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语气太子好像很生气, 阿蓁不敢再动,及时闭上了嘴巴。
想想自己好像衣衫不整,绣鞋还丢了一只, 阿蓁便没再纠结于规矩不规矩了。
总归在太子殿下这里她没规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包括今日瞒着他溜出了东宫。
现下还闯出了这么大祸。
脸埋在太子的胸前,阿蓁就这么闻了一路太子身上的青竹香回了东宫, 兜帽下的小脸红扑扑的。
萧宴祈回了东宫后径直将人抱到了长乐殿内殿的软榻上。
阿蓁被披风包裹着,没人认得出,廊下园子里洒扫的宫监都悄悄投去好奇的目光。
荣进想跟进来伺候, 却被太子勒令侯在外殿,他悻悻地止住了跨进内殿的脚步。
摸了摸鼻子,太子怎的连他一个阉人都防着?
阿蓁解下兜帽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看到这是太子的寝屋, 怯怯道:“殿、殿下怎的把我抱到这了?”
萧宴祈却是置之不理她的问题, 眸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会, 蹙着眉心,沉着一张脸问道:“可有受伤?”
小姑娘眼眶红红,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沾成几簇,一头乌髻发丝散乱,质地上好的雪青色上襦也险些被撕裂开,莹润的肩头要露不露。
萧宴珏这些年在宫中糟蹋宫女的荒淫行径他是知晓的,这丫头今日能逃出来怕是费了不小的劲儿。
若是真伤着了,他定不会放过那畜生!
阿蓁坐在软榻上悬空着双足,有一只只穿着锦袜,脚趾头偷偷有些不好意思地蜷起。
她缩着脖子,仰脸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太子铁青的脸色,摇头乖巧道:“没有......”
萧宴祈蹙紧的眉心稍稍松了一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沉声吩咐道:“在这坐好不许乱跑!”
“哦哦......”听到乱跑两个字阿蓁有些心虚又缩了缩脖子。
思及姑娘家真伤了估计也不好同他讲,萧宴祈转身出去唤了孙嬷嬷进来给她更衣,顺便再细细检查一遍。
阿蓁目送着太子出去,她内心有些忐忑,太子到底要怎么发落她呀?
这时虎子从轩窗后跳了进来,跑到了阿蓁怀中蜷着,阿蓁抬手抱着它一边顺着它背上的毛一边忐忑不安。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见到的却是孙嬷嬷带着她常穿的衣裙进来了。
“哎呦,姑娘没吓着吧?”
孙嬷嬷方才在西配殿里做针线,瞧见太子抱着一个人回来就立马急得放下针线过来瞧瞧。
遇到了殿门外的荣进听说了方才的情况,心里正担心阿蓁时,太子刚好出来吩咐她进去帮阿蓁更衣顺便瞧瞧阿蓁的情况。
“没事,劳嬷嬷挂心了。”阿蓁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探头望了望孙嬷嬷的身后,问:“殿下呢?”
“殿下在外间候着呢,让老奴进来给你换衣裙,顺便仔细瞧瞧你伤着没有。”孙嬷嬷说着便作势要去解阿蓁的系带。
阿蓁抬手捂紧了自己的胸前,看了一圈这绡纱罗帐的寝殿,结结巴巴道:“在、在这换呀?”这可是太子的寝屋。
“姑娘莫担心,老奴是奉殿下的命进来的,”孙嬷嬷担心得不行,不由分说,将阿蓁的手拉开,解起了她的衣裙。
等亲眼看着人身上没什么痕迹之后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孙嬷嬷今日是知晓阿蓁送东西去慈安宫的,却是没想到她会遇着六皇子那个好色坯子。
她原想着要派两个小太监跟阿蓁去慈安宫,但想到人多了怕事后瞒不住太子,才没提议。
竟没想会有这样的岔子,太子身边难得有个人,若阿蓁真遭六皇子玷污,她真是对不住太子。
“嬷嬷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大白天的,被孙嬷嬷就这么盯着赤身裸体的自己,还是在太子的寝殿,阿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拢好了衣裳。
孙嬷嬷转而给阿蓁拢着散乱的发髻,有些后怕道:“姑娘今日要事出什么事老奴可怎么同太子交代呀,今日不该让姑娘一个人出这东宫的.....”
提到太子,阿蓁又探头看了一眼外面,悄声问到:“嬷嬷,殿下是不是很生气呀?”
方才瞧见太子脸黑得想杀人,孙嬷嬷现下心里也拿不准了。
不过想来就算发落,殿下发落的也是他们这几个纵容阿蓁的老仆。
她握了握阿蓁的手,宽慰道:“姑娘且放心,殿下若是要怪罪你,便不会差老奴来此了,如今瞧见姑娘无大碍,老奴还是先出去同太子复命。”
“嗯嗯。”太子方才嘱咐她不准乱跑,是以阿蓁换好衣服后也不敢乱动,仍旧抱着虎子干坐在软榻上,等着太子,像个待审的囚犯。
萧宴祈此刻正坐在外间的主位上黑着一张脸。
荣进已经许久未见太子动过这么大怒,想到六皇子那条腿他担心道:“殿下今日脾气也忒急了些,六皇子那腿......梁贵妃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萧宴祈鼻间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到了小几上,发出砰地一声。
“孤会忌惮她们母子不成?孤还嫌下手轻了呢!”
现下他只要一回想起阿蓁衣衫凌乱满脸泪痕的样子,他的胸腔便会燃起怒火,气血翻涌恨不能直接剁了那畜生的双手!
她年纪那般小,他都不舍得动,在身边娇养着,今日倒好,那畜生竟然敢将那双脏手伸到他的姑娘身上!
荣进心下微微讶然,殿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没想到阿蓁姑娘如今在太子心中分量这般重了。
太子素来挑剔,他原还以为,阿蓁只是太子半推半就凑合着留在身边的人。
不过这是好事,他乐见其成。
今日瞧见阿蓁受欺负,荣进也是恨不得将萧宴珏解决了的,只是解决了他是容易事,难的是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他怕的是成泰帝趁机发难太子罢了,如今成泰帝与梁党可是眼巴巴地盯着太子是否有错处呢。
“殿下自是不必忌惮他们,可六殿下再不堪那也受皇帝疼爱多年,若此事闹到朝前,老奴担心对殿下不利呀。”荣进面露忧愁道。
这宫里的事向来传得快,明儿早朝,怕是就有人拿来做文章了。
“拿到朝前?”萧宴祈眸色暗了暗,玩味道:“梁妃若还想保住她这儿子,就不该拿到朝前。”
荣进不知主子的打算,正欲再问,这时孙嬷嬷从里间出来了。
太子撇下了他的话,略有些着急站起来,拧着眉心问:“都仔细瞧过了?她可还好?”
“回殿下,奴婢都仔细瞧过了,阿蓁姑娘身上并无痕迹,想来姑娘机灵,并未让六皇子碰着。”孙嬷嬷如实答。
萧宴祈却有些不耐烦道:“孤叫你瞧的是她身上可有受伤。”
如今她心中估计正担惊受怕着该受到何处罚,便是哪里伤着也定是不敢说的。
孙嬷嬷愣了一瞬,前几日她听荣进说太子已有将阿蓁纳了之意。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她原还以为太子唤她进去替阿蓁宽衣便是要检查阿蓁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她反应过来后道:“姑娘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无事便好。”萧宴祈听人说无事,准备进去开始找人算账。
这丫头如今胆大包天,敢偷偷瞒着他溜出东宫,今日若不是遇上他......
他都不敢想下去!
孙嬷嬷看着太子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忙追上躬身请罪道:
“殿下,姑娘今日并非是贪玩跑出去,是昨日她听太后身边的兰佩说九殿下想吃桂嬷嬷做的膳食,所以今日特意送了些过去,殿下要怪就怪奴婢吧,是奴婢准姑娘出去的。”
萧宴祈脸色更加阴沉,“下不为例,若日后没有孤的准允,谁自作主张将人放出去,往后也不必在这东宫了!”
“哎,是是是......”
太子最给她们这几个老仆脸面,如今能说出这番话,孙嬷嬷知道太子这是动怒了,往后自是不敢再自作主张。
阿蓁看着太子黑着一张脸进来,有些害怕地往里坐了坐,弱弱唤了声:“殿下......”
窗外暮色四合,殿内早已掌灯,明晃晃的暖黄烛光将人影拉得老长。
萧宴祈的脚步在软榻跟前停下,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娇小的阿蓁身上。
他明知故问道:“想好怎么同孤交代今日之事没?”
阿蓁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逼到跟前的男人,她翕动了下粉唇,结结巴巴道:“想、想好了......”
萧宴祈神色冷厉居高临下睨着阿蓁:“想好了就从实招来。”
太子此刻的脸色实在吓人,连趴在阿蓁怀中的虎子都被吓走了。
阿蓁紧张地抠着手下的褥子,咬了咬唇,眼睛一闭,如实道:
“今日奴婢偷偷去了慈安宫给九皇子送膳,回到御花园时却撞上一个小太监说她家才人在幽兰馆里犯了哮症,想要奴婢过去看顾一二,他好安心去请太医,奴婢想着人命关天便去了,谁知幽兰馆里根本没有什么才人,只有六皇子,才、才出了今日之事......”
想到今日要不是她逃出来碰巧遇到了太子,她还不知被六皇子欺辱成什么样呢。
说着说着,阿蓁便后怕地小声抽泣了起来,白嫩的脸上又留下两行清泪,小巧的鼻头也红红的,真是我见犹怜。
萧宴祈无奈叹了声气。
他倾身掐起小泪人的下巴,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拇指给人揩去眼泪,“孤还没说要罚你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闻言,阿蓁哭得更加厉害了,是哦,她今日去慈安宫是瞒着太子去的,太子还为她把六皇子的腿给踢断了。
阿蓁吓得抽抽噎噎道:“殿、殿下要怎么罚奴婢啊?这不会要打板子吧?”
“眼泪珠子收一收,孤不打你板子。”
萧宴祈眼神在她的小身板上扫了一眼,一时犯难了,体罚这丫头定是受不住,但不罚得狠一点她肯定不长记性。
正思酎间,荣进从外边匆匆进来了,还粗声喘着气儿:“殿下,皇上身边的太监来宣您过去福阳宫。”
阿蓁记得福阳宫好像是梁贵妃的寝殿,皇上宣殿下过去,那殿下伤了六皇子这事皇上岂不是知道了?
“殿下,奴婢是不是给你闯祸了呀?”阿蓁拉着太子的袖子有些惶惶不安。
“来得倒是快。”
萧宴祈站直了身子,捏了捏阿蓁拉着他袖子的小手,“别怕,等孤回来用晚膳。”
第35章
◎息事宁人◎
天色还未黑完, 又正值晚膳时分,各宫各苑的宫人进进出出的。
方才几人在御花园闹出的动静不一会儿便传到了各宫,现下人人都知道了六皇子在御花园被太子打折腿之事。
梁贵妃听到消息慌忙先差人出去将儿子带回了福阳宫医治。
现下福阳宫里灯火亮如白昼, 偏殿里宫人端着热水药物进进出出,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在了此处。
烛火通明的屋内不时传出几声痛苦的哀嚎,菱花窗上全是太医宫婢忙碌的身影。
廊下, 一身紫色华服,头簪偏凤的梁贵妃正坐在圈椅上听着下边人的回话。
萧宴珏的贴身太监跪在梁贵妃跟前战战兢兢说完了事情的始末,叩首求饶道:“贵妃娘娘饶命,奴才可是劝过六殿下了......”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规劝主子都做不到,要你何用!”梁贵妃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最后恼羞成怒, 直接将气撒在了眼前的小太监身上,抬腿一脚踢了过去,“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打死!”
“母妃息怒, 喝口茶顺顺, 别先气坏了身子。”一旁瞧着的景宁公主给母妃送了盏茶到手边。
五公主景宁乃梁贵妃长女,听闻弟弟被太子打折了腿, 也急急地赶了过来关心。
梁贵妃没接,抬起那双涂满蔻丹的手揉了揉额角,嘴里咬牙切齿道:“本宫怎会生出如此不成器的儿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昨儿刚给这孽子填了一千两给赌坊, 今儿又惹出这样的祸事!”
她这儿子强占宫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强占的还是太子的女人,若是坐实了这罪名,被太子抓住不放, 那真的就是绝了指望了!
对于这荒唐的弟弟, 景宁也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气, 外人都传她骄纵跋扈,可殊不知比之她这个弟弟,她算是好的了。
她母妃自生下她后便伤了身子,难以有孕,遍诊名天下名医两三年才得了她这个弟弟。
那时她母妃正是圣宠最浓的时候,父皇同母妃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弟弟宠得不行,要什么便允什么。
若不是当时朝中大臣极力反对,父皇还欲立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为太子。
她这个弟弟也由此变得天不怕地不怕,活脱脱一个内廷小霸王,如今养成这样一个性子也不知是谁的过错。
哎......
景宁虽如此想着,但嘴里还是安慰道:“母妃莫说这样的气话,弟弟不过是年纪小被京中那群纨绔带坏了,等再过几年成熟稳重些,会好的,母妃与其生气,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太子,替弟弟撇清干系。”
梁贵妃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心里疲乏地很,“只怕是难呐......经此一遭,朝中拥护我们的老臣怕是会越来越多倒向太子。”
那群朝臣最是老奸巨猾,一个全靠母族钻营的皇子与一个全凭自己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太子,该选谁追随才是长久之道,他们心里门儿清,如今不过是看着他们梁家圣宠未断罢了。
太子回京半年先是理清了户部的亏空,又力排众议轻徭薄赋,如今民间百姓称赞一片。
她当初费尽心机给他按上的为夺军功,嗜杀成性,不顾将士死活,活阎王的恶名现下怕是已经被洗白了。
“母妃急糊涂了,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让弟弟坐实了这罪名,”景宁在一旁着急道,“母妃可是忘了,太子一直为父皇所不喜,他在朝中呼声再高又如何?他这太子之位可是父皇不情不愿给的。”
梁贵妃顿了顿,眼皮一掀,“宁儿可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景宁公主看似纯良无害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凑上前献计道:“父皇素来疼弟弟,如今弟弟被太子打伤了腿,我们正好倒打一耙。”
“儿臣听闻,那宫女是被弟弟骗去幽兰馆的,不若我们反咬一口,是那宫女前去勾引弟弟不成,又被太子发现,太子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恼羞成怒动手,打伤了弟弟。”
梁贵妃听后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是了,自太子回京后他们梁家是处处受挫,始终找不出太子的错处扳回一局。
如今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将她儿子打伤,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皇帝厌恶太子,说不准此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废太子的机会。
“宁儿,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母妃如今也不至于如此殚精竭虑。”梁贵妃拉着女儿的手长叹道。
景宁面上闪过一丝不服气,可嘴上却只道:“母妃快去乾明宫请父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