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马蹄踏踏,车轮辘辘。
萧宴祈不断抽着马鞭,马车在宫道上飞速前行,夜里成队巡查的侍卫若不是躲得快,险些被撞飞。
就这样一路疾驰终于到了浣衣局前,萧宴祈纵身下了马车,往里面冒着浓烟的那处奔去。
浣衣局现下人来人往全是提着桶来来回回去灭火的,加之天色黑,萧宴祈这会儿虽还穿着太子的蟒袍,却没人注意到。
等他跑近,看到那间火苗窜得有人那般高,已经烧了一半的柴房时,脚下不稳地踉跄了两下,双腿有些微微发抖。
战场刀光剑影,他曾几次险些死于敌将的长枪下,可从没有一刻心里是这般恐惧的。
他木讷地拉住一个从身旁跑过的宫女,声音有些颤抖问:“那柴房里可有人......”
“听说有个犯了事的小宫女在里面,叫阿蓁的。”那小宫女也是才赶来救火,并不知晓实情,被人扯住这么问,随口就将道听途说的话说了。
闻言,萧宴祈的心像是骤然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又被抽空般,险些呼吸不上来,胸腔用力地起伏着,灼灼火光映照的凤眸变得猩红。
他抬步就要往里火光里冲去,那小宫女才认出了这身衣袍,拦住了太子,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别再往前!危险!”
周围的人看到有人要往大火中闯去也上前拦着,才认出了太子,虽诧异太子为何出现在这,但都一声声太子地劝着。
“殿下!你怎么来了?”
一声声的阻挠中,萧宴祈捕捉到了身后一道熟悉的软绵绵声音传来,他耳尖动了动,带着希冀转身。
所幸,老天爷没有让他失望。
不远处那个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脸上还被熏得黑黢黢的小人儿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又是谁?
阿蓁方才将夏姑姑背出来时扭了脚,这会儿为了不挡着人救火,正蜷成一小只坐在角落边一块小木柴上。
听到这么多人喊太子时,她惊诧地站了起来,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太子。
萧宴祈方才那被抽空的心像是突然又被填满,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猩红的眸子变得神采奕奕。
他冲过去将人一把拥进怀里,力道大得要将人与他嵌为一体。
他躬身将脑袋埋在阿蓁的肩颈处,与阿蓁的脸贴着,像是失而复得般,一下又一下用自己的脸蹭着阿蓁的脸,感受着温热鲜活的她。
嘴里后怕地喃喃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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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太子盛怒◎
火光冲天, 照得这院子亮如白昼。
方才那些劝阻太子的宫女看到太子冲过去将阿蓁抱住后可没胆子继续围观下去。
看着火势还是没有减小的样子,又匆匆去救火了,但不免有好事者大着胆子偷看。
荣进这会儿已经带着一队灭火的侍卫赶到, 看太子和阿蓁都安然无恙,他放下心来,有条不紊地派人去灭火, 以及查清火源。
地上照顾着夏姑姑的巧玉惊得嘴巴能塞下个鸡蛋,她依稀能猜测阿蓁身份不简单,可万万没想过阿蓁是太子的人。
而且看太子现在那样紧张阿蓁的样子,阿蓁定然很是得宠。
阿蓁方才差点被夏姑姑用麻绳勒死,这会被太子用这么大力气箍住准备又要被勒断气了。
但感受到太子情绪不太对,她还是任由他这么抱了一会儿。
等实在快喘不过气儿时, 阿蓁才抬起小手轻轻锤了锤萧宴祈的背,在他耳边软乎乎提醒道:“殿下,好了没啊?我快被勒断气了......”
倏地, 萧宴祈像是突然回过神般, 给阿蓁松开了怀抱,但还是双手握住她的肩, 细细地浑身打量了她一番。
最后确认她安然无恙后,萧宴祈才咬着后槽牙怒吼道:“勒断气了才好!省得天天气我!”
阿蓁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出现在这, 那他肯定就是知晓他们的谋划了,这会儿无论解释什么应该都无用。
如今缩着脑袋让太子骂骂解了大半气兴许回去还能被罚得轻些。
萧宴祈看人一言不发,又劈头盖脸骂下来:“你不知道自己蠢么!这地方是你该来的么!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
之前抱着这丫头,怀中像抱着软绵绵的小肉兔, 骨肉匀婷。
可不过几日的工夫, 他方才将人搂着时却硌人的紧, 瘦瘦弱弱的,脸上软软的婴儿肥也没了,面黄肌瘦得像个小乞丐。
他看着脑门就气得突突的,这些时日喂的东西都白喂了。
阿蓁后退几步,继续缩着脖子不敢言语,要多低眉顺眼有多低眉顺眼。
萧宴祈见人没有狡辩,又气道:“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很能狡辩么!”
阿蓁这才仰脸望向太子,杏眸盈盈,小声委屈道:“奴婢知道错了,所以不敢狡辩。”
萧宴祈盯着她可怜兮兮的大眼,这次难得的没有心软,厉声恐吓道:“这次知错也没用了,回去若是不打你板子孤就不是太子!”
阿蓁低头咬了咬下唇,弱弱道:“打、打就打吧......”
阿蓁现在这副任凭处置的样子让萧宴祈气消了不少,他平复下来后定定地盯了阿蓁一会儿,像是要把这没见面的几日都看回来般。
他抬手将阿蓁脸上凌乱的发丝别道耳朵后,动作温柔似水,可语气却还是冷冷的,“这几日受人欺负没?”
这一句问得阿蓁鼻头一酸,浣衣局难吃的饭菜、洗不完的衣服,还有黑得让人害怕的柴房瞬间都变成委屈涌上心头。
可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的,阿蓁只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说,“没。”
看太子没那么生气了,她趁机给他指了指地上昏过去的夏姑姑。
小声解释道:“殿下,这夏姑姑你肯定认得,她方才想勒死我灭口前跟我承认了当年皇后娘娘难产就是她动的手脚,她屋子里还有别人指使她的物证,你快派人去取来,将这夏姑姑也带回去!”
听到阿蓁险些被人灭口,萧宴祈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夏姑姑望去的眸子狠得似乎是要当场杀人。
随即又想起这丫头的胆大行径,心中的怒火又复燃,他瞪了一眼阿蓁,“别以为邀功孤就会放过你板子!若下次再敢这般肆意妄为......”
阿蓁跳走近太子几步,扯扯了扯他的袖子急道:“好好好,殿下先派人去夏姑姑的屋子搜查罢,若是晚了奴婢怕还有什么差错。”
就像这火,好像也挺蹊跷的。
有了东宫带来的人手,火这时已经扑灭得差不多,荣进刚好忐忑地上来准备复命,没曾想撞见太子正在训人。
萧宴祈神色缓和了点,才转身吩咐荣进:“你派几个人去将那婆子的屋子搜查一遍,可疑的全都带回去!”
“是,奴才这就去!”
荣进得了吩咐立刻带着人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将那婆子暗藏的脏财全部搜了出来。
萧宴祈上前看了几眼,眼神闪过几支熟悉的珠钗,眸色暗了下来。
火已经扑灭,众人看太子一副查案的架势在此,都侯在一处不敢动,尤其是欺负过阿蓁的燕春,看着阿蓁同太子亲昵的样子,她十分怕阿蓁会告状。
“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查清楚了吗?”萧宴祈背着手,如猎隼般冷厉的眸子扫过候在一旁的众人。
“回殿下,是有人蓄意纵火,柴房周围都被人淋上了油,廊下还有些许油渍。”荣进将方才侍卫的禀报回给了太子。
这是打草惊了蛇,背后主谋要将人通通灭口了。
萧宴祈眸色暗了暗,下令吩咐:“传孤的令,封锁浣衣局,直至查出纵火之人,将那婆子并那些赃物抓回东宫严加看守!”
此言一出,候着的众人,人心惶惶。
随后,萧宴祈转头扫了一眼阿蓁,语气不辨喜怒道:“你!现在跟孤回去!”
说完也不等阿蓁,转身便往外走,阿蓁方才扭了脚,只能蹦蹦跳跳地跟上,太子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开口叫等等。
这次萧宴祈也是被气狠了,看人没跟上来也犟着不回头,还是荣进跑上前小声提醒,萧宴祈才拧着眉回头。
“脚伤了方才怎么不说!”看着人一瘸一拐蹦跶上前,萧宴祈心里又是一阵无处宣泄的烦躁。
阿蓁幽怨地看了两眼太子,小声嘀咕道:“殿下都这么生气了,奴婢不敢说......”
“那你倒是有胆子骗孤,直接瘸了算了,如此往后孤也省心些!”萧宴祈嘴上虽这般说着,却不自觉去将人打横抱起。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阿蓁小声惊呼:“殿下,我自己能走的!”
“再废话孤就将你扔下去!”这会儿刚好走到浣衣的那几个大池子旁,萧宴祈说着就作势松了松手。
阿蓁吓得赶紧伸手攀紧了太子的脖子,整个脑袋都埋在太子的怀里,声音娇颤:“我不废话了......”
看人温顺依偎着他,萧宴祈脸色好了许多,径直将人抱上了马车。
阿蓁坐到马车内铺着软金彩晕锦的软榻上,闻着瑞金螭兽香炉里飘出的袅袅竹香时觉得恍如隔世,这几日在浣衣局的苦日子似是有一辈子那般长。
突然,她才想起一个人!
巧玉!
她大闹一通浣衣局就这样走了,之前同她要好的巧玉该怎么办呀?
况且巧玉还是那般温吞的性子。
今夜若不是巧玉她怕是已经被夏姑姑勒死了呢,冲这个救命之恩她也必须求太子将巧玉也带出来。
阿蓁心中一番纠结该如何开口,想定后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又扯了扯正不知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的太子:“殿、殿下我能不能带一个人回东宫呀......”
萧宴祈从软榻下的暗柜里找出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油,他行军打仗多年,身边常备着这些东西。
他气还没消呢,声音十分冷淡:“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先想想回去怎么挨过孤的板子吧!”
也是,她现在确实是没什么资格求太子,可她也不能看着巧玉自己面对她留下的烂摊子呀。
阿蓁垂眸瘪了瘪嘴,“可若是今夜没有巧玉,奴婢可能都被夏姑姑勒死了,其实这整件事巧玉也是有功劳的,若是殿下不肯,那殿下不若容奴婢在浣衣局多待些时日,等奴婢确保巧玉无恙之后,奴婢再回东宫受罚。”
说着,阿蓁就要起身出去,萧宴祈都快要被她气死了,眼疾手快才将她一把拉着坐好,转头咬着后槽牙吩咐外头的荣安:“去把那叫巧玉的宫女也带回去!”
外头刚赶过来准备给太子驾车的荣安一头雾水,听太子这语气,这叫巧玉的也是嫌疑犯?
阿蓁看太子答应她了,识趣地缩到角落不再言语,降低存在感,免得太子更生气。
不过她现在浑身脏兮兮的,按太子平日里爱洁的程度方才应将她扔到地上坐才是,如今还给她坐他平日小憩的软榻,想来还是没有很生她的气的。
阿蓁在心中悄悄地估摸着等会儿太子会打她多少板子。
一般来说会打二十大板,可她虽骗了殿下,但到底怎么说揪出夏姑姑她算是立了功的,不说将功补过也应免去一半的板子。
再按着往日殿下对她雷声大雨点小的吓唬,这次顶多应就可能打个七八板子......
阿蓁正盘算得入迷间,突然脚边的粗布裙动了动,她惊得缩了缩脚望去,发现太子屈膝在地上撩着她的裙摆。
“哪只脚痛?”萧宴祈蹲下矮了软榻上的阿蓁半截,仰脸问,关心的话语却声音冷硬。
阿蓁怔愣片刻,下意识伸了伸扭到的左脚,小声道:“这只......”
闻言,萧宴祈直接将阿蓁的鞋袜脱掉,一只白皙圆润如脂玉般的可爱脚丫子露出。
萧宴祈盯着那粉嫩的脚趾眸色暗了暗,低头将视线移开,往手中倒上药油搓热。
阿蓁后知后觉到羞,脚趾泛红地蜷住想往布裙后藏,不曾想却被太子直接伸手捉住,“别乱动!”
太子多年习武手掌带着薄茧,捉得她痒痒的,不等她反抗便感觉脚上一凉,太子给她脚上倒了些药油,用力搓了起来。
脚上一阵疼痛直钻心脏,阿蓁疼得眼泪珠子都出来了,“殿下轻点,疼......”
萧宴祈却没打算依她,反而用力拽着她想抽回的脚,继续搓着,嘴里生硬哄道:“乖,忍过这阵就好了。”
阿蓁咬唇呜咽了片刻,等脚丫子被太子用药油搓热后,果然察觉好了很多。
萧宴祈见她止住了哭声,便是知道差不多了,停手给她套好鞋袜,而后拿过小几上的帕子擦手。
阿蓁小心翼翼瞅着太子,心里热热的,心想殿下还亲自给她擦药,那待会儿的板子会不会就不打了呀......
作者有话说:
祈祈这次真的是被蓁蓁吓坏了也被气坏了,你们猜祈祈这次舍不舍得打我们蓁蓁板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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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被打屁股◎
乌云散去, 一弯明月高悬。
挂着东宫牌子的车架踏着月色又辘辘往长乐殿驶去。
太子给阿蓁擦完药又穿好鞋袜后,阿蓁想开口同他言谢,再趁机解释解释她这次去浣衣局的事。
可太子似是还生着气, 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马车在长乐殿前停下,萧宴祈一言不发踩着木踏下了车架。
方才那药油竟像是有奇效, 阿蓁起身跟着下马车,觉得那只扭到的脚热乎乎的,一点痛感都没有了。
入夜时太子和荣进带着人火急火燎出东宫闹了很大的动静,现下两位嬷嬷已经知晓阿蓁出了事了,正在东宫里急得团团转呢。
这会儿看见太子的车架回来倒没先担心被问责,而是立马急急拥了上前, 等看见后头跟着的安然无恙的阿蓁后才放心。
因着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又十分尽心照顾他长大,萧宴祈平日里对两位嬷嬷很是敬重。
可今夜, 萧宴祈真是气极了, 对着纵容阿蓁的孙嬷嬷桂嬷嬷也没了好脸色,看到人上前后语气很冲吩咐:“你们将她带去净室洗干净, 再出来一道领罚!”
净室是太子素日里沐浴之所,孙嬷嬷桂嬷嬷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瞧着太子的脸色也不敢多言,她们躬身应下, 随后一人一边去把后头才跟上太子的阿蓁带去了净室洗漱。
阿蓁正好想将她在浣衣局时对夏姑姑的所见所闻告诉两位嬷嬷,便也由着两位嬷嬷帮她沐浴洗漱了,倒也没在意被带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