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白着脸要无地自容了,她不敢相信李重润连这些都告诉了冯莱莱。 因为确实没和李重润谈过对象,所以她在冯满成面前姿态很高。
冯满成当她是高贵冰清的公主,时刻怕委屈了她的做法,顾湘无比享受。
上次在宋海燕和姚爱红几个女知青面前说漏了嘴,她已经懊悔不已,昨天还拿了包点心专门跑知青点堵了趟嘴。
姚爱红也跟她打保票说不会有人瞎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谁不知道她顾湘最骄傲的。
可现在由冯莱莱说出来,那绝对不一样,也绝对有人信。
只看赵水柳都忘了伤心,眼神锐利地盯过来,顾湘就知道麻烦了。
没和人谈对象,还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甚至她今天穿过来的这身衣服都是李重润出钱出票做的。何止这一身,现在冯家她和冯满成屋里的衣柜里,大多的衣服也都是花李重润的钱票置办的。
就不管外人,以她对冯满成的了解,一旦他知道这些,她在他那里的形象就破灭了。
之后会怎么样?顾湘闭了下眼,这会儿她很后悔不该来这一趟。
从几次李重润对冯莱莱的维护就该看出来了的,是她不肯承认冯莱莱有好日子过,总想找机会扯开冯莱莱的真实日子,现在却反遭揭底儿。
她眼神飘移着,在想怎么能不失体面地离开。 赵水柳却不干了,当初她就不同意顾湘进门,后来是冯有顺劝,冯满成也不妥协,这婚才结成了。
结婚后,冯满成还专门带着顾湘在家说了,说顾湘当初绝没和李重润好过,两人只是一起交流学习上的事,再正经不过的,都是乡下地方少见多怪。
这才有了她后来的接纳。
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没和人搞对象,人凭啥给你花钱,听那意思钱还不少。
大儿子好好的木匠活干着,一年钱不少挣,赵水柳心里是想把名额给小儿子的。
是顾湘非说冯满同才十六岁,啥人□□故都不通,到时别再给退回来了。
魏冬生可是活生生的例子,不能白瞎了名额。
冯满成去了公社,他立住了脚跟,后头一样拉拔弟弟。
赵水柳心里也有数,冯满同没历过事,可比不上魏冬生会说话办事。
且大儿子比魏冬生有成算多了,他又一向顾着家里,错待不了满同,也就随了顾湘的意思。
可现在,赵水柳不这么想了。
“好呀,你个黑心货,这是怕在村里住着,这些话早晚传出来,想躲出去呢吧。
是不是等满成考上了,就要窜掇着他去公社住了?
是不是正琢磨着去离沅溪大队最远的公社?枉我还当你是好的,竟是这么会算记的。
走,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回家你当着满成面说清楚。”
她推搡着顾湘就要走,顾湘怎肯随她摆布,挣开了掩面先跑走了。
赵水柳追着就要去,临到院门口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没达成,转头对冯莱莱嚷道,“名额你不想给满成随你,给满同你总该应吧,你弟弟可没对不起你的地方。”
被拿着豆腐回来的赵四海听个正着,一把给她扯出门外头,大喝道:“滚,我们赵家没你说话的地儿,再敢来就打断你的腿。就冲你这个妈,什么好事也不带给你儿子沾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讨人嫌。”
对上赵四海看死物一样的眼神,赵水柳信了他不是吓唬自己。
心都抽抽了,迈脚头都不回地跑掉了。
赵家院子,打死她都不敢再来了。
——
晚上的野鱼烧豆腐真的是鲜得要命,干锅麻辣兔肉也好吃到爆,哪个都不舍得少吃一口。
吃到半路,赵四海嫌不过瘾,又跑屋里拿来坛子他泡的药酒,想就就酒能多吃几口菜。
李重润极有眼色地跑去碗橱里拿来酒盅,又接过酒坛给他倒满。
赵四海抿了一口,刚被赵水柳搞坏的心情回转了。
还问李重润:“重润,陪姥爷喝点儿?”
李重润笑咪咪看向冯莱莱:“莱莱,你批准吗?”
知道他是故意演给她看的,冯莱莱懒得跟他打花枪,打发道:“喝吧喝吧!”
赵四海只乐呵呵地笑看。
爷俩一人一盅,一口酒一口菜配着,笑说神仙也不换。
酒到半程,李重润想想说道:“那个名额还是给冯满同吧?”
赵四海和冯莱莱一起停下筷子,看他要怎么说。
李重润就说:“给个名额堵上全村人的嘴,那位冯三婶也再没法说莱莱欠她养育之恩了,我觉着很划算。”
赵四海还有些想不开,“那赵水柳欠我的养育之恩怎么说,说好了莱莱给我,前账后账一笔勾销的。”
冯莱莱也点头,她倒不烦冯满同,只是不想因此让赵水柳又以为这边好说话,再纠缠不休。
李重润就说:“我又没说给了就收不回来,就用这个名额跟冯三叔讲好了,冯三婶若再不知足,就看看魏冬生是什么样子吧。技术员被退回来,可当不了村干部。”
“倒底是读书人脑子活,只是这么白给我还是不甘心呐,算了,就这么着吧。”赵四海拍桌子同意道。
赵水柳什么德性,赵四海已经领教够了。刚那么一吓,她是不敢再登赵家门了。可外头她肯定又要四处败坏莱莱,自己还能满村追着她打?
只是白给个名额,他老人家真是心气儿不顺。
冯莱莱这会也想到了,这人八百个心眼子,绝不会白吃亏的,更不会受制于人。就冲他收拾渣爹的狠绝,没道理对烦到他的赵水柳和顾湘网开一面。
笑杵了他一下,“快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咱家吃亏的,快跟姥爷说说,要不然他晚上该堵心睡不着了。”
冯莱莱跟顾湘说“我们家李重润”时,他就已经浑身麻酥酥了。
这会儿又是“咱们家”的,虽知道她就是随口一说,可李重润还是听了还想听。
这会儿对象发话了,他自然要合盘托出。 “姥爷,莱莱,就不能让冯三婶这人日子过顺溜了,把名额给冯满同,有那个姓顾的,冯家三房往后就有热闹瞧了,这个名额会把什么丑态都引出来,姥爷到时保管就解气了。”
看赵四海和冯莱莱听进去了,他接着说道:“咱县里技术员培训和后头考试说好了都归我管,冯满同最后能不能得到这份工作……”后面他虽没说,可都懂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可进可退咯!
当然冯满同还是小孩子,李重润也不会耍着小孩儿玩儿,他还没那么没品。
对冯满同他还有另一层打算,只看那孩子能不能通过考验了。
第53章 开味菜
礼拜三技术员培训班去要开课了, 据说各公社为这几个名额要头疼死了。
僧多粥少,一个公社就五个名额,下面十几个大队, 给谁不给谁啊?
李重润一个人能拿了两个名额,是因为这个培训班从考试到上课都是他主持工作。
人家就是整个县里无人超越的技术大拿, 上面为表重视肯定才给他的。
礼拜一上午工时,这些消息传回村里,都知道这个名额的分量和金贵程度了。
也才知道他手里还有一个确准的名额没给出去。
这下子人心又浮动开来, 干活都心不在焉的。
剩下的名额会给谁呢?
只看冯有顺一家都只埋头干活,就知名额没给他们。
虽说冯莱莱过继给赵四海了, 李重润有好事宁可给知青点的好友, 也不给舅子们,倒底是冯莱莱狠心呢?还是李重润待她只是做样子?一时说啥的都有。
既然冯莱莱娘家没得着, 那他们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
中午赵四海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田永根,钱桂英几个人先后都带着点心和酒几样来找赵四海说话。
赵四海没想到一个名额能把整个村子都惊动, 连田永根这些大队干部都坐不住了。
他最不耐这些人情走动, 就是大队干部他也不愿意多敷衍。
当然他也不怕得罪人, 他在这住了这么些年,可给村里带了不少无形的好处。最起码,那些革委会工作组啥的从来都是绕着这里走的。
田永根他们也都知好,赵四海有什么事也都给他行方便。
因为双边关系一直良好, 赵四海有话也敞开了说, 告诉他们名额已经都确定好了, 谁也不用惦记了。
本来赵四海在村里就是特殊的存在, 革委会都绕开的人,没人会想招惹他。
现在加个李重润, 那可是一句话就能让魏冬生被退回来的。
这爷孙俩的能量,真没人敢试其锋芒。
赵四海一向是有事说事的,田永根他们也不再啰嗦。
拜托他李重润那边再有这样的事,下次也给他们家孩子一个机会。
赵四海也只说会把话带到,他可不是糊涂老人,且不会给小辈添事。
点心酒啥的他原来就不缺,孙女来家后连肉都管够了,他可不差别人点吃的。
最后连带来的点心和酒也都一样不少地都让带回去了。
等下午上工时,虽还好奇李重润倒底把名额给谁了,可自己都歇了心思。
还是干活要紧,工分挣少了喝风吗。
下午四点半下工时,都赶着回家做饭再忙活些自家的活计,多走得急匆匆的。
看着爹妈哥嫂还是互相别着劲儿生气的样子,冯满同在后头越走越慢。他现在一点都不爱回家,嫂子进门不过半个月,安静日子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还有嫂子那些带着意有所指的话,他不傻,也读过两年书,不外是家业都是他哥跟这爹辛苦赚下来的,他没有坐享其成的道理,他还是听得懂的。
爹妈的意思他早知道,将来是要守着哥过日子的。
就是昨天他妈揪着嫂子跟哥告状,家里爹妈吵,哥嫂吵,最后哥嫂和妈吵,都快闹翻天了,可他心里也明镜儿的,他妈只是想把嫂子压住,想哥还跟以前一样最听她摆布呢。
他妈礼拜六上午还跟他念,说跟姐夫要来学习名额给他,但将来挣的工资一分不少地都要交给她,养他这么多年也该他出力了。
从哥结婚那天,姐过继起姥爷,姥爷又揭开了自己一家的不孝,见都没脸见了,哪来的厚脸皮要人家名额。他只当没听见躲了。
可话还没过午,也不知嫂子说了什么,他妈又过来跟他说,这个名额还是先给哥,他还小,等哥去公社站住脚再给他想法子。
看着她们自说自话,就跟去公社是地里捡白菜一样。
要那样,也不会这么多年只出了个魏冬生,也不会有冯英英抢姐对象的事了。
冯满同再是村里呆着没见识,也都为他妈和嫂子的想头烧红了脸。
通过这回事,他清楚了这个家已经没他落脚地儿了。
看透了这些,冯满同更觉没意思,可他才十六岁,没成家他连分家单立门户都不行。
冯满同越想越沮丧,脚步也慢了下来。
想着回家里免不了又是一顿争执吵闹,他干脆掉转了方向,自己一个人去了河边,坐在那里看村里的小毛孩们儿嘻闹。
不知坐了多久,感觉旁边跟着坐了个人,冯满同才惊讶的发现竟是没打过几回交道的姐夫李重润。
再见到人,想到姐姐姐夫和家里的几次不欢而散,冯满同手足无措起来。
“要吃饭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李重润淡声询问。
再不喜欢回家,冯满同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低声说着:“这就回。”才又笨拙地询问,“姐夫你咋也没回家。”
“我来找你说事儿。”李重润闲话家常一样。
冯满同就不知该咋应对了,昨天自家妈和嫂子又去厚脸皮了一遭,他还当李重润是来让他给家里带话的。
头低得都要埋到脖子里了:“姐夫你说,我保证都带到。”
“还有一个培训的名额,我可以给你。不过有条件,那个顾湘嫁给你哥,有她在,你姐和你哥是做不成亲戚了,你得在你姐你哥两人中选一头站,我意思你懂吧?”李重润笑看着他说了。
冯满同有些懵,他没想到都以为有着落的名额竟在这里等着他呢。
对正想离开家的人,这个诱惑足够大。
可他只一闪神后,就坚定地摇了头,“姐夫,我没脸要你的名额,村里谁家都想要,你拿着能卖不少钱呢。”略犹豫一下后,他还是大胆说了,“卖的钱都给我姐做衣裳呗,你以前给我嫂子花那么些钱,那一柜子衣服都是你的钱吧?为啥对我姐那么抠?”
“以后我的钱都给你姐花,她想怎么花都行。你想好了,你真不要名额?”他脸色不大好看,却不是针对冯满同。
顾湘已经上升到李重润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听名字都浑身不适。
想到自己对冯莱莱纯粹的心意因此有了污点,既便是前身造的业,可除了冯莱莱谁知道?他郁卒得要死。
所以,来而不往非礼也。
冯满同认真回说:“姐夫,哥和姐我都想认,要为了个公社工作我就不认我哥,那我还是人吗?姥爷那里我也没别惦记别的,我就是想和他学个一招半式的,我打小就喜欢这个。”冯满同脸色涨红地解释着,“不管你们什么态度,我对姐的心意没变,只要她用得着我的,喊我一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