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没想过顾墨琛会这么实诚地开口招呼人。
徐文琴悄悄地抹了眼泪，将一个红包塞进他手上：“孩子，拿着。”
“谢谢妈。”顾墨琛从善如流地收下红包。
他打量了一下苏家的房子，这么些年了，一切都还没有变。
房子不算大，收拾得干净整洁。
徐文琴老了不少，苏棠的父亲几年前因病离世后，她就又要照顾家里，又要照顾外婆，显而易见的有疲色。
顾墨琛不由开口：“妈，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棠棠。”
苏棠诧异地偏头看他，倒也不必演得这么逼真。
以后离婚，她要怎么跟家人交代？
顾墨琛一番话发自肺腑，徐文琴眼睛红了又红：“妈放心，妈什么都放心。”
“外婆呢？”苏棠问。
“外婆正说想要见你呢。她念叨了好久，想要吃你的喜酒。”徐文琴马上去推了外婆出来。
外婆坐在轮椅里，头发花白，神色憔悴。
一听到苏棠的声音，她精神状态就大有好转，眼里有了光亮：“棠棠回来了？听你妈说，酒席不办了？怎么就不办了呢？”
“外婆，我工作实在太忙协调不了，所以酒席暂时就不办了。但是结婚证还是领了，以后有时间再补上。你看，我带墨琛回来看您了。”
外婆哦了一声，体贴说道：“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墨琛吗？外婆看看你。”
顾墨琛弯腰：“外婆。”
外婆眼睛不太好，偶尔会犯糊涂，这两天徐文琴给她说了很多顾墨琛的事情——都是苏棠在微信上跟她半真半假瞎编的，有顾墨琛在这里，外婆很容易就被哄住了。
她拉着顾墨琛和苏棠的手，将两只手紧紧按在一起：“以后好好过日子，相互体谅。棠棠，不许任性淘气，知道吗？”
“知道的外婆。”
外婆又说：“墨琛，她要欺负你，你来跟外婆说！”
顾墨琛颇有耐心：“棠棠没欺负我。”
外婆年纪大了，要叮嘱的话很多。
很多还是重复的，反反复复。
苏棠生怕顾墨琛不耐烦。
但是他没有，耐心地坐在老人面前，听她来来回回说那些话，耐心地回应。
有一瞬，苏棠觉得，他才是外婆的亲孙儿。
苏棠感激地看着顾墨琛，能应付到这种程度，他真的很用心了。
徐文琴张罗着去准备晚饭，苏棠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但是她不确定顾墨琛会不会留下一起吃饭。
她正要开口，顾墨琛说：“一起吃吧。”
苏棠松口气。
这餐饭外婆吃得很高兴，精神状态和情绪大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只有苏棠怕露馅儿，谨慎地听着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没怎么动筷子。
将近七点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徐文琴笑道：“你们看，这就叫我不留客天要留客，今晚你们俩就住棠棠的房间。”
顾墨琛微蹙眉，留下来住，恐怕不方便他一晚上洗几次澡。
“妈，我们还有事呢。”苏棠看到顾墨琛的神色，忙开口拒绝。
“可是这么大雨……”
“没关系的，我们开车慢点就是了。回头有空了，我再回来看您和外婆。”
徐文琴就没有再留他们，只是给苏棠装了很多好吃的，非得她带上。
出了单元门，一阵冷风吹来，将苏棠的伞刮得撑不稳，她努力地抓紧了伞柄。
这个地方是老小区，地势不太平，排水有点问题，刚刚下了这么一会儿雨，地面上已经蓄满了水。
苏棠在想要怎么才能最快走到车位的地方。
正想着，一件外套搭在了她肩膀上。
她抬头就看到顾墨琛没什么表情的正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上次才打电话让物业处理过排水，没有想到一下雨又积水了。”
顾墨琛抬头望了一下天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棠正在想他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脱离了地面。
这是一个公主抱，顾墨琛轻而易举就抱起了她。
第6章 我顾墨琛的女人
苏棠下意识地双手抱住了顾墨琛的脖颈，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来不及惊呼，已经被顾墨琛带着进入了雨帘当中。
雨中她看不清顾墨琛的表情，她靠着本能将伞撑着，也不知道能遮挡多少。
偶尔有零星的雨点落在身上，被他抱着的地方，温暖而干燥。
她靠着的位置是顾墨琛的胸膛，传来浅淡的冷松的味道。
男人走得很快，片刻时间苏棠就被放在了车旁。
上车后，苏棠才发现，自己没有被淋到多少，倒是顾墨琛全身上下湿淋淋的，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伞是怎么撑的。
她赶忙将他的外套递给他：“你先擦擦吧。”
“不用。”顾墨琛没接，启动了车子。
“早知道就多等一会儿，雨停了再走。”苏棠望着漫天大雨说。
很快，顾墨琛将她送到了嘉誉公馆。
好在，这会儿雨停了。
她下车后，顾墨琛却没有下车，“你自己回去。你妈和你外婆给的红包，都在外套口袋里。”
随后，他的车加速离开。
苏棠想，原来是他有事情要忙，才着急将她抱上车，而不是看不得她踩水。
回到公馆，苏棠跟母亲和外婆报了安全到家的信息。
张管家不在，苏棠也不想麻烦她，自己进厨房熬了姜茶，满满喝了一大碗。
又给顾墨琛留了一大碗。
然后她才数了一下母亲和外婆给顾墨琛的红包，这个数额，以外婆和母亲的积蓄而言，算得上是很大额了。
幸好顾墨琛看不上这一点，苏棠想着明天去存起来，以后给两位老人用得着的时候。
洗完澡后，苏棠到了客厅喝水。
电话响起来。
她接起来，对面传来唐晋城的声音，她的亲生父亲。
“棠棠，被退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爸说？”唐晋城又气又心疼，“之前筹备婚礼、结婚，你让我不管，我就没管。现在你被欺负了，也不让我管是吧？要不是徐文琴女士打电话给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对不起，爸。”苏棠低声说，从唐家来找她到现在，算起来也三年多的时间了。
但是这三年多时间，她辜负了他们很多的好意。
她是在苏家长大的，养父养母对她的情义她永远都无法割舍。
这让她一直只能对亲生父母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似乎这样，才不会愧对养父母。
唐晋城放缓了语气：“但是徐文琴女士说，你现在找到结婚对象了？已经领证了？”
因为徐文琴以为顾墨琛是唐家介绍给苏棠的，所以跟唐晋城并没有多提，只是说了结婚的事情。
唐晋城哪里放心，挂了那边的电话，就马上打给了苏棠。
“嗯，是早前就认识的男生，关系还不错。请你们放心。”苏棠说。
她握紧电话：“我跟穆卓庭算和平分手了，爸，我现在过得挺好，请您别操心。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这也是她想找个协议结婚对象的原因，如果她不结婚，唐晋城一定会去找穆卓庭算账。
相爱四年，穆卓庭就算对不起她，她也并不想唐家插手这件事情，揪着穆卓庭不放。
更不想唐家给她介绍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家庭，每一次更加接近唐家，接受唐家的好意，她都会生出对养父母的背叛感。
唯有自己选择了协议结婚的对象，才能暂时避免这些问题。
至于一年之后，一年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到时候再操心吧。
唐晋城又说了几句，苏棠简单安抚了他一下，听到开门声，她马上挂掉了电话。
顾墨琛进入客厅，就看到她刚刚鬼鬼祟祟的挂断电话。
苏棠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跟唐家那边的家人通话，老是有心虚的感觉，怕被养父母撞见。
她偷偷将手机藏起来，才发现进来的是人是顾墨x琛，不是预想的养母。
顾墨琛见她慌张心虚的样子，眼眸微深，烦闷情绪不期而至。
她是联系了穆卓庭？
“跟谁打电话？”他问。
苏棠微微咬了咬唇：“一个亲戚。他问我结婚的事情。”
别说跟顾墨琛还不熟，她不想提唐晋城的事情。
就算跟穆卓庭恋爱了四年，直到快结婚，她都还没有告诉穆卓庭唐家的事情。
她原本是想领完证在跟穆卓庭说的。
现在，显然不需要了。
顾墨琛的心被猛地揪紧，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说谎的时候，鼻尖会微皱一下。
从不例外。
“顾先生，我给你留了姜汤。”苏棠去端了姜汤出来，“你之前淋了雨，喝点吧。”
顾墨琛接过，手指碰到一下她的，苏棠下意识倏地一下收了回去。
顾墨琛冷着脸，手指在碗沿上收紧，指节泛出白色。
“那我先上楼了，顾先生。”
“回来。”
苏棠不明所以。
就听到顾墨琛有些冷的声音：“穆卓庭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留恋。”
苏棠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留恋他了？”
“不是最好。你已经是顾太太，是我顾墨琛的女人，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不会给你太久。”
“我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苏棠不是对顾墨琛保证，是对自己。
顾墨琛眸底的情绪看不分明：“说的没用，你最好是做到。”
“别瞧不起人。”苏棠捏了捏掌心。
“还有……”
苏棠不得不再次转身：“还有什么？”
“这个。”顾墨琛递来一个盒子。
苏棠打开，是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红糖糍粑，她从小就爱吃。
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看到热气腾腾的美食，她轻轻咽了一下口水。
“给我的吗？你刚才出去是去买这个了？”
“路过看到摆摊的老人不容易，帮一把。”顾墨琛早发现她晚饭的时候心事重重没怎么动筷子。
见她馋猫一样的打开盒子吃得满足的样子，也不枉费他刚才专门出去跑一趟。
苏棠抬头看他：“顾先生其实你人挺善良的，就是老爱冷着脸说话，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多难接触。”
“你少气我，我会更好接触。”
苏棠不明白自己哪里气他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第7章 回忆中和穆卓庭的分手
次日早晨起来，苏棠发现顾墨琛正在浴室洗澡。
这两天，她见顾墨琛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洗澡。
昨晚半夜迷迷糊糊之间似乎也听到他去洗澡了？
浴室和洗漱间是分开的，她简单洗漱之后下楼。
正好徐文琴打来电话，告诉苏棠，穆卓庭快递了一份礼物到家。
“妈，上次我让你帮忙收拾的穆卓庭送我的东西，找到了吗？”
“都找出来收拾好了。”
“我闪送下个单，一会儿快递员过来后，妈你帮我交给他。”
“行。也是该还给他了。”徐文琴轻声感概。
苏棠抿了抿唇，将酸涩压回了心底。
四年的感情，说不痛是假的，刚抽离的时候每分每毫都在蚀骨。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才几天，她已经适应了，而且适应得很好。
苏棠给闪送下完单后，穆卓庭的电话过来了。
看着手机上熟悉的三个字，苏棠有一种恍然如隔日的感觉。
她按下了接听键。
穆卓庭熟悉的声音传来：“喜欢我送的新礼物吗？”
“穆卓庭，别再送任何东西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别闹，苏棠，你知道我很忙，时间有限。”穆卓庭声音中透着稳操胜券的淡定。
“别再打来了。”苏棠挂断了电话。
穆卓庭站在办公室里，俊朗的脸庞上只是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仿佛苏棠只是闹了个小脾气。
他对苏棠向来包容，疼爱，纵容着她的各种任性。
婚礼确实是他提出取消的，但是分手却是苏棠提出的。
他诧异过，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被取消婚礼的女孩子，闹闹脾气也正常。
不过过几天，也就好了。
苏棠坐进沙发里，两天前和穆卓庭最后一次见面的画面，浮现进脑海里。
两天前——
那个时候，她拿到了婚检报告。
报告上显示她无法生育几个大字，将她对未来的幸福憧憬，全部砸了个粉碎。
她给穆卓庭打去了电话，电话是穆夫人接到的。
穆夫人声音和情绪都很平淡：“苏棠，卓庭让我转告你，你们俩的婚礼，暂时取消。”
婚礼是苏棠和穆卓庭确定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苏棠亲手挑选了绝大部分婚礼用品。
眼看幸福指日可待，穆夫人的话像是一瓢冷水兜头泼来。
“我想让卓庭自己跟我说。”苏棠狠狠捏着掌心。
穆夫人淡淡道：“他很忙，没时间。就这样吧。”
电话被挂断，苏棠愣怔地掉了好一会儿眼泪，才起身朝穆卓庭的公寓赶过去。
不管是取消婚礼也好，还是分手也好，她想听穆卓庭亲口说。
穆卓庭的公寓地处新川市黄金地带，安保措施很严密。
但是熟知穆卓庭的人，都知道被他宠爱的小女友苏棠的存在，所以她没费什么功夫就进入了穆卓庭的公寓。
这套苏棠常来的公寓，她并没有留宿过，每次都只是白天过来。
打开大门，穆卓庭不在。
唯有楼上的房间里，传来动静。
苏棠当时只想要穆卓庭一个亲口的回应，根本没想过在楼上会撞见什么。
当她看到穆卓庭跟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不着寸缕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如何白。
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冷。
穆卓庭第一时间看到了苏棠，她纤薄的身形飘摇得像是一片落叶，受了委屈的脸庞凄美无助。
他起身套好睡袍，冲着苏棠走过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棠棠。”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婚礼取消的事情。”苏棠的眼泪滑落下来，声音含糊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棠棠，对不起，婚礼确实是我安排取消的。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以后就不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