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都已经被她哭湿了。
一只微凉的大手落在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眼泪擦去。
男人低头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化不去的阴郁。
他对睡梦中的楚诗染喃喃开口。
“乖乖,别再哭了,你要什么我全部都亲自捧到你面前。”
“我们回到之前那样好不好?”
第97章 我恨你
这个梦太过煎熬,这一宿楚诗染睡得格外疲惫。
缓缓睁开眼,放空的望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突然耳边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从卧室外面传来的,楚诗染的神色一僵,连忙从床上起身,穿着睡衣走出去。
她站在客厅里,听见声音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于是抬脚朝着厨房走去,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一幕,她神色一顿,眼神有些许怪异。
贺琛站在料理台前,正在做饭,看到她站在门口,贺琛的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无比自然的淡淡一笑,对她说道,“你今天要上班吧?洗漱过后过来吃饭吧。”
没有一丁点的违和,这一幕顺理成章,似乎本就该如此。
昨天楚诗染过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如今放眼望去,房间里多了许多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一夜之间,原本冷清的公寓如今变得有些温馨。
楚诗染依靠在门口冷眼看着他,声音都如同掺了冰碴。
“从我家离开。”
贺琛如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道,“牛肉胡萝卜的包子你爱吃吗?x”
“贺琛,我们离婚。”
贺琛的视线看向别处,“再不洗漱,上班就要迟到了。”
贺琛故意装作听不到她口中的冷言冷语,一切都像那短暂的一个月一样。
楚诗染冷着脸转过身往外走去,“房子送你。”
她伸手就要开门离开,突然身后厨房的贺琛大步跑出来,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后拖,牢牢的将她紧箍在怀里,半步都动弹不得。
贺琛不再装傻,他的声音沉下去几分,带着些许焦急,“染染,这次的事我不查,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继续像以前那样,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比牧瑾彦还要好!”
“我的改变你有看到,我们之间可以过得很好,染染,就当给我一次机会,你别逼我,别再说离开之类的话,我不知道我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紧紧抱着染染,手背上青筋暴起,声音都在发抖。
是愤怒,也是不安。
楚诗染忍无可忍,抬手狠狠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得贺琛别过头去,半边脸都发麻。
楚诗染嘲讽的看着他,“你贱不贱啊?你妈溺水不是姜悦做的,是我找人把她按在水里的,我想要她的命,也想要你的命,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贺琛,你在这里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对得起你母亲昨日住院吗?但凡身为人子,现在你就是把我活活掐死都不为过!”
“你口中所说的爱,在我眼里恶心到令人发指!”
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恶意,将这一个月以来伪装的温情尽数撕碎!将贺琛心中最不愿意承认的真相抛露出来!
楚诗染行为的反常,贺琛自然有所察觉,说什么医者仁心,将姜悦留下,未免太过牵强,甚至和与自己有仇,恶毒如蛇蝎的女人视若姐妹,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包括这一个月以来,楚诗染明明恨他入骨,这又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与他解开前嫌,甚至愿意坦诚相待,口口声声说着以后。
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到几乎不真实,他逼着自己不去深想,让自己沉溺在这仿若云端的梦境之中,彻底沉溺在楚诗染的温柔里,自己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楚诗染是真的接受他了,然而如今的一句话似乎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的心活生生撕碎!
贺琛被楚诗染打了耳光,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手,楚诗染挣扎几下,见挣扎不开,便又要抬手朝着他打过去,这一次贺琛有所防备,直接伸手握住了楚诗染的手腕,
贺琛认真的直视着楚诗染的眼睛。
“无论是姜悦还是我母亲,溺水都是她们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楚诗染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她嗤笑一声,嘲弄的看着贺琛,“那你呢?所有人里,最恶心的不是姜悦,也不是你母亲,而是你贺琛!”
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似乎要将自己心中压抑了三年以来的痛苦尽数宣泄出来。
“是你逼着我和我喜欢的人分开,是你让我这三年生不如死!是你的不作为,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好欺负!你现在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可曾经的三年里,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笑话!我可以被任何人欺负,因为他们知道你不会护着我,也不会管我!”
眼泪一滴滴的渗出眼眶,她双眼通红的看着面前无措的男人。
“我终于熬过了苦不堪言的原生家庭,我努力学习,考上了好大学,有了好工作,有了温柔体贴专情的男朋友,我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或许这时候已经和牧瑾彦结婚了,他的父母从来没有瞧不起我,他们把我当亲生闺女一样看待,他们以我为傲!”
“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绝望里,是他们一家人给我希望,我爱牧瑾彦,我也感激牧瑾彦,我们会结婚,会拥有我们两个的孩子,他会是一个好人夫,也一定会是一个好人父,我们两个会在我们共同感兴趣的事业上无话不谈,白头到老,相伴晚年。”
她冷眼看着贺琛,哽咽着说道,“可现在我每一天都看不到光,你用两个结婚证来束缚我,你有被这个结婚证束缚吗?我在你眼里是妻子,还是与那些会所里想睡就能睡的女人一样?你的世界里没有婚姻,也没有家庭这个概念,我和我原本所向往的人生背道而驰,每天都在被你们贺家的刻薄言语洗礼,看着你和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每天收到各种各样耀武扬威的床照。”
“你们贺家想方设法的弄死我的孩子,让我这辈子都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你暧昧的对象视我为眼中钉,我每天都要如履薄冰,我凭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贺琛,带着你所谓的爱滚远一些!我楚诗染就是到死,心里也不会有你!”
第98章 我帮你解脱
楚诗染眼眶泛红,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出掉,贺琛有些手足无措,回想起过往,他除了道歉以外,什么也说不了,楚诗染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他紧紧捏着楚诗染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不离婚。”
楚诗染恶狠狠的盯着他,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贺琛的唇瓣动了动,安慰的话堵在嘴边,最终又尽数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会补偿你,以后会对你好,染染,别白费力气。”
楚诗染的声音崩溃嘶吼,“滚!”
如今贺琛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听在她耳中都虚伪又恶心。
三年里她所承受过的一切,如今轻飘飘的化作一句,我会补偿你,会对你好。
她应该感激涕零吗?凭什么这种人渣她要原谅?
但凡这三年里贺琛有过一点身为人夫的责任,她也不会落于这种地步,也不会如今没有退路!
贺琛看着她崩溃的模样,最终无奈,只好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落寞的朝着门口走去,他离开前回眸看了一眼楚诗染,叮嘱道,“早餐已经做好了,记得吃饭。”
门关上,整个房间再次恢复了宁静。
楚诗染来到餐桌前,看着餐桌上那些算不得精致的早餐,想也不想地抬手掀翻了桌子。
桌上的碗盘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
房门并不算太隔音,贺琛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碗盘碎裂的声音,脚步顿了一刹那,随即默默低下头,走进电梯。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水泡和伤口,眼眸一瞬间都暗淡下去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做饭……
楚诗染看着撒了满地的粥和包子,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烦躁压抑,房间里沉闷的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摔在地上的餐桌。
与其贺琛现在对她这般假惺惺的好,她倒宁愿贺琛报复她。
瓷砖带着冰凉的寒意,她坐在那里浑然不觉,呆坐在那里,像是没了灵魂的布娃娃。
她的未来似乎漆黑一片,无论如何努力也脱离不了这一片泥沼……
房门再次被打开,她听见声音却没有起身查看,她以为是贺琛去而复返,始终默默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冷掉的早餐。
男人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男人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贱人,做了那么多恶心事,把那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怎么如今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话语刺耳难听,楚诗染缓缓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姜天燃面色阴寒的看着她,眉眼间的戾气夹杂着杀意翻涌。
报应找上门了,可楚诗染心里平静至极,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姜天燃抬脚一步步朝她走来,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你这种一无所有的蛇蝎女人,死不足惜。”
楚诗染抬眸看着他,沉默须臾,神经质似的一笑,“好啊。”
姜天燃的身上带着阴森的杀意,他抱着楚诗染来到窗边。
他低头看着脚下变得渺小的街道,勾唇一笑,“我来帮你解脱……”
贺琛站在楼下,站了许久才打算离去,然而刚刚抬脚,身后突然一道重物坠落的声音让他蹲住脚步。
他缓缓转过头,顿时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几分钟之前还与他说话的人,如今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身下溢出一大片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模糊了楚诗染的脸。
楚诗染的眼睛睁着,眼前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依旧隐隐可见站在自己那一户窗前的人影。
浑身感受不到痛,只有无尽的麻木,大脑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身渐渐发冷,似乎可以感受到生命从自己的体内流失。
无数埋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这一刻如洪水一般开闸而出,
山谷间,两个孩童稚嫩的嗓音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妹妹不哭,哥哥背你回家。”
——“我们是世界上最x亲的人,哥哥会保护你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幼小的身体被野兽拖进林中,少年的声音冷淡如冰。
——“卡恩,她还有用。”
楚父楚母的丑陋嘴脸浮现在眼前,眼神里令人作呕的贪婪精光直勾勾的看着她。
——“这丫头三百块钱我们收下了,以后就是我们楚家的女儿。”
——“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长大了卖个好人家,咱们儿子的彩礼钱不就出来了?”
——“从今往后,你叫楚诗染。”
——“……”
她不是楚诗染……
她叫……姜然然……
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飞快闪过,直到最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大脑彻底失去了意识,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可她听不清,也看不见。
就这样吧,这辈子她已经把所有的苦都吃完了。
但愿再无来生……
……
抢救室门外站着不少人。
姜天燃满脸是伤,鼻子下血流如注,脚边堆着不少染红了的纸团。
他阴鸷的盯着宛如疯了一样的贺琛,声音不善的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姜悦没对你母亲下手!全部都是她楚诗染在搅局!她如今这样是罪有应得!”
他将人推下楼,他站在楼上,本想要欣赏楚诗染死前最后的挣扎,可没想到贺琛竟然站在楼下。
贺琛抬头看见了他,他无奈只好下楼。
他以为贺琛对楚诗染没有半分感情,哪怕这个女人是死,他也不会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可没想到站在楼下的那一刻,他看到贺琛面色灰白,紧紧抱着楚诗染,一遍遍的喊着楚诗染的名字,身体都在发抖,声音泣不成声,哪怕隔得远远的,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绝望。
贺琛叫来了救护车,他只好随着一同前往,他看到贺琛焦着紧张的模样,倒像是情根深重一般。
贺琛恶狠狠的盯着他,眼神森寒,宛若修罗。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下去陪葬吧!”
第99章 脑死亡
姜家的人闻讯赶来,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姜天燃这次做的有些过了,这跟故意杀人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如今楚诗染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命悬一线。
姜酌脸色最是难看,若非碍于贺琛这个外人在场,他早就已经把姜天燃按在地上打。
胡闹!
现在正是他上升的时候,现在闹出这种丑闻,根本就没把他未来的前途放在眼里!
自私蠢笨的东西!
楚诗染做的虽然过分,但也罪不至死,教训教训即可,姜天燃这次的行为太过过激,难免会给他们惹来麻烦,而且最近姜悦做的那些事众人看在眼里,姜家对姜天燃这样的做法都有些不满。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手中拎着一份病危通知书,扫了众人一圈,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贺琛大步走过去,看见医生手中的东西,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是。”
医生将手中的纸笔递给他,“病人浑身多处骨折,内脏破裂,目前需要输血,血库里没有O型血了,医院正在协调其他医院补给。”
“请做好心理准备。”
贺琛握着笔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他大脑一片空白,落笔的时候完全是本能的签上名字。
楚诗染会死吗?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死?
姜酌恶狠狠的剜了姜天燃一眼,转头对医生说道,“我也是O型血,我可以给她输血吗?”
医生上下打量着他,“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姜酌回答道,“朋友。”
医生收起纸笔,点点头,“做一下血型配对,然后准备输血。”
姜酌点点头,将袖子挽起来至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他转头恶狠狠的看着姜天燃,低声道,“回去打不死你!”
姜天燃一言不发的别过头。
如今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太过火。
不仅仅是为了给姜悦出气,也是因为他自己心中最近的不顺,找一个发泄口。
姜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向贺琛,开口安慰道,“别太难过了,这孩子这么年轻,不会有事的。”
总得缓和缓和关系,这事情如果被贺家闹大了,姜酌的仕途注定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