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厨走来,说道:“老板,这是一个客人下午就点的牛排,指定这个时间送去,可他们都走了……”
她店里也接一些外送服务,一般都是店里的员工送。
可现在服务员都走完了,谁去送这单外送?
盛许许知道二厨的爱人刚生产,他每天下班都要去医院照顾妻子和孩子,根本走不开。
她只能自己去送了,“给我吧。”
盛许许看了眼单子上的地址,还挺远的。
“老板,你去能行吗?”厨子多少有点担心。
这个地址可不近,开车去都要一个小时。
“没事儿,我骑摩托车去,很快的。”早上是齐妄送她来的,盛许许只有摩托车在店里的仓库。
反正她好久没骑了,就当练练手。
盛许许打开导航,把手机架在车头,背上外卖专用包,戴上头盔就冲了出去。
五月了。
夜里的风还有点凉,盛许许离开闹市后,就加快车速。
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她的车子在另一个闹市前停下。
这个地方和她的店所在的高档商业区不一样,这里是人间烟火气的代表,巨大的夜市街和涌动的人流,让她找不到方向。
“十街九巷,第五个摊位……”
盛许许把车停在夜市街入口,拎着牛排挤进人群,寻找单子上的地址。
第89章 再遇权野
“祝您用餐愉快。”
盛许许顺利将餐品送到,丢下一个微笑服务后,转身挤出这个大排档。
十街九巷的第五个摊位是一个烧烤大排档。
这个大排档生意很火爆,椅子挨着桌子,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喝酒、聊天,点菜上菜的吆喝声响彻整个夜市街上空。
盛许许从大排档里挤出来的时候,遇到老板上菜,身上蹭了不少麻辣小龙虾的油渍。
“……”
看着肩上的一滩红色油渍,她皱了皱眉。
既然要来这里吃小龙虾,点她家牛排干嘛?
在朋友面前装叉?
盛许许顺手抽了老板摊位上的纸,低头擦身上的油渍。
一路小心地避开迎面来的人群,往夜市街外面走去。
“靠!”
油渍擦不掉,盛许许放弃了。
瞥到旁边摊位的垃圾桶,她欲走过去丢纸巾时,一抬头,一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你好,一共十八块。”
一个炒米粉摊位前,老板将刚炒好的米粉打包递给跟前的人。
权野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即使站在脏污油腻的地摊前,亦干净整齐到令人发指。
只见他动作优雅的,从西装内里掏出一个钱包,拿了一张二十元现金,递给老板。
老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纸币,迟迟没有伸手。
接着指了指收款码的牌子,笑道:“先生,我们这里可以扫码。”
权野没有说话,将钱放在摊位上。
他的账户全被冻结了,不得已只能用现金。
老板见状,又不能拒绝,只好低头给他找钱。
“老板,来两瓶啤酒,快点……”
身后吃炒粉的客人在催了,老板一边找钱一边回头回应客人。
“谢谢惠顾,下次再来。”
老板找了两张一块钱的纸币递给权野,另一只手伸到摊位下面拿啤酒。
忙碌之下,那老板也没多看,以为权野接到钱了,就转身给客人送啤x酒去了。
权野看着掉在地上的两块钱,许久没有动作。
那两块钱就像现在的他,有的人看见了,或许想捡,但又嫌弃它掉在了脏兮兮、油腻腻的脏水坑里。
捡起来,都嫌手脏。
权野还是蹲了下去,捡起那两张黏在脏水上的一块钱。
站起来后,他依旧挺拔。
盛许许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权野,心疼难当。
曾经那么骄傲的人,竟落到这么一个为了两块钱弯腰的地步。
她不敢想象,在朝野资本宣布清算的这些日子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陌生老板面前,他可以蹲下来捡两块钱,那如果是在熟识的合作商、经销商面前呢?
盛许许魂不守舍地从夜市街出来,坐在车上缓了很久。
“叭叭——”
跑车独有的喇叭声,像是炫耀一样响了很久,大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盛许许抬手遮住光源,眯了眯眼睛看去,只见不远处停了一排敞篷跑车。
其中一辆跑车里,赫然坐着赵霖那个好色公子哥。
赵霖!
盛许许心中暗叫不好。
她曾经当着一众客人的面,不给赵霖面子,把他女朋友按到泔水桶里,权野还当众把他打了。
按照赵霖记仇的性格,他当晚没有砸了她的店,是因为害怕权野。
现在权野落没了,他就找她报仇来了!
盛许许迅速扣上头盔,发动车子,冲到大马路上。
只要能甩开他们,她今晚就没事儿。
可是……
“操!”她的油箱闪红灯了!
身后的跑车紧追不舍,还不停地朝她打灯,明显是在调戏她,也是在告诉她,油是他们放的。
没办法了!
盛许许只能在面前这个十字路口左转,钻进那片乱糟糟的老城区。
送外卖时导航纠正过她的位置,她知道这里有一片老城区,这片老城区的居民也是后面那个夜市街的主要消费力。
她钻进去之后,专挑小巷子走。
赵霖的车子进不来,只能下车追,她要利用这短暂的优势,甩开他们。
车速越来越慢了……
盛许许无奈弃车,玩命儿地跑,哪里黑她就往哪里跑,哪里小她就往哪里钻。
“分开找!”
糟了!
撞上了!
盛许许听到前方有声音,欲掉头往回跑,又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她被包夹了。
正不知所措时,旁边一扇紧闭的居民院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臂伸来,将她拽进楼里。
“嘘……”
权野反手捂住她的嘴,低头示意她禁声。
权野!
他身上的味道她太熟悉了,盛许许几乎下意识地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权野身子一僵,双手悬在空中,不敢乱动。
“你知道我是谁?”他的嗓音发紧,气息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
“我……”
盛许许猛地清醒,环紧他的手怔了怔,然后松开,后退。
这楼里除了监控摄像闪着点点红光之外,漆黑一片,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在哪儿。
“先上楼吧。”
权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周围立刻亮起一束光源。
光源照在地上,延伸到楼梯的方向,盛许许只能模糊地看到黑暗中他的脸。
两人依靠着这束光,穿过紧窄的楼道往楼上走,最后在六楼停下。
六楼已经是顶楼,因为没有再往上一层的楼梯了。
权野拿钥匙开了门,开了灯,盛许许眼前的世界才恢复正常。
“进来吧。”
权野邀请她进门,将手里提的炒米线放在桌上,然后去给她倒了杯水。
盛许许诧异地看着眼前这间房。
这间进门就是床,不足二十平米,比他原来住的别墅里的仓库还要小的房间,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虽然屋里的墙纸和木地板都是新装的,可怎么看,条件也太差了。
权野给她用的是一次性的纸杯,两个杯子摞在一起,她拿着不烫。
“这是我现在暂时住的地方。”权野读懂她的表情,解释道:“我最近都在新区的工地,这里离新区近,方便。”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房子我没卖,密码也没换。”
他这么说,是想告诉她,她可以随时回去他们曾经住的地方。
如果她有需要且愿意的话。
第90章 一起睡
“坐吧。”
权野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让她坐,他自己坐在床上。
整个屋子里,只有那一张椅子。
盛许许坐下,捧着热水放在嘴边吹,眼睛一直在偷偷瞥他。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尴尬。
她第一次失恋,第一次跟前男友重逢,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权野同样如此。
他除了尴尬,还有不愿被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处境的羞愧和狼狈。
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的狼狈,他唯独不愿被她看到。
“你怎么会来这儿?下面追你的人是不是因为我在找你麻烦?”权野着急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责。
公司里的人都因为他被骚扰过,更何况是她。
但林景不是说,齐妄在保护她吗?
“不是!”盛许许急声否认,“是我以前得罪的人,跟你没关系。”
她太着急替他撇清责任,反倒让权野觉得,她在欲盖弥彰。
可现在的他,即使知道她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也没办法保护她。
“我帮你联系齐律师吧。”
“我哥他好像被什么事情缠住了,我联系过他,他没接电话。”盛许许小声地说。
权野给齐妄打了电话,他果然没有接。
“那林啸和程路呢?”
“他们都不在N市。”
林啸估计还在京都,程路最近有个十大校长表彰会议,也在外地。
权野摩挲着手机,目光投在她身上。
温柔、渴望、克制、愧疚……
他很矛盾,他既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又十分感谢命运让他今晚遇到她。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想她。
想到,他要拼尽全部的理智,才能克制自己不冲过去抱她、吻她。
“你……”他的声音暗哑,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听起来正常,“你今晚先在我这儿将就一晚吧,我睡外面。”
外面?
盛许许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这间屋子只有这么一个房间和一个浴室,他说的外面是哪里?
权野起身,在抽屉里拿了盒烟,就开门出去,把房间留给她。
他本可以去工地的宿舍将就一晚的,但他担心楼下的人会找回来,所以没有去。
六楼是顶楼,本来只是住户晒被子的地方,后来房东加盖了两个房间。
一个是房东家的杂物间,一个是他现在住的房间。
两个房间只占了顶楼小半空间,剩下的大半空间是露天的,可以晒东西,也可能看星星。
权野靠着顶楼的栏杆,面对着他家房门的方向,点了支烟。
猩红的光一暗一亮,微弱的光照亮他的表情,让人更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盛许许开门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我身上衣服脏了,能不能换身你的衣服?”
权野把刚点的烟灭了,又用手挥了挥身前的烟,才朝她走去。
他打开衣柜给她拿了件衣服,跟着她一起走到浴室门口,“换下来的衣服你拿给我,我帮你洗,一会儿晒了明天就能穿。”
“不用,我自己可以洗。”
盛许许出于礼貌,拒绝他的帮忙。
可她的拒绝在权野听来,就是疏离。
“嗯。”
他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
盛许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也睡不着。
周围全是他的味道,枕头、被子,还有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这叫她怎么睡得着?
更何况,权野就在外面。
今晚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买回来的炒米线他也没吃,饿着肚子在外面坐一个晚上,真的没关系吗?
盛许许下床开灯,开门出去。
权野就守在门边,椅子靠着墙,他在闭眼休息。
听到屋里开灯的声音时,他就睁开眼睛了,看到门开了,他站了起来,“床不舒服吗?”
盛许许强忍着情绪,“你进去睡吧。”
“你说什么?”权野沉声,不可置信。
她知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盛许许为了不让他误会,误会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爬床,解释道:“你打地铺,我不会做什么的。”
“许许……”权野的心忽地被刺痛,“我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你进去睡就是了,我管你什么意思!”盛许许故意闹脾气。
她不想再跟他探讨她是不是倒贴这个话题。
这个房间果然很小!
地上铺了床被子,房间就满了,盛许许要下床去卫生间的话,还得跨过他才能去。
夜已经很深了,老城区的居民大多都是守旧的老人,他们睡得早,这会儿外面已经听到任何声音。
屋里也只有空调吹出来的声音。
盛许许悄悄挪到床边,侧身就能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她伸出胳膊,在他的上方挥了挥。
“还是睡不着吗?”权野突然开口问。
她挥手的动作让他以为她在试探他有没有睡着,“床是比以前硬了点x,你别介意。”
盛许许挥手,并不是因为想看他有没有睡着,而是想知道他睡的这个方向冷不冷。
“你冷吗?”
权野有一瞬间的错愕,后答道:“不冷。”
“可是我有点冷。”她低声嘟囔。
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只有一张床,床上只有垫着的一床被子,和盖着的一床被子。
盖的那床被子被他拿去打地铺了,她身上只有一张薄薄的毯子,五月初夜里还是很凉的。
权野听到她冷,立马就坐了起来。
要卷起被子还给她的时候,盛许许就从床上跳下来,躺到他身边。
她拽了拽他的胳膊,让他重新躺好,接着长腿一伸,缠在他腰上。
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抱着他,枕在他胸口。
权野控制了一整晚的理智,此刻犹如泄洪一般,冲开闸口,覆水难收,再也拦不住。
他翻了个身将她搂住,置于她腰间的手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搂紧、再搂紧。
耳边的气息温热中带着湿意,他喉咙滚动的声音黏糊不清,盛许许仿佛听到他喊她了,可又像是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