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魈原来在变成猫后,还会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吗?
在面对杏仁豆腐的时候,连形象都顾不得了。
他于是伸手,绕过魈的那只仍然被纱布缠得像是木乃伊一样的前臂,将他托起来,另一只手挠了挠他脑袋上的绒毛:“当真如此?”
赵姑苏笑起来:“那我还能骗您不成吗?”
钟离也笑:“我晓得了,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看他年纪尚小,先前应该是不曾注意到,这次应该不会如此。”
说着,他还朝着魈看了一眼,问道:“是不是?”
魈:“……”
魈心说那分明是因为他第一次当猫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被钟离的目光看着,另一边又是这段时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人类,只能强忍着害羞,“喵”了一声,表示自己这次绝对不会把毛一不小心就沾进盘子里。
钟离又抬眸看向赵姑苏,笑着道:“这下,阁下应该放心了?”
赵姑苏已经看到了这样的互动,心里被魈的反应萌得不要不要的,也知道见好就收,点点头:“那我去给您把菜下单了。”
――这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她就看见魈将自己五分钟前还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现在却已经没被缠着绷带,但也看不到半点伤口的前爪从钟离手中抽了回来。
*
若是说平时,魈还能在钟离找过来之前把自己藏起来,装作因为自己不在望舒客栈所以非常遗憾地无法面见帝君,那么此时,不仅变成了没有风轮两立的能力的猫猫,甚至还被赵姑苏捧到了钟离面前来的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将自己前臂上受的伤递给钟离看。
伤口过了两天时间尚未痊愈,钟离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魈:“……”
这张小猫脸上,露出了几分心虚的表情。
他想对钟离说,这道伤口其实也就看着稍微狰狞一点而已,其实根本没什么,再过两天估计就恢复得只能看见一道疤痕了。
然而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是一连串的“喵喵喵”。
魈:“……”
魈抬起头,用期盼的眼神看向钟离,希望无所不能的帝君也能够听懂猫的语。
然而钟离:“……”
钟离抬起手捏住了眉心:“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彼此之间的交流发生了很大的问题。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需要再去学习一门外语的钟离:“……”
听得懂但偏偏一个字都表达不出来,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能不能用爪子踩着墨水在纸上踩出字来的魈:“……”
魈:“喵喵喵喵喵喵喵――”
那要怎么办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对钟离说呢,比如说是他变成猫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和感受,再比如说最近这段时间他可能负责不了荻花洲的镇守情况,应该找谁来暂时顶替他的责任……
魈猫猫在桌子上踩来踩去,尾巴也跟着一扫一扫的,看着相当焦急。
至于钟离……
钟离倒是并不焦急,因为显然,魈不可能一辈子保持着现在的模样,那些需要说的事情往后放放再说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前提是他不要成为受害者之一,一觉醒来也发现自己变成了什么非人的形态。
但他现在倒是理解了一件事:
为什么当时赵姑苏会说,如果把魈放到桌面上可能会推翻装菜的盘子。
这毛茸茸的长尾巴一扫一扫的,辐射范围也得有那么四分之一张桌子那么大了,要说会不会波及到什么杯盘碗盏,那还确实相当有可能。
魈猫猫焦急了一会儿,意识到焦急是不一定有用的。
着急也没有用,倒不如努力做点什么。
于是他开始了以猫咪的身体和钟离比划起了你画我猜的活动。
猫爪推过来一片落叶。
然后“嗖”地一声从桌子上蹦哒了下去,跑到一面屏风面前,尾巴连着在屏风上点了三下。
钟离明白了他的意思:“叶……业障?”
魈用力点头,然后再次蹦回桌子上,提着一只不能着地的伤腿,虚虚地在桌面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钟离:“业障消失了?”
魈再次猛点头。
钟离笑起来:“这不是好事吗?”
若非人类更为脆弱,几乎一点儿都承受不起那些魔神遗恨,他也并不想让夜叉以身承担如此痛苦。
魈又比划了个问号。
钟离相当默契地猜出了他兴许是想说不知道业障去了哪里。
“我这一路沿途过来,都未曾感觉到业障的存在。”
钟离道:“你若实在担心,我近几日会在璃月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看看四处有没有什么需要解决掉问题,倘若有,那就出手解决掉;倘若没有,那就皆大欢喜。
“你也确实要稍稍休息上一段时间,看削月筑阳、理水叠山他们几个,成日间就是在山林之中,清闲得很。”
哪怕暂时还弄不清楚最近这一系列出乎寻常的变化到底是因何而起,又要如何解决,但是或许魈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对他而言还能算是一件好事。
倘若他能够学会在这段时间内,稍稍学会一点“不管是人类还是仙人,哪怕是岩王帝君,都是需要休息的”这个道理,就像当年浮舍他们似的生出“我是要在天下安宁之后隐居山林,过上悠闲的好日子的”如此这般的念头,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整个璃月上下,所有的仙人中,唯一一个主动加班007的,真的就只有魈一个啊。
但凡不是因为他的观念掰不过来,荻花洲这边都不至于只有他一个仙人镇守。
钟离将方才到地面上蹿了两步,这会儿重新回到桌上来之后,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串灰尘梅花印的魈抱起来,指着桌面上的那些梅花爪印提醒他:“下次下桌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这下又要让人来擦桌子了。”
说罢,他低头,注意到魈前腿上缠着的纱布绑带上沁出了些许红色。
钟离:“……”
钟离觉得,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在自己来望舒客栈的时候,看到的魈是躺在赵姑苏的膝盖上,被她稳稳地按着不给乱动的姿势了。
他现在也很想采取相同的姿势来将这只猫镇压下来。
魈看着钟离神情变换,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前腿上的伤口已经在他刚才那大幅度的动作中崩裂了,猫猫歪了歪脑袋,头顶上冒出来了个好奇的问号。
钟离点了点他的伤口,慨叹道:“倘若被那位照顾你的小姑娘看到,是不是会着急了?”
魈:“。”
魈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整只猫都僵硬了起来。
钟离这会儿也不能无中生有地变出全新的绷带来重新给魈缠上,只能叹口气,指尖稍稍逸出些许金色的岩元素光芒,朝着魈的前腿绕了上去。
灿金色的岩元素光芒沉入绷带之中,直接作用于伤口,促使着伤口快速愈合起来。
已经无用的绷带则断裂破碎,被堆在一旁了。
钟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次,他定然不会动用仙力来为魈瞒过一个普通人――还得让他自己小心着,学会少受伤、受伤了之后也要好好顾着伤口。
*
赵姑苏这两天早晚各给魈换一次绷带,对于它伤口的愈合状况和速度了如指掌。
这会儿看到已经彻底痊愈的伤口,以及放在一边那断裂的,但是仍然可以看到些许渗透出来的血印子的绷带,甚至用不着怎么猜测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但她将茶壶放到桌面上来的时候只当自己不知道,露出个演技有所提升的惊喜表情:“呀!伤已经全好了吗?咪咪真棒!”
一边夸着魈“真棒”,赵姑苏一边在心中忍不住想:
哎呀,真是可惜呀可惜,要是能看到钟离是怎么就魈的伤口发表意见的场面就好了。
可惜,就钟离这种在大多数事情上都表现得相当完美的人设来算,他应当是会将魈叫到私下的角落里,再和他说起相关事情的那种类型。
也就是说,哪怕她来得再早一点,估计也看不到这方面的热闹。
不过,看不到那方面的热闹,其他方面的热闹也还是能看的,比方说现在――
赵姑苏给钟离倒上了一碗菊花茶,然后听他问起:“这只猫,是已经被起了名字了吗?”
赵姑苏摇头:“没呢,才捡到没两天,他长得又好看,身上又没什么脏东西,看着像是从别人家里溜出来之后不小心受伤的猫,万一过段时间就有人上门来找呢。”
她张口就是借口,还真的表演出了一副思虑周全的模样。
有人上门来找。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着了钟离的笑点,他嘴角的弧度稍稍往上提了一点儿,随即笑着道:“的确,的确,店家考虑得很是周全。”
赵姑苏:“嗨呀,我不是店家啦,我就是个打工的,您就叫我小苏就行啦!”
然后她从腰间把擦桌子的抹布取下来,将魈猫猫刚才在桌面上踩出的那一连串的爪印给抹干净:“不过呢,要是没人来讨他嘛,那我确实想给他起个名字,毕竟您看,他现在腿上的伤都已经好啦,要是往哪个角落里面一钻,我可怎么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着他,可不得给他起个名字嘛。”
钟离瞧起来饶有兴致:“哦?那不知,你打算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赵姑苏:“我也不知道呢,现在一共想了三个名字,但我不知道哪个更好一点――这位先生,您看着也是个很有文化的读书人,要是您不觉得麻烦,也帮我参考参考吧。”
钟离颔首:“当然。”
赵姑苏左手握拳,抵在下巴前头,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咳咳――第一个,小黑。”
钟离觉得,自己刚才没有端起茶杯来抿一口清热败火的菊花茶真的是先当有先见之明。
这要是一口茶当真含在口中,会不会喷出来就真的全看天意了。
钟离:“这名字……我看这只猫身上的毛色,倒也不是纯粹的黑?”
赵姑苏摆摆手:“嗨呀,反正在晚上,深色看起来就是一团黑嘛。”
她继续往下说:“第二个名字,花花。”
钟离:“?”
钟离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变得不太理解当代的人类都在想些什么了。
上一个名字“小黑”他尚且还能理解两分,毕竟魈在变成了猫的样子之后确实通体毛色偏深,但是――
“这……不知这个名字,又是因为什么起的呢?”
赵姑苏:“嗨呀,这位先生您不知道吧?猫和我们人类啊,审美其实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赵姑苏摆出了一副猫学大师的样子:“您知道吗?那纯色的猫啊,在猫的眼中,其实是不好看的,反倒是三花啊、玳瑁啊,那些花色多样的猫,才是真正的美人。”
她说着说着,用相当爱怜的眼神看向魈猫猫:“虽然说他是一只纯色的猫咪,在猫中大概……大概也就是平平无奇,或者是不怎么受欢迎的猫吧,但是他毕竟是我打算好好养着的猫嘛。”
赵姑苏扯出自己的歪理:因为母不嫌子丑的道理,所以魈猫猫在她眼中就是最可爱最好看的猫猫;而又因为起名字很多时候要缺什么就补什么,比如说命中缺水的人起名最好沾水的边旁部首,所以她决定给魈猫猫补上他缺的“颜值”。
“叫花花这个名字的话,就象征着我对他的祝福和期待――但愿它能够成为一只受欢迎的漂亮猫猫吧!”
钟离:“……”
钟离将盛着茶水的杯子放在了一边,他有一种预感,在赵姑苏说完话之前,他最好一口茶水都不要碰。
“至于第三个名字。”
赵姑苏已经说到了兴头上,眉飞色舞,眼神明亮。
“第三个名字的话,我觉得啾啾就很好!”
钟离又一次不懂了。
他生活中倒是遇到过真的名字叫做“啾啾”的宠物,不过那只宠物,是和他一起逗鸟的一个老先生家中养的雀儿,很聪明,会叫贯口。
老先生觉得自家的雀儿声音好听,于是就起了个“啾啾”的名字。
钟离:“一般……应当是给鸟起这个名字?”
赵姑苏点头:“是啊……的确如此,但您不知道啊,一般的猫见了落在阳台上的雀儿,就算是吃饱了都是要忍不住上去扑一爪子,至少也要把雀儿吓飞了的。”
她再看一眼魈猫猫,脸上扮演出复杂的表情。
赵姑苏:“可是这只猫吧……非但不去扑团雀,甚至团雀还会很亲昵很信任地落在他身上,活像是猫和雀儿不是天敌,倒是朋友似的。”
她伸手摸了摸魈的耳朵:“所以啊,我觉得他像是一只披着猫皮的鸟。”
――其实真正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小团雀。
单纯只是因为,魈的本体金鹏,萌化了之后就是一只可可爱爱的肥啾啾。
不过刚才赵姑苏的那番话落在钟离和魈的耳中,使得他们两个一同沉默了。
怎么说呢……披着猫皮的鸟,这话其实也没说错,不是吗?
赵姑苏星星眼:“这位先生,您觉得这三个名字哪个更适合他啊?”
赵姑苏:“我有点儿选择困难症,我是选不出来哪个更好啦,您帮我选一选吗?”
钟离:“……”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赵姑苏。
倘若不回话,那是不礼貌,而倘若真的选了其中的一个名字……
钟离为难地看了一眼魈。
魈:“……”
魈:“…………”
魈猫猫咆哮:“喵喵喵喵――”
不行,绝对不行,这三个名字他一个也不想要,哪怕是帝君赐名也不行――
还好,赵姑苏没有真的打算这么为难他。
她把魈脑袋上的毛揉了揉乱,很是爱怜地说道:“害,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这三个名字你一个也不满意,那我再慢慢想好了――你可真是让我伤脑筋啊,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哪会对你这么纵容。”
赵姑苏嘴里说的话不怎么客气,但是声音却算得上温柔,魈有些心虚地闭上了眼睛。
*
钟离在望舒客栈用了一顿饭。
赵姑苏非常震惊地看到他从钱包中掏出了摩拉来,将这顿饭的费用给付清了。
钟离!
出门!
居然记得带钱了!
可见习惯的更改是多么的容易,曾经几千年出门不带钱,都是信手直接变出来的岩王帝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记得出门带钱。
或者……
也可能是人类社会实在严苛,倘若出门不带钱就要留下洗盘子,以至于让钟离“被迫”学会了很多。
赵姑苏脑中闪过一帧钟离站在后厨之中,围着围裙洗盘子的画面。
虽然很是ooc,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