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岫不清楚未来的人是怎么想古人的,只是但凡不给伍令萱这些天真,也不至于受这些年这么多的磋磨才醒悟。
“你既然相通了这些, 那这些年的苦就不算白受。后面的,就是养好身子瞧他们的下场。”
伍令萱笑的面色涨红,咳了半晌才喘过气来。
“你……你要帮我报仇吗?”
元岫叹口气, 说的话对她来说有些残忍:“打从你过门的那天起, 你身上就有着掌握包家每个人生杀大权的权利。你是大夏有宗室封号的郡主娘娘,是君, 士农工商在你眼前都要矮一头。怎么,未来人都不知道封建社会单纯的阶级差距就能压死人吗?”
伍令萱怔怔的,方回神:“是啊, 我是君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包家就真的不怕我跟你告状吗!”
伍令萱这些年是没告状,可她但凡一次醒悟告诉了,他们包家上下早就万劫不复了!
元岫却想的明白这些:“大夏律, 女子若在夫家, 挨打受骂、忍饥挨饿, 或是丈夫私纳妾室者,女子便可到当地衙门打官司合离。丈夫严重者,流放三千里。可你猜三年内全国衙门受理此案几何?——不足十例子。更多的,是女子被活活打死,都不曾在外说过夫家一个不字。她们要顺从,要温婉贤良。妻告夫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这就像一道无形镣铐,逃不掉躲不开。”
莫说普通女子,历史上就是公主金枝玉叶,或是被皇帝不重视,或是性格软弱,因而被婆家磋磨拿捏的也比比皆是,何况平民。
一时的思绪发散,想到了无数在卷宗中被一笔带过的女子们。
随即苦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枷锁对你这个未来人同样有效。”
伍令萱没说话,脸上却是一片死灰。
元岫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消耗自己的精神,淡淡的问:“所以想好怎么处置他们一家了吗?算起来,包恩伯身上也压了几宗案子,大理寺是看你面子上,才没有深查下去。可以说,他们能苟延残喘到今日,还是借了你的光。”
伍令萱被气的直咳嗽。
“死……我要杀了他们!咳咳……不对,不能让他们死,这时代,死未免太便宜了。他们不是自诩高人一等吗?那就让他们当最下贱的奴才,也让他们尝尽了被人挤兑被人使唤的日子!我要他们世世为奴代代为娼!永世不得超生!”
伴随着伍令萱的咒骂声,元岫被新雨搀扶着款款离去,由着她肚子发泄。
等回了主殿,新雨回眸看了一眼,面色都白了几分:“伍郡主看来,是连所生孩子都不管不顾了。”
元岫自己是当娘的,她自己当然不会这样。可伍令萱这情况,她做不了定论。
“这是她的事,本宫也不插手。包家酒精如何,全凭她意思吧。”
这时早前就做好的承诺。只愿从此以后她能收起天真。未来还有太多的路要走。
包家忽喇喇似大厦倾,其实并非无迹可寻。
自从之前被停职后在没重新启用,大家都说皇上已经忘了包家这号人。
包恩伯不知道明里暗里用了多少主义都不奏效。本一位伍令萱能帮衬他,却毫无作用,所以才会渐渐没了耐心,又动了杀妻换人的念头。
也正式因为落魄的入不敷出了,才会将主义打到商户的身上。商户之女地位低下,又家财万贯。就算包恩伯从此止步不前,也能保证包家一辈子荣华富贵。
算盘打的极好。可惜,元岫见不得他们得意。
伍令萱离开包家的第二日,包家便被抄家了。大理寺下场严查,不日便有了诸多证据。
朱慎尧朝堂之上大怒,要诸包家三族。
但因伍令萱求情,死罪可免或罪难逃。包家上下贬入为奴,不日便被人牙子收管各处发卖。
而伍令萱接连生下的五个儿子也随着父亲一同去了。
之后的伍令萱出了月子,就去了元岫赏赐的郡主府,从此闭门不出好好养她这些年亏空的身子。
元岫后来听人念叨,她曾经驱车去包家旧址看了看,那边早已人去楼空,还没新主人入住。
确实,那么一窝晦气的人家,住过的地方别人都要怕影响了官运。
有听闻曾有孩子当街追逐伍令萱的马车一边认错一边高呼娘亲,但留给孩子的只有一路卷起来的灰尘,马车停也没停。
从那之后,关于伍令萱的消息就少了,元岫也没可以打听过。
倒是一晃又到了秋猎。
元岫想起当初看见弹幕的契机,就是朱慎尧一个人前往狩猎,便带上了一众亲朋,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块去玩一玩乐一乐。
小伯阳拿着弓牵着马,闹着非要跟着一起狩猎。
元岫劝又劝不住,还是朱慎尧穿上了护甲道:“让她去吧,不然还有的闹。我多眼瞧着就是了。左右林子里也没伤人的。”
既然是玩乐,林子里伤人的自然早早清理干净了,有的猎物基本都是特意放进去的。
元岫检查了下父女俩身上的护甲,这才目送他们消失于密林深处。
元岫就跟一众亲眷说着体己话。
过了半晌,有人拖着猎物回来了。众人都将目光聚了过去好奇的看着。原来是十爷朱慎明猎了一对大雁回来。
大雁机敏,猎来倒也难得。有人调侃这是打算送给哪家的姑娘作定情,朱慎明只但笑不语。
元岫身为嫂嫂含笑夸赞了两句,又瞧见他偷眼看向了元嫱。
目光似有什么,又捕捉不到。
元嫱并未察觉这道隐晦的观察,只是瞧见了血,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时她这些年的第二个孩子。瞧见人回来了,仍旧不放心的看向密林。
她的丈夫还没动静。
元岫感觉自己想到的东西很是荒谬,当初不过是隐晦的提了一嘴,这种事过于平常,不能因为元嫱小时候多看了老十一眼,就总把他们往一块靠。
正好元臻贴在了元岫耳边,含笑道:“十王爷当真不负京中盛名,虽跟姐夫相似,周身气派却大为不同。当真是个极好的。”
元岫顿一顿,无奈的看着自家这个爱色的妹妹。
“你别说把注意打他身上了,这人可染指不得。”
元臻从不在意名声,元岫也没限制过什么。但元臻既然选择了养面首,那就注定与好姻缘隔绝了。或者说,用无数的姻缘换了一个。也许可以与门第低的婚配,但嫁入皇家是万万不能了。
野惯了的元臻也绝对受不了被圈入王府的日子。
元臻可没有元岫那般认真,只是调笑道:“罢罢罢,我才说一句。我自然知道他染指不得。可惜可惜,若是普通人,我那府上院子可好大呢。”
元岫不觉敲了下元臻的额头,却没瞧见那边听着吹捧的十王爷默默红了耳朵。
母妃为何给了他这么好的一副好耳力。
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
伯阳闹着一起去打猎,大家都当做小孩儿随便胡闹的。不想还真叫她猎到了林子里最大的猎物。
一头作为彩头存在的鹿。
算起来也是伯阳运气好,可巧那鹿的鹿角被灌木缠住了。伯阳瞧见的时候,鹿正挣扎着,伯阳搭弓射箭直击鹿眼,年仅五岁竟然生生猎下了。
朱慎尧得了消息,打猎也顾不上了,骑着马将随行的人远远甩倒后头,匆匆回来。
等瞧见被送来的鹿,连忙将伯阳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口女儿的脸蛋。
“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朕的女儿!”
伯阳已经被夸得就差原地生出对翅膀来了。
笑的脸蛋红扑扑的:“其实也是运气好!”
朱慎尧连道:“气运何尝不是真本事?就是有天大的运气,谁还能不服气你猎来的鹿?”
说罢,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父女的元岫。
“伯阳小小年纪,便如此肖勇……谁说公主就不能逐鹿天下了!”
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这话的含义过重,重到众人还不敢去细想里面的含义。
“皇上。”元岫走进了两步,感受到了朱慎尧眸中的激动。
朱慎尧含笑抱紧了女儿:“将鹿带下去,让御厨精心烹饪,为朕的伯阳好生办一场庆功宴。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本事。朝中大臣还总催朕不能没有太子。有伯阳在,还有谁能担得起太子二字!”
这时他们夫妻决定不再生育后的决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朱慎尧何曾给过他人反对的机会?
秋猎回宫后,朝堂之上聚集了大量的反对之声,皆被朱慎尧反驳了回去。
细数伯阳出生后,天下太平祥瑞频出。她为太子,早已是上天受益,天命所归。
朱慎尧当朝说了这话后,京城外百姓为元岫建立的生祠夜间烁烁放光亮如白昼。
一夜之间,百姓之中所有反对声音都消失了,纷纷争先拜见如开天辟地一般出现的唯一的公主太子。
礼部也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封太子之事。
就在伯阳正式成为太子的当日,元岫第一次一身皇后朝服与朱慎尧并排上朝。
从此元岫不再以朝官身份出面。
而是皇后这一身份,从此以后再不是后宫之主,而是与皇帝并驾齐驱,位同皇帝,二人同座龙椅,共同执掌江山。
从前的国母仅仅是一句话,以后便真正成为天下百姓之母,为百姓分忧,
元岫坐上龙椅,不是大臣,没有垂帘。就那样堂堂正正的以帝王至尊看着百官朝拜。
她仍有太多事情还没做,也知道,以她一己之力,仍有许多做不到的。
但不要紧,她开了一个好头。
她让女子走入了学堂 ,进入了官场。
让唯一的女儿登上了太子之位。
他们夫妻百年后,伯阳登基,也会继承元岫的遗愿,如此反复,代代相传。
总有一天,后世之人,会代替元岫瞧见她曾经望而不得的,如梦一般平等自由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应该会有人奇怪为什么是太子不是太女~
是作者个人问题吧,总觉得子所表达的应该是中性的,男子女子都是子。所以就没必要刻意强调性别~
仅代表个人呦~
…………
这里就完结啦~后面的都是番外
第83章 番外一
◎太子君◎
京中的楼房, 越来越高。从一开始的两三层小楼,到后面的五六层。
其实大部分人还是不接受高楼层的,不管是青砖还是水泥, 高处不安全的想法永远是根深蒂固的。
但架不住便宜。再里头工作的人,只要做够了年限就能分一个。
而整个大夏的各个方面,也如同那高楼一般拔地而起。除了遍地开花的女子学院, 皇后带头新建的事外国学校。
从前有外国人来华学习,最高规格的也不过是叫个大学士指点着,能说利索汉语就算好的了。
新的外语学校却不同。跟女子学院一样分了好几个学科,从文刀舞应有尽有。
元岫也注意到了弹幕上说的防偷,对此的应对是再学校内设立了严格的日志。从校长到老师,要层层书写学生们学没个知识的细节。也鼓励学生们用汉语和自己的母语, 双语的形式来写日志。
这些可以放回去,也可以留下来给后辈参考。
只要一桩桩一件件留下书本作为证据,这些瑰宝就不怕人偷。
没过几年, 元岫的学生遍布海外。再海外各地都建立了分校。他们再自己的国家, 如饥似渴的学着大夏的一切,沐浴华夏的文化, 熟知华夏的神佛。
大夏成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堂宝地。
而元岫影响下,举国上下孜孜不倦的吸收着国外带来的一切新知识,叫老百姓放下无缘无故的骄傲虚心去学, 这样才能永远不被远远抛弃。
当代人还理解不了元岫的深谋远虑,但好在听话。
“今年的外国学子又翻了一倍,不知道出的秀才能否也翻上一倍。难为太子有这个精力安排的妥当。”
太史令与户部、礼部共同整理今年外国学生方面的资料,去年也只忙了三日, 今年光是看成山的册子就知道翻一倍的时间也未必做得完。
元岫刚过了三十不久, 连年的操劳非但没有给她带来老态, 反倒十几年的位同皇帝,让她神态精气愈发繁盛。
用臣子巴结她的话来说,是有了几分真龙天子之气。
“太子是储君,将来所劳之事何止这些。年底各国来使,怕是又要送来一批学生。忙的时候也要记上这一笔。”
户部尚书与手底下的侍郎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帝后临朝亘古少见。也影响到了国外许多。
只是他们虽然知道大夏的皇后与皇帝是一样的,但每年来贺的时候都免不了带一些女奴供奉。
元岫怜惜这些女孩儿,给了她们清白的身份,当做普通学生入校学习。还真培养起来一批人才,更有以女官身份堂堂正正回到故土的。
只是元岫再怎么菩萨心肠,每年面对这种事也难免腌心。
底下人每每谈起来,都尽量不去提。
元岫倒是从未往心里去过。
相反,她十分乐意看见这群满脑子都是靠着争宠取悦人活下去的女孩儿们,进入学院后一步步找到自我,学得本事直起腰杆。
是一朵朵从淤泥里爬出来又能放肆盛开的荷花。
谁又能说不比画本子精彩呢?
自从与各国建交,京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万国宴。不是什么太正式的邀请,就是各国人在一块玩玩乐乐,如果有新鲜玩意拿出来,大家也看个乐。
早几年还有不怀好意的人拿东西出来难为人,但被小惩大诫后,就各自老实了。
只是大动作没有,小动作倒是不断。
台上的异域舞蹈准备精良,成群的男女衣着暴露,舞姿妖异,面纱上的一双剪秋双眸扫过之处都会换来一阵战栗。
伯阳坐在元岫的下手边,才十二三的年级,已经有了与年级不符的沉稳自若。
“又是这些,他们也不嫌烦。”
元岫倒是看的入神:“确实精致,也不知排练了多久。这连男带女的浑然天成,好像生来就是尤物。若留下当个先生教外国舞,也使得的。”
元岫临朝的这些年,这些跳舞唱戏的地位还是有所提升的,不会像过去那般被当做下九流肆意欺辱,有了更健全的律法管理和保护。
所以专门上学学这些,以后专门做这个的也有。
伯阳没再说话,一头观察着在做人的表情,一头自古吃着。
一舞完毕,元岫给每个人都放赏。奴隶主即刻表明这时送给皇室的礼物,元岫一如既往的照单全收。
年后,元岫将大部分麻烦事都一一解决了,正好将这些刚适应大夏生活的舞者集合起来,简单嘱咐了两句,让他们先去好好学学大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