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小姑娘一番诚恳又有理有据的解释,萧宴祈的脸色由一开始的错愕到变得铁青,对于胸有成竹的他来说,这是没料想到的结果。
小姑娘居然说,根本就不喜欢他。
萧宴祈似是有些不相信般,声音暗哑质问道:“当真?你当真不喜欢孤,只是把孤当主子?”
“是的,从前许是阿蓁仗着殿下纵容失了分寸让殿下误会了......”阿蓁偏头,努力憋回眼眶里要溢出来的泪水。
“好,好的很......到头来倒全是孤一厢情愿了......”
萧宴祈觉得胸腔仿佛挨了一记闷棍般,往后踉跄了两步,一股腥甜涌上喉间。
低着头没敢再看太子的阿蓁没察觉出太子的异样,她只以为太子是生气了,讨厌她,想远离她些。
“是阿蓁不好,让殿下误会了,还让殿下费了这般多的心思,阿蓁受之有愧,阿蓁在这里同殿下赔罪,往后再也不会失了分寸,会谨记主仆的分寸的。”
阿蓁低着头不敢看太子,将手中的玉佩塞还回到太子手中后,再也憋不住泪意,转身往西配殿自己的小屋里跑,泪珠洒落一地。
她原是想贪心地就同太子这般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直到太子娶太子妃抑或是她年满出宫那时,可太子对她这般好总是让她心生愧疚不忍辜负。
今日还是索性挑明了说了吧,她没法再继续心安理得地继续接受太子对她的好了。
若是太子生气赶她回司膳司也正好给了她一个断了念想的机会。
萧宴祈看着小姑娘决绝的背影只觉胸腔越发气结,闷哼一声,吐了一口黑红的血出来。
躲在远处偷瞧的荣进和荣安先是被两人的不欢而散弄得一头雾水。
随后看到太子居然吐血后,也顾不得太子不准所有人前来长乐殿打扰的吩咐了,着急着急忙慌上前。
“哎呦,殿下,殿下你......”荣进颤抖着声音上前,扶着太子的手臂。
萧宴祈弓着身子缓了一会儿,气才稍稍顺了些,抬着一双猩红的眸子吩咐道:“不必声张,孤无大碍。”
太子虽说了无大碍,可将人扶回内殿后躺下后,荣进还是差夜一快马加鞭出去偷偷请了宋大夫来东宫。
宋大夫听闻太子吐血心中大骇,也急急得穿上衣裳,拎着药箱赶来,以为太子突然旧疾复发了。
幸好赶来只是虚惊一场。
“殿下无恙,方才只是气急攻心才吐的血,草民开些清热去火的药,吃两幅就好。”
宋大夫松了一口气,收回把脉的手,心底微微有些惊讶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人能将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气成这般。
萧宴祈靠在软枕上神色瞧不出喜怒,朝荣进淡淡吩咐道:“孤都说了没事,好生宋大夫回府吧,莫要惊动到人。”
宋大夫走前想了想,还是嘱咐道:“这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殿下这几日还是要保持心情舒畅,不可太过操劳的为好。”
保持心情舒畅?萧宴祈冷笑一声,“知晓了,宋大夫安心回去吧。”
荣进送宋大夫出去后,桂嬷嬷和孙嬷嬷也知道动静赶过来了。
孙嬷嬷最为急,她方才瞧见阿蓁哭着回了自己的屋子,是以一进来就着急问:“殿下和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怎的突然就......”
萧宴祈放下漱口的茶盏,阴郁着一张脸,冷声打断道:“往后,她的事莫要再在孤这里提,孤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事。”
他再也不会自作多情!
孙嬷嬷最是了解太子,只当这是气话,她替阿蓁说情道:
“殿下,姑娘年纪小,你们若是有什么误会坐下好好解开就好,莫要说这样的气话,奴婢方才瞧见姑娘哭得妆都花了。”
闻言,萧宴祈神色一顿,“她哭了?”
随即想到自己方才才想着不会再自作多情,又恢复了阴郁的神色。
冷哼道:“没良心的丫头,她有什么好哭的,嬷嬷莫不是老眼昏花瞧错了!”
太子现下在气头上,说话都带着刺,孙嬷嬷也不敢再劝下去,低着头躬身退到了一旁。
桂嬷嬷上前打圆场,劝道:“奴婢给殿下送了些晚膳来,殿下先用一些吧,一会儿还要吃药呢。”
萧宴祈放下茶盏淡淡应下,由着人架了一张小几在床榻上,摆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浓稠的粥。
看着这些清淡的菜,他不由想起早就吩咐人在偏殿摆好的一桌丰盛的佳肴,还有他亲自下厨做的长寿面。
那是他满心欢喜给人准备庆祝生辰的,现下怕是都凉了吧?
萧宴祈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觉得自作多情的自己就像那桌凉了的菜。
他拿起筷子低头想认真用膳,可方才孙嬷嬷说她哭得妆都花了的那句话就是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想了想,他还是朝桂嬷嬷嘱咐道:“做一碗长寿面送去给她,别说是孤吩咐的。”
作者有话说:
酸酸的小刀都是为了以后的大甜甜呀,毕竟过了这次误会,可就一直是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日常了。
第73章
◎会吃醋吗◎
夜幕中还有零星几盏天灯在飘着。
阿蓁回屋后没有点灯, 直接趴在榻上无声流着泪,好一会儿心中的酸楚才慢慢被压下。
月华如水从轩窗照进,她一动不动趴在床榻上看着窗外越飘越远的天灯愣神, 因为方才哭岔气了,偶尔打着哭嗝。
直到咚咚的敲门声还有桂嬷嬷的声音传来,她才回神起身胡乱用帕子擦了一把脸去开门。
“姑娘没睡下怎的不点灯, 当心磕着,”桂嬷嬷直接端着托盘越过阿蓁摸黑进来。
她借着那点月色放下托盘又点起了灯,看清了阿蓁哭红的双眼,上前拉着人哎呦两声,心疼道:“你和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就两个人都红了眼?”
阿蓁抽回手摇头牵强笑道:“没事, 是我不好,殿下才生气的,这么晚还劳嬷嬷过来看我。”
桂嬷嬷虽然很疼她, 但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她那点自卑和贪心的小心思不愿同桂嬷嬷吐露。
“好好好,不想说就不说, 嬷嬷也不是来打听的,”桂嬷嬷看着人说着又要落泪,忙岔开话题, 将那碗冒着热气的寿面推到了阿蓁跟前。
“嬷嬷是听太子的吩咐来给你送长寿面的,但太子吩咐了不让我说是他让我来的,你可别去太子跟前卖了我。”
阿蓁低头捧着那碗卧着鸡蛋和放着牛肉的寿面打了一个哭嗝。
听到是太子让人送来的,惊讶得仰脸哽咽道:“殿下吩咐的?”
“除了殿下还能有谁这般怜惜你?明明生着气却也舍不得在生辰委屈了你。”
桂嬷嬷长叹一声道:“嬷嬷现在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儿女咯, 好好的生辰, 一个被气得呕血, 一个哭肿了双眼,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的?”
“殿下呕血了?”阿蓁鼻尖一酸,吧嗒一声,手中拿起的筷子慌得掉到了地上。
她也没顾着去捡,只抓着桂嬷嬷的手急道:“殿下怎么了?是不是旧疾又犯了?可上回也不会呕血的呀......”
阿蓁害怕得眼泪珠串似的一颗颗落下。
桂嬷嬷拍着阿蓁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方才宋大夫已经来过了,殿下只是气急攻心才这般的,与旧疾没有关系。”
“那就是与我有关系。”阿蓁低头垂眸拽着自己的衣裙,低声愧疚道,“殿下是被我气的......”
“两个人吵架总是难分对错的,姑娘也不必太过内疚,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姑娘明日起来就去给殿下示个好吧,嬷嬷还要去给太子煎药,姑娘先将寿面吃了,也莫要再哭,今日可是姑娘的生辰呢。”
桂嬷嬷说完又拍了拍阿蓁的肩安慰了一下才转身出去给太子煎药。
等人出去后,阿蓁低头注视着那碗渐渐冷却的寿面良久,直到面开始有些坨,她才捡起地上的筷子,用帕子擦了擦,低头和着眼泪吃完。
放下筷子后,阿蓁揪着一张小脸抠着桌角想了一盏茶的工夫,还是决定起身出门,悄悄去正殿瞧一眼太子,她才能安心。
廊庑上静悄悄的,夜风吹得悬挂的宫灯转转悠悠。
阿蓁顺着廊庑悄声走到了内殿的支摘窗处,屏息敛声偷偷探出了半个脑袋往殿内瞧。
里面飘着一股药香,桂嬷嬷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
太子正靠着软枕坐在床榻上拿着一卷书,脸色阴郁,眉心拧紧,唇色苍白。
看得阿蓁心中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殿下,药熬好了,趁热喝下吧。”桂嬷嬷端着药碗上前。
萧宴祈扫了一眼托盘上黑漆漆的药,目光突然又转向软榻的支摘窗那边。
他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还冒着热气,嬷嬷先放到窗边小几上搁着吧,孤还不想喝!”
桂嬷嬷知晓太子现下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劝下去,只好放下药碗离去。
方才差点被太子瞧见的阿蓁躲到了窗后捂着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后才转身离去。
屋内的萧宴祈看着又离去的影子气得扔了手中的书卷,掀了被子躺下。
人家都明说了对他无意,他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只是他刚躺下不久,又感觉到那没良心的小丫头又回来了,他自幼习武又久在沙场,自然耳力极佳,更何况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脚步声。
这回阿蓁又是先探出半颗脑袋,瞧见内殿没人,太子又躺下后,她才敢完全站出来偷偷瞧着太子。
看到小几上的药碗还是一动未动,她黛眉蹙了一下,动了动唇瓣,但最终还是没有出言。
只将手中握着的那包蜜饯悄悄放到了药碗旁,又依依不舍看了几眼床榻上的太子后,才叹息一声,落寞离去。
萧宴祈背着人,竖耳听了半晌,没想到又是等到人离去的脚步声,只觉心中愈发气结。
再也躺不下去,起身去了小几边端起药碗一口气饮尽。
放下药碗,他瞧见一旁放着的那包蜜饯后,心中的郁结之气才渐渐消散,仿佛比那还药管用。
萧宴祈没舍得拆开来吃,只将那包蜜饯放到枕头旁,阖眼入睡,只是一夜都是在假寐。
西配殿里的阿蓁也是一夜未眠,天亮时坐在妆台前梳头,从支摘窗看到庭中出门去上值的太子。
她停了绾发的手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直到太子发现她后,她才心虚得低下了头。
今日户部的衙署里气氛十分的沉寂。
太子大清早进来后就阴郁着一张脸,前去交文书或账册的官员被太子鸡蛋里挑骨头通通臭骂过一遍。
是以人人自危得大气都不敢喘,无要事的都绕着太子的屋子走,树上的鸟雀都不敢在太子屋前的树上久呆。
顾仕程进来的时候,徐大人刚从太子办公的书房里灰溜溜出来。
他一只脚跨进屋时还扭头一脸纳闷地看着徐大人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嘀咕道:“嘿,这徐大人,是看见鬼了吗?”
可等他回头对上太子阴沉的脸色还有那冷飕飕的目光,他也觉得他看见鬼了。
不,贴切一点来说,应该是看见阎王了。
他双腿软了软,而后才扶着门框站稳,纳闷道:“太子你这就听到消息了?不过你也不至于这般动怒吧?”
“什么消息?”萧宴祈冷眼撇着进来的人,“孤今日心情不好,你最好给孤正经些!”
顾仕程到一旁的圈椅上端正坐下,仔细偷瞧了两眼太子的神色,才斟酌着道:“前几日梁斌又送了两个女儿进宫......”
“这孤早就知晓了。”萧宴祈又批完一张文书,不耐烦打断。
顾仕程这会儿也不敢同太子呛,说他打断,只接着道:
“这两个女儿也颇得皇帝的宠爱,今日两个都被封为了贵嫔,紧接着早朝时梁斌还上奏了要给萧宴珏选皇子妃,想来是看着梁妃倒了,想给那草包寻个岳家做靠山。”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梁斌上奏后,魏学林也跟着上奏,说太子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皇帝这回居然没有推脱,也着礼部开始给你挑选太子妃侧妃的人选,晚些那些京中世家贵女的画像名册怕是就会送到东宫了,你可有决断?”
说到最后,顾仕程看着太子的脸色有些不服气道:“这些都是早朝时的事儿,我这一下朝就来给你报信儿了,可看你这脸色却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谁还能比我快?”
“孤不是为着这事,也是才知晓”萧宴祈声音淡漠,“皇帝这回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想给孤赐婚,不过是想看孤的笑话罢了。”
奉先殿那日的话,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那你这是为何,昨夜不是......”顾仕程突然嘴巴张得能塞下鸭蛋,“难不成是因为你和小美人昨夜没成?”
提到这个,太子朝他看去的眼神仿佛要杀人。
“不会是真的吧?这都不成,为何?”顾仕程缩着脖子弱弱地可惜道,同时心底也在可惜着那把朔雪剑。
“她对孤无意,是孤误会了,往后这事不必再提。”萧宴祈凌厉的神色暗了几分,突然有些落寞道。
顾仕程还是第一次在太子身上看到颓唐的样子,他有些落不忍。
鲜少地正经安慰道:“不应该吧,是不是你和小美人有什么误会没说开?我瞧着小美人对你依赖得很,怎会对你无意?”
顾仕程这话,又燃起了萧宴祈心底的希望,其实他也想听到顾仕程这般说,今日坐在这,他心里一直给自己找理由,不想承认阿蓁对他无意。
“她是对孤很依赖,也对孤很好,可昨夜是她亲口说的,对孤无意,只把孤当作很好的主子。”
萧宴祈捏转着笔杆,又回忆了一遍小姑娘昨夜气得他呕血的话,只觉心口又开始泛疼。
顾仕程实在是看不得好兄弟这般黯然,他故作老成长叹一声,突然提议道:“既如此,你不如强纳了她,横竖她一个小娘子也不能反抗,日子长了,总会对你有意的。”
“不可,孤怎能如此对她,还逼着她做妾?”萧宴祈毫不犹豫反驳道。
顾仕程吓得身子歪了歪,瘫扶着圈椅,惊恐道:“不是,你原来,你原来还想让这小美人做太子妃不成?”
“她若是愿意,有何不可?”萧宴祈声音冷冷反问。
“可可可!”看着太子刀人的眼神,顾仕程可不敢再说一句那小美人的不好,小声嘀咕着:“看来还真是陷进去了......”
“可惜,她不愿......”萧宴祈低头十分郁闷道。
顾仕程掐着下巴想了想,“既然你都让她做太子妃了,她还不愿,你们别不是真有什么误会?”
“你这般宠她,还许她正妻之位,换了旁的小娘子估计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不若你回去,将皇帝给你选太子妃这事传到她耳朵里,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吃醋,若是醋了,就证明小美人心里其实是有你的,你就趁机逼她承认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