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生你那日,先皇将我偷偷送至偏远小宫里头。名为安静养胎,实则偷偷养你。你三月时,哀家又演了一出生产的戏。将你出生时日,硬生生拖后了三月。再往后的事情,你便知道了。只是尧儿你要记得,我不论你是怎么解决此事,先帝名誉不得有损。若有污名,便推到哀家身上吧。”
此时谣言已出。哪怕此时弹压了下去。只怕千百年以后,依旧会被当做朝堂密辛传播开来。
太后做好了承接骂名的准备,也总好过真相大白时,她与先皇一同被后世诟病。
这是太后这个深宫妇人仅能想到的了。
却不想,朱慎尧将一切听全后,只留下无奈的笑。
“原来如此。母亲糊涂。此事既然涉及儿子。就该早些告知。若儿子早有防范,又岂会害的母后叫他人议论纷纷。”
朱慎尧对此没有任何猜忌。太后甚是欣慰。却听不懂朱慎尧的意思:“能怎么防范?”
元岫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心思稍动,就明白了朱慎尧的意思。
“太后先前也说了。皇上,是先帝金口玉言夸赞的天赋异禀。不怀好意之人偏要说他是出声月份出了问题。难不成,哪吒的怀胎三年,也是因为出生有问题,非殷氏所出,才一生下来就会跑会跳的?”
太后听了都觉得荒谬,但却是不好反驳。
朱慎尧又道:“至于非所出之事,便更是无稽之谈。自古儿子像娘亲。朕与太后母慈子孝,自小外祖便说儿子眉眼与母后幼时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此般还敢言三语四,那留着眼睛也是无用。”
元岫颔首:“是了,先帝言语在前,母子相像在后。太皇太后去后,皇上身为首个降生的孙儿,想来是太皇太后在天有灵,庇佑子孙。如此还有人妖言惑众,其心当诛。”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哄得太后眉开眼笑。原本憔悴的脸上总算见了红润。
当此时说了个明白,太后才又将话题引回了最开始。
“说起来,这一切的祸事皆是从王氏那贱人所来。我这糊涂鬼,竟受了诸多蛊惑。只是委屈了岫儿,被哀家误会,还要谋算这些自证清白。”
太后有此心,元岫这些日子准备的好戏总算没百忙。
今日之后,他们婆媳往日喧嚣,尽可散了。
元岫顶着朱慎尧疑惑的目光,将今日之事简单解释了。
“是她做贼心虚。也不枉我放肆的在宫中行鬼神之事……也是太后娘娘慈爱,才给了妾身的胆子。此事总要让她走到台前来,叫人晓得事情是她推波助澜。否则,顶着先帝老太妃的头衔,她又是个心思不纯的人,早晚会有更多麻烦。”
元岫想到的远比说的多,但在太后这里,说这些就足够了。
太后不是个心思深重的人。有元岫主持这件事,便也乐的将事情退出去。
“左右哀家老了,此时便皇后上心。若不嫌麻烦,把太妃里头不安分的一一治过去更好。哀家放宽了心,也能多活几年。”
婆媳俩相视而笑。元岫行事也有了底气。
【这……这算不善把太后圈粉了?】
【其实这老白甜说人话的时候看着也挺顺眼的】
【说人话+1】
【还是要看表现,当我女鹅气白受的!】
【前面+1,道歉都没有凭啥轻飘飘过去!】
【老妖婆二号也该自食恶果了。】
【所以老妖婆一号还叫吗?】
…………
弹幕归于平稳,当将太后哄睡,帝后一同离去。
出了太后寝殿,朱慎尧便道:“你是将朕都瞒了个干脆。”
元岫将朱慎尧往宫门口推:“总要再瞒几日。时辰不早了。皇上休整一下又要早朝。本宫既是后宫之主,自会打理妥当。你且去吧。”
今晚琐事甚多。朱慎尧也需要独自安静一会儿。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移驾御书房。
送走了皇帝,哄睡了太后。
天边泛起鱼肚白,已然是清晨。
一夜的疲惫累在身上,元岫却没到休息的时候。饮了盏茶润润喉咙,带着人直奔纯贵太妃住处。
不论是先帝的元后,还是蛊惑当今的太后。
纯贵太妃一事,都应有个了结了。
第21章 送走纯贵太妃
◎哎嘿~◎
天边刚泛白,不见光的地方能见度仍有限。
从前伺候纯贵太妃的丫鬟小厮们都被撤走了,只留下纯贵太妃带入宫的奶嬷嬷守在门口,没有命令也不敢进去。
见元岫来了,匆忙跪地高喊了一声:“皇后娘娘万福千岁!”
“折腾了这一宿,你也倦了。下去歇息吧。”元岫没必要跟一个老嬷嬷为难。
老人家一生沉淀,多少感觉到了事态沉重。不由看一眼内屋,重重叹口气。
“老奴不敢违令,只求……只求今后还能继续伺候纯主子。”
元岫没有应答,迈步进去了。
先帝死后,纯贵太妃便是除了太后外,最尊贵的那个人。住在慈宁宫偏殿,室内陈设,也是仅次于太后的奢华。
元岫入眼瞧见的是一副苏绣屏风,两侧陈列半人高的珊瑚和拳头□□白色的夜明宝珠。
元岫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殿中陈列竟也稍显逊色。
每一寸都诉说着先帝的纯贵妃,是何等宠冠后宫,风头无两。
难怪她不甘心屈居太后之下仰人鼻息。
顺着侧殿直奔卧室而去。拨开围帐,里头便是被捆在床上的纯贵太妃。
她的裙角连同鞋子还带着泥块。显然有过挣扎,脏了被褥。一直清爽的发髻散落,好在涂过头油,还算顺滑。
衬托那张消瘦的脸更加美艳。
元岫走进两步,她便醒了。
“皇后……你来给我松绑吗?好生生的,绑我作甚。伺候的蕊儿他们又在哪里?这里空荡荡的,怪吓人的。”纯贵太妃一脸无知,好像之前所有与他无关。
元岫看她演这出戏。缓步到了近前,晚秋伸手搬了小凳给元岫。
“太妃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缓步坐下,声音温和的更像是探望聊家常。
纯贵太妃无知依旧:“皇后以为,我该记得什么?”
元岫抬手,给纯贵太妃整理了额角的碎发。纯贵太妃被绑着,躲闪不及。目光闪过一抹冰冷,直直看着元岫。
“发髻散了,太妃却不见狼狈。这涂了头油的头发丝不容易杂乱,更像是被水洗过……衬托着太妃你呀,不像是被困住挣扎之人。到更像是产房里头,费劲心力诞下麟儿后,凯旋胜利的母亲。”
话说完,元岫才挡了挡唇瓣:“啊,本宫失言了。太妃一生无所出,应该听不懂这些。”
无子是纯贵太妃心底的一颗刺,闻言面色大变:“皇后,你知你在说什么?”
元岫用帕子擦掉手上的桂花油:“本宫还未生育,自然不只。只是纯贵太妃见过亲姑姑生产后的模样,当真对此一无所知吗?还是说,恭顺太后难产而死,见不到寻常妇人生子后的欣慰柔美。”
纯贵太妃怔楞一瞬,看着元岫皇后规格的头饰装扮,忽然目光空洞的笑了。
“果然,这般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对付我,你当真是容不下我的。”
“究竟是谁容不下谁,太妃心里没数吗?”元岫目光冷了下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唆太后。还是你觉得本宫与太后不和,你就能从中得利?”
纯贵太妃冷笑,却未言语。时至今日,她以无话可说。也无可辩解。
“只是太妃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二十年前的秘密,且不论可否证据确凿。就算还能多方佐证您有罪,皇帝乃至孝之人,还能赐死庶母不成?”
纯贵太妃微怔,元岫又道:“只是你做贼心虚。本宫见了秦嬷嬷。你便觉得是说恭顺太后的事情。后宫有了鬼,就一定是本宫要借助恭顺太后闹鬼来诈你。你就没想过,本宫从没想过用那些事情绊倒你,所要的,恰恰就是你自作聪明的冒险。有你昨晚的那一番话,才叫太后幡然醒悟。”
说到底,是纯贵太妃机关算尽,凡是见一如见十。太后敲打,便觉得是太后要拿捏她。感觉自己好日子到头了,才会有了这般冒险的心思。
毕竟她只是被鬼神所扰口无遮拦,就算受到了些惩罚,至少也挑唆了他们母子关系。
而这些,碰巧都在元岫的算计内。
纯贵太妃心思灵巧,谈话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瞬间目光圆瞪,挣扎着要起来。
“贱人……那又怎样!话我说了,从今以后,前朝后宫,千秋万代,都会认准了这件事!我不信皇帝对此能毫无芥蒂!”
“所以呢?”元岫反问,“所以能把太后如何?就算不是亲生,那也是唯一的母后皇太后。你觉得,往后是皇帝不再孝顺,还是百官不再拜见?你竭尽全力荡起的水花,何曾有过实质的伤害。”
纯贵太妃恍惚间感觉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而元岫是持刀之人。
“怎么可能……那个老货蠢笨又心眼窄,就算皇帝还能维持表面,她会甘心?她不会!只要他们母子离心,那后宫就不会有宁日!我要让你们朱家永无宁日!”
看着她额角的青筋,元岫只觉得足下阴风扫过。
“原来,你恨得是皇家。”这就不怪她好好日子不过,非要搅合后宫不安。
纯贵太妃唇角抽动,一双水眸渐渐爬上了血丝。
“我如何不恨!你既然见了秦氏那老货,又怎会不知我是怎么来的!”
元岫不语,纯贵太妃却自顾自的笑了,笑容尖锐,仿佛能穿透衣服扎进骨头里。
“你可知,我也曾是家里掌心千娇万贵的女孩儿?”
字字泣血的说完这句话,元岫忽然发现她口中动作怪异,猛然出手捏住了纯贵太妃的两腮。
一道血顺着纯贵太妃的唇角留下,却再也不能咬下。
元岫顺手将自己的帕子塞进她的嘴里。确定不能继续咬舌头,方才退后两步。
“罪孽深重的人,总有千般万般的缘由。可你再不甘,而已不是你残害皇后的缘由。你终究欠了宝亲王一个娘亲。既然你欠她的,便赔给她一个娘。我会安排你送去宝亲王府,由秦嬷嬷伺候你。你有多少委屈,只管去那边仔细诉吧。”
说到底,不过是个糊涂又可怜的人。孰是孰非已然不重要。让她离开,也算换了后宫一方干净。
元岫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看弹幕。本以为会满屏的喊活该,却没想到不少唏嘘之声。
【艹,被那句“我也曾是家里掌心千娇万贵的女孩儿”虐到了。吃人的旧社会啊!】
【虐到了+1,谁给我两巴掌,怎么能同情一个极品。】
【不管怎样,她为了上位毒死了亲姑姑没得洗。现在还针对女鹅。】
【没得洗+1,让她入宫的是她自己族人,娶她的是皇帝。她杀谁不好杀姑姑。姑姑也不过是同病相怜的另一个牺牲品。】
【没得洗+10086。就该这么处理,不该脏女鹅的手。她欠十王爷的,就让十王爷亲自给亲妈报仇吧。】
【还是狗皇帝好,没有莺莺燕燕少了多少乱七八糟。】
【不过女鹅没孩子的话,元家怕不是要做王家差不多的事情。元家姑娘还多。不是有个跟她岁数差不多的庶女吗?】
【别说了,已经开始上火了。】
【反正元家想,狗皇帝也不会认。这一点他还是个人的。】
【我投狗皇帝一票】
【狗皇帝一票+1】
元岫也不知道弹幕怎么在奇怪的方向越来越远了。
刚出了偏殿,就瞧见一道绛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险些撞到元岫。晚秋将元岫护在身后,喝了一声:“大胆!”
那身影一顿,慌忙回头行礼:“皇后赎罪,我是太贵人金氏。”
便是最开始受到惊吓的那个,短短几日竟也恢复了。甚至禁足这些日子总算有了忌惮,都知道给元岫行礼了。
元岫实在累得很了,也不细问:“纯贵太妃不日就要离宫。太贵人有话,尽可一次说完。”
金太贵人表情复杂,似有急事:“多谢皇后,妾身去送送。”
金太贵人有今日,自然少不了纯贵太妃的推波助澜。或者说她一度是纯贵太妃的马前卒。先前她被禁足,纯贵太妃没有帮衬,今日倒了,这金太贵人这么快去,多半是落井下石。
等人进去,元岫压低了声音吩咐:“着人听这些,晚些回报过来。”
这才离开坤宁宫。
洗漱用了些早膳。元岫也不敢跟自己身子叫板,洗漱睡下了。
自打有了弹幕后,元岫可谓一路顺分顺水。独独这一次,让她明明大获全胜,心情却不甚舒畅。
稀里糊涂的做了好些梦。如皮影一般,从一场跳脱到另一场。
最后忽然瞧见了一个写着朱慎尧名字的巫蛊娃娃。
猛然一机灵,人出了一身冷汗的醒来了。
睁开眼,只瞧见了一节绣了梅花的袖口。头顶一片清凉。等袖口挪开,元岫瞧见了朱慎尧皱起的眉间。
“醒了?”
元岫头顶放了沾水的毛巾降温。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什么时辰了?”
“天快黑了。”朱慎尧给旁边点了点头,宫人们下去安排。
元岫伸手去碰额头的毛巾,又被朱慎尧抓住手腕。
“别碰。你在发热。放个毛巾舒服些。就说你不要勉强。昨夜风冷,你熬了个大夜,哪有不着凉的。”
元岫没想到自己这般脆弱,无奈笑道:“倒是我没用了。”
朱慎尧没应,宫人递来了药碗。朱慎尧接过,先吹一吹,尝尝苦不苦。忽然想起,当日也是这样一碗药,被元岫仍在地上砸了个稀烂。
那之后,他们夫妻二人好像更为亲厚了。
“笑什么?”元岫昏昏沉沉的,没觉得一碗药还能喝美了?
“没事。”朱慎尧给元岫喂药,又怕药太苦,说新鲜事儿吸引元岫注意,“昨儿长公主府闹和离。皇后可曾听说?”
元岫有些日子没管住此事后续了。
“长公主终于相通了?”
朱慎尧摇头:“提出的是驸马。前几日驸马放纵饮酒,竟醉宿马棚成了笑柄。姑姑本就觉得羞辱,如此更受不得,与之吵架。用公主的身份压着他。那驸马虽有愧,却也受不住姑姑天长日久的谩骂,便提出来和离。不想此话一出,姑姑倒是后退了一步,忍下了驸马以下犯上。”
元岫凝眉:“只怕今后,长公主要反被拿捏了。”
她人品虽然不佳,却也是个能持剑砍人的女英雄。因此事伏低做小。只怕事情有一就有二。
忽然唇舌一酸,被朱慎尧投喂了一颗话梅。
“这就与你我无关了。左右咱们也是听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