，你给我下的药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实际的伤害，还会轻而易举被发现。”
申屠祺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抽抽噎噎的不说话。
申屠婵哼了一声道：“那便任由哥哥处置吧。”说着抬脚就要走。
申屠祺终于崩溃了，上来抱住申屠婵的腿大哭：“大姐姐，你别走！”
看她这样，申屠丹林忍不住叹了口气。
申屠婵站住了，却头也没回。
“我知道这不是大姐姐的错，我娘一开始糊涂的时候天天劝我报复大姐姐，我心中难受，只能远离你们，可是后来，我娘清醒了一些，也许知道事情回不了头，为我着想，所以又叫我亲近大姐姐，说将来我的婚事还捏在你们手里，可是我做不到，这件事是我舅舅和我娘的错，我既不能责怪大姐姐，也不能再去怪怨他们！”
她干咽了一下又道：“刚好有个人问我，恨不恨大姐姐，我说恨，她便给我出主意，可是我并不想害死你，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舅舅他们落得那个天地，是因为他们差点杀了大哥，血脉相连，我明白大姐姐的愤怒，大姐姐对我好，我都知道，我不是没有心肝的人，但是，我太为难了，我只能这么做，既对的起大哥大姐姐，也对的起方家！”
她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一番话说的泪涕涟涟，几乎是认命一般的决绝。
申屠婵才终于回过了头来：“起来吧，告诉我是谁撺掇你的。”
她没有丝毫气愤或者动容，但是申屠祺知道，她这是不生气，申屠祺并没有站起来，抬着头道：“是祖母院子里的吴嬷嬷。”
吴嬷嬷是镇北侯府里十几年的老人了，但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她只是和寿堂里管洒扫的婆子，并不如何受重视。
申屠丹林直接看向双泉：“还不快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双泉连滚带爬的出了祠堂。
申屠婵看了小满一眼，小满上前将申屠祺扶了起来：“三小姐，我们小姐是真的疼您的。”
侍女搀扶着申屠祺，申屠祺低头看着鞋尖不说话。
申屠婵望了她一会儿才道：“剩下的事情你别管了，你很聪明，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我不会在婚事上为难你，但是你也别想再有这样的机会，再有这种事情，你和方氏，都得死。”
申屠祺垂着头闷声道：“我知道。”
“扶三小姐下去吧，叫大夫过来看看。”
申屠婵看着侍女将她搀扶出去的背影，申屠丹林眉头微皱：“你觉得是谁在主使？”
申屠婵摇了摇头：“左不过就那几个人。”
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申屠丹林却皱紧了眉头。
申屠丹林把申屠祺带来祠堂是瞒着和寿堂的，所以双泉去拿吴嬷嬷，是一拿一个准。
吴嬷嬷被捆着押到申屠丹林的院子里的时候还死命挣扎着，她被堵着嘴，一路上都在呜呜乱叫。
一进院子，双泉就一脚将她踹在地上。
吴嬷嬷头发花白，脸上已经皱纹横生，她年纪不小，原本过几年就要放出去养老了。
申屠婵举目望去，吴嬷嬷衣衫凌乱，发髻不整，头上却戴着一根金镶玉的簪子，这簪子其实并不算逾矩，戴在孔嬷麽身上的话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因为那是老夫人的体面，只是吴嬷嬷一个粗使婆子，家境寒酸，正常是戴不起这种簪子的。
申屠丹林和申屠婵在主位上各据左右，谁都没有说话，小满上前一步道：“吴嬷嬷，现在给你松口，你若敢乱喊乱叫一句，马上就让你人头落地。”
她话一落音，吴嬷嬷马上停下了呜呜乱叫的声音，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双泉弯腰把她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吴嬷嬷赶紧轻声又急切的道：“侯爷饶命，大小姐饶命，不知老奴犯了什么错啊？”
座上的两个主子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满继续道：“是谁让你唆使三小姐给大小姐下药的？”
“冤枉啊，小满姑娘，真的冤枉，奴婢只是个粗使婆子，哪里能唆使的了三小姐！”吴嬷嬷焦急的说道，越说声音越大。
小满冷冷望着她，正欲开口，“剁她一根手指。”申屠婵冷冷的打断了小满。
双泉急忙抽出一把匕首，一只手上去拉住吴嬷嬷的手腕，吴嬷嬷开始惊恐的大叫，几个小厮上来摁住了她。
她闭着眼睛乱叫，双泉还没下手，她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双泉又赶紧去堵她的嘴，“奴婢招，奴婢招！“她惊慌的喊出来，生怕慢了被双泉堵上嘴。
双泉微微松开了她，吴嬷嬷赶紧道：“是有一次奴婢听见三小姐跟侍女哭诉，说是三夫人，...方氏，总是让她害大小姐，她不敢，奴婢在府中这么多年，也是看着三小姐长大的，便过去安慰了她几句，见她实在可怜，感慨若是大小姐高抬贵手，方氏或许还是堂堂正正地三夫人，三小姐或许是往歪了想。”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申屠婵；“奴婢嘴贱，不该跟三小姐说这个，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命！”
申屠丹林面沉如水，申屠婵却是面带微笑道：“吴嬷嬷，你也配说看着三小姐长大的？三小姐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吴嬷嬷老脸一白，又哐哐磕了两下头：“奴婢僭越了，但是其他的话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属实？据说你家里穷的孙子都快吃不上白米饭了吧，你还能带上金镶玉的簪子？这簪子就是孔嬷麽戴也不跌份，我问你话，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样，看来咱们镇北侯府的下人都当我这个主子是吃素的。”
第88章
申屠婵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脸上也是带着微笑的，吴嬷嬷往常见申屠婵的次数不少，她一直觉得这个大小姐过于善良绵软，面上总是笑吟吟的，小婢子们嬉笑打闹她撞见了也从不生气。
据说方氏差点害死侯爷，她也只是把人赶去了家庙，但是此时，她只觉得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怪异，让她毛骨悚然，只觉得一股冷意直冲天灵盖。
她一阵胆寒，膝行几步又冲着申屠婵磕了几个头道：“奴婢的孙女前些日子嫁了，这是聘礼，奴婢真的没有欺瞒，奴婢对镇北侯府的心肝胆可照啊！”
“你放屁！”双泉这句话骂完才意识到是在申屠婵面前，又赶紧补充道：“你就一个孙女，早八百年就嫁了，你当你在府里没有个底子啊！”
吴嬷嬷脸色忽青忽白，又道是孙女二嫁。
申屠婵站起身，她轻飘飘的看了吴嬷嬷一眼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对双泉道：“她不愿意说就算了。”
申屠祺坐在屋里学规矩时，只听见外面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又归于平静。
她有些诧异的往窗外看了看，几个侍女站在廊下低头说着什么。
她便问道：“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