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再姓沈,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出现在你母亲面前。”
沈拾安一脸恭敬样,似笑非笑道,“父亲放心,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做儿子的怎么敢反抗呢?”
“走吧,玉兰,别打扰父亲与母亲了。”
沈拾安一走,姜云簌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每每见到沈拾安,她都控制不住地害怕。
怕沈烨看出异样,姜云簌弯腰去捡草丛里的那堆青梅,“我们去看看芳菲姑娘,看她摘了多少果子了。”
身后的人没动静,姜云簌回头望去。
见沈烨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有诸多秘密未告知我,但我等得起,也能等,若你有解决不了的事,尽可告诉我。”
姜云簌心中一哂,告诉你有什么用,不过,她很想看看若她说她想杀了沈拾安,沈烨会是什么反应。
姜云簌弯唇一笑,“你是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帮我?”
见她笑得像只小狐狸,沈烨点点她的额头,“作奸犯科之事不可。”
姜云簌捡完青梅捧在怀里,缓缓启唇,“那,若我想杀了拾安公子呢?”
她说这话时,目光放在溪水中,仿佛在说一件比饮茶、用膳还简单的事。
沈烨黑眸沉得可怕,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她,“簌簌可是在与我说笑?”
姜云簌轻松道,“沈大人真聪明,这都能猜着,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去看看芳菲姑娘这一下午的成果吧。”
沈烨心中却并未因此放松,姜云簌不是爱说笑之人,可今日她却说想杀了拾安。
联想到今日拾安太过反常的举动,难道说她与拾安之间有什么深仇旧怨?
回过神来,沈烨从她怀中捞过果子,“这些我拿着吧。”
……
两人回到果园,见陈珏与陈芳菲正一脸幽怨地看着二人,地上放着两筐鲜果。
也不知二人去做了什么,脸上都挂了彩。
陈珏最是滑稽,眼睛肿得一大一小,嘴唇也是肿得往外翻。
姜云簌忍住笑意,“二位这是去做了什么?怎么这幅模样?”
陈珏一屁股坐在地上,凶巴巴地瞪着她,“还不是你,要不是你让我们去摘那什么果子,我哪里会被蜜蜂蛰?”
陈芳菲也是一脸怨气十足的模样,阿兄也真是,本来她摘果子摘得好好儿的,非要去捅树上那蜂窝,蛰得两人在果园里抱头鼠窜,脸都丢尽了。
姜云簌浅笑道,“可我只让芳菲姑娘摘,并未让陈小将军摘果子,那这样说来,这两筐果子并不是芳菲姑娘一人所摘,可见这诚意……”
陈珏打断她的话,“行了,你也别说什么诚意不诚意了。”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两罐兰花药罐,“这两罐凝香膏再加上这两筐果子。”
“还有我这满脸包,怎么也够赔礼道歉了吧?以后若再见,芳菲若是敢再找你茬儿,我就打断她的腿。”
姜云簌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药罐,“自然可以,凝香膏我收一罐便可,另一罐……”
姜云簌指指他的脸,“另一罐你自己留着用。”
“还有这两筐鲜果,我一人吃不完,你们抬一筐回去吧。”
陈珏一听,有些奇怪,怎么这姜云簌一下变得那么通情达理,他都有些不习惯了,看来,她也不是只有那张脸可以看。
陈珏揣回药罐,警惕地看她一眼,“你最好没骗我。”
姜云簌指指身边的沈烨,“你不信我,总得信他。”
陈珏这才从地上翻腾起来,举起一筐鲜果放到一边的肩膀上,“那行,我先回去了。”
陈芳菲暗暗看了姜云簌一眼,默默跟在陈珏身后。
姜云簌看着远处陈珏大臂处凸起的肌理,随口感叹一句,“身体可真好啊。”
沈烨不自觉地瞥瞥自己手臂,他也不比陈珏差。
姜云簌转头看向沈烨,理所当然觉得沈烨搬不了这筐鲜果,“我们回去让玄英来搬这筐鲜果?”
沈烨淡道,“无事,我能搬得动。”
说完微微俯身,双手抬起箩筐,轻飘飘往肩上一扛,恍若无物地阔步向前走去,肩膀下凸起的肌理与陈珏旗鼓相当。
姜云簌下意识看向他的肩膀处,没想到他看起来清瘦,竟与陈珏相差无二,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姜云簌跟在他身后,一路回到他的屋舍。
玄英老远看见沈烨扛着箩筐回来,忙走到他身边接过箩筐。
“老爷也真是,让我来扛不就行了,明知道自个儿身体……”
那个“虚”字还没说出来,沈烨打断他的话,“去拿个小筐来,挑些好的待会儿让簌簌带回去。”
玄英接过他肩上的箩筐放在地上,又去杂物房中寻箩筐去了。
姜云簌挑了些后,“那我先回去了,这是这剩下的该怎么办呢?”
沈烨笑笑,“放心,剩下的也都是你的,跑不掉,我让人将剩下的冰在冰窖里,你想什么时候吃都有。”
沈烨又道,“玄英,送簌簌回去。”
待玄英将人送回去后,回来看见沈烨衣裳半敞,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此刻他正扭身给腰上药。
玄英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方才抬箩筐时扭伤了腰,老爷不好意思让云簌姑娘看出来,难怪老爷都不留云簌姑娘留下来用晚膳。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逞强呢?”
沈烨看他一眼,“闭嘴,休要在簌簌面前胡说。”
第48章
◎看望◎
玄英一拍脑门儿, 又小声嘀咕道,“老爷,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您可得把握住了?”
沈烨盯他一眼,“说清楚些。”
玄英自诩看过许多话本子与戏文,追姑娘嘛, 他的经验够够的。
“您不是腰扭伤了吗?属下待会儿在云簌姑娘面前装作无意间说漏嘴,说您受了伤,云簌姑娘若心里有你,肯定会心疼。”
上完药后,沈烨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对于玄英的提议,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而是吩咐玄英,“去查查簌簌与拾安私底下有无过节。”
沈烨做事历来不喜解释, 对于他吩咐的事, 做下人的也不会多问,只管做就是。
玄英得了令, 在走之前又转头问沈烨,“那要不要向云簌姑娘透露您扭伤的事?”
“啪”一声,一管笔朝着他脑门儿飞过去, 玄英忙捂着脑袋往外跑去。
沈烨没拒绝,就代表他同意,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没想到老爷这么大的人了, 还会害羞, 真是神奇。
姜云簌前脚刚回府, 后脚门房就来禀说玄英来访,遂遣了青霜前去。
青霜回来后,见姜云簌又在作画,画的还是那只白头鹰,白头鹰的大小与被撕毁的那副画的大小相差无几。
青霜好奇道,“姑娘你这是?”
姜云簌岔开话题,“玄英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再过几日便是沈大人的生辰,听他的口气沈大人好似受了伤,不过看他的样子沈大人应该是不像让你知道,只是他说漏了嘴。”
“别的就没说什么了。”青霜回忆着。
姜云簌作画的手一顿,画纸上晕开一团浓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画怕是又毁了。
“他就没说沈烨伤的如何?为何受伤?”
青霜摇摇头。
姜云簌又抽出一张宣纸,重新画了起来,“行了,明日我去看看他,现在天方擦黑,你去酥禾堂买份软香糕,明日我去看他时带过去。”
待青霜从酥禾堂回来,见姜云簌正握着绣绷在绣着什么,面前摊着那幅画。
她绣得太过专注,以至于青霜进屋后她都没发觉。
背后溘然传来青霜的声音,“姑娘这是在绣什么呀?”
吓得她的手一抖,针尖刺破指尖,姜云簌心有余悸地揉着指尖,“怎么回来也不出声儿?吓死我了。”
青霜促狭地打量着绣绷上的图案,“是吗?可我一进来就喊了姑娘,喊了几声姑娘都没应我。”
姜云簌一听,面色一红,有些结巴道,“是,是吗?那是我没听见。”
难得见姜云簌这般模样,青霜捂嘴大笑起来,脑袋凑过去。
“姑娘,我骗你的,我进屋时没唤姑娘,看来是姑娘绣得太认真了。”
“看姑娘这架势是要绣香囊,姑娘绣香囊是要送给谁?”
姜云簌推开她的脑袋,“明知故问,去把前几日晾晒干的茶花取些过来,我在里面装些茶花。”
“不过,姑娘你几乎没怎么做过女红,你会绣吗?”
姜云簌脸色刚恢复如常,青霜这一调侃,她的脸又红起来,青霜要是一直在这儿,她还怎么绣?
姜云簌催她,“你还不先去歇息,我绣完再睡。”
青霜压着笑意往外走去。“是,姑娘便慢慢绣吧。”
青霜一走,姜云簌摸摸绣绷上的白头鹰图案,画的倒是栩栩如生,也不知绣出来会是什么样?
待到翌日天明时分,青霜来服侍姜云簌盥洗用膳时,看见她沉沉地闭着双眼,趴在书案上睡得正香。
青霜轻声来到书案边,书案上的淡青色香囊引人注目,青霜定睛一看,若不是昨夜看了绣绷上白头鹰的图案,她一时还真分不清香囊上绣的是什么?
看见姜云簌眼底的乌青,青霜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姜云簌昨晚心里一直挂念着沈烨受伤的事儿,迷迷糊糊趴在书案上眯了会儿后,一下惊醒过来。
见青霜也在旁边,揉揉酸涩的双眼,有气无力道,“盥洗用膳吧。”
“姑娘要不咱们午膳后再去,您去床上歇会儿,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姜云簌摇摇头,“这不太好,放心,我撑得住。”
青霜替她简单梳妆后,眼底的乌青怎么盖也盖不住,妆粉扑簌簌往下落。
姜云簌起身提上食盒,“遮不住就算了,就这样吧,他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两人一路来到沈府,进府时恰巧碰见沈拾安出门,姜云簌跳跃的心一下变得死寂,镇定地朝沈拾安点点头,正欲走。
沈拾安盯着她手中具有芳味阁标志图案的食盒笑道,“云簌姑娘可真是贤惠,一大清早就来给父亲送吃的。”
“只是云簌姑娘怕是不知,父亲从来不吃甜食,你怕是白忙话了,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吃的。”
姜云簌下意识护住食盒,不欲与他多说,嘴角向下一压,“我先进去了,告辞。”
……
门房带两人来到盛辉苑门口,便没再往前,门房低头道,“姑娘,老爷的书房未经允许我们是不许入类的,但前不久老爷刚吩咐,若是姑娘来了,不用通禀。”
姜云簌点点头,提步往院内走去。
院内有片不小的池塘,姜云簌穿过桥廊来到书房门口,青霜候在院一旁的亭中候着。
姜云簌在房门外犹豫片刻后才进屋,隔着一道屏风,沈烨坐在罗汉榻上,正偏头上药。
姜云簌听到屏风后衣裳窸窣的动静,绕过屏风,笑语嫣然。
“听玄英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你伤在……”
刹那间,两人面面相觑,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面前衣裳半敞、黑发凌乱的男子让她住了口、红了脸。
未料到屏风后是这幅场景,姜云簌慌忙背过身,抱着怀里的食盒,低声道,“我听门房说我可以直接进来,我便直接进来了,不知道你没穿衣裳。”
沈烨反应没她那么大,扶额好笑道,“我并非是没穿衣裳,我是在抹药。”
姜云簌反应过来,心下暗悔,她怎么碰见他脑子就开始不灵光呢。
“嗯嗯,我知道,你受伤了,玄英告诉过我了。”
怕他误会,姜云簌又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继续抹药吧,我去外边等你。”
“不用,我已抹好。”
身后又是一阵衣料的窸窣声。
“可以转过来了。”
姜云簌这才缓缓转过身,眼睛却不敢再往他身上瞟,盯着小几上的香炉发呆。
沈烨利落地在腰侧系好一个松松的结后,怕她尴尬,率先开口。
“簌簌是一大早来给我送吃的?”
姜云簌才反应过来般,将食盒放到小几上,眼神依旧没敢看他,盯着脚下的地毯发呆。
“我听玄英说你受伤了,特意过来看看你,你,伤得严重吗?”
问完后,姜云簌才抬眸看向沈烨。
褐眸中更多的是疑惑,仅有一丝关心。
明知是这样,沈烨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沈烨指尖点点食盒,漫不经心道,“可知我伤在何处?”
姜云簌忆起他衣裳半敞的模样,不太想知道。
“总之不会是腿。”她都看见他脱了衣裳抹药。
沈烨似真似假地控诉道,“簌簌可真狠心,我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关心、心疼我。”
“说起来,我这伤还是因为昨日那筐果子。”
姜云簌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指指食盒,“我若不关心你,何必一大早就给你送软香膏?”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挺关心他,姜云簌又道,“那你伤在何处?我能看看吗?”
这下轮到沈烨一顿,没说话,伤到腰这事他怎么可能与她说,长袖下意识地遮住腰际。
他动作幅度不大,但他向来都是正襟危坐、一动不动,也很明显。
姜云簌这是将什么害羞、胆怯通通抛之脑后,起身遽然来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长袖遮住的腰。
猜测道,“你这是伤了腰?”
沈烨无奈叹息一声,并不说话。
沈烨说是因为那筐果子,他才伤了腰,姜云簌有些愧疚,素手下意识地就往他腰上靠去。
“我能看看吗?”
在她的手即将摸到腰时,一只大手轻握住她的手腕,毫不费力地阻止着她向前探的手。
继而大手又一路往上,寻到她的指尖,牢牢握住,男子黑眸讳莫如深。
“待成亲后,簌簌想怎么看便怎么看。”
姜云簌反应过来,眼皮快速跳动着,悻悻地收回手,“是我唐突了。”
她又想起陈珏也扛了箩筐,遂问沈烨,“你说陈小将军会不会也伤了腰?昨日他也扛了箩筐。”
陈珏,那厮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自不可能受伤。
但沈烨却模棱两可回她,“也许。”
姜云簌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筐鲜果竟让两人受了伤,想起两人扛筐时大臂处凸出来的肌理,内心暗暗感叹一句,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她不自觉地看看沈烨略显孱薄的身姿,他的年岁还比她大近乎一轮,她可不想一嫁过来就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