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从地下空间离开之前,他好像隐隐听说,那些千岩军们似乎正在筹备着一项七圣召唤的比赛,虽然因为一些技术方面的原因,他们举办的七圣召唤比赛应该和地面上的比赛有些不太一样,但他们也玩得很开心。
甚至还开了赌局。
因为现实中的那些东西,他们全都无法触碰,因此,不能用来当做赌局中的筹码,甚至还有一个千岩军把自己盔甲上松动的几块铁片给拆了下来。
每个人都拆那么一两片两三片的,就足够开赌局了。
浮舍也不知道那些成功赢下来的人,捧着一掌心的废铁片,到底都在激动欢呼个什么。
总之,这些人的心理健康完全不需要担心,浮舍也因此没有怎么着急。
一直到现在,按照日程,一步一步推进到了眼下。
自得其乐归自得其乐,但那也只是这群千岩军接受能力强而已。
真要是能出去,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是不想出去的。
伯阳看着辐射跟着千岩军离开的背影,嘴里嘟囔了一句“等回到地上之后,我要好好让这群家伙知道什么叫打牌还是老的精湛”,然后双手往身后一背,用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身体表演出了个六十岁左右的沉稳灵魂:
“走吧,我大概还记得太威仪盘存放在哪里,我先带你们过去。”
*
对于灵体而言,地下空间中的那些古老的遗迹墙体,全都是可以无视着穿过去的,但是对于活人来说,他们就需要在看起来和璃月,乃至是目前提瓦特七国中任意一个国家的建筑风格全都没有半点相似的墙体之中,寻找到可以去往下一个空间的门路。
和赵姑苏记忆中的剧情一样,在伯阳开口说这一处应该怎么走之前,面对着一扇狭窄的石门,一斗一拳轰了上去,并非常骄傲的在打出这一拳时对身后的一行人道:“本大爷已经知道了!只要把这扇门给打破就能通过了――诶呦痛痛痛痛痛!”
身后是围观群众的鼓掌,身旁是很明显的、用来开门的开关。
一斗:“……”
一斗:“…………”
一斗装作自己刚才那一拳还没有轰出,走到一旁将这个机关打开:“额,不管怎样,总之我们过去吧!”
原本应当是一斗第一个走进去的。
但是在门打开的时候,赵姑苏蓦然感觉到了几分……她必须进去走一走的直觉。
这里呈现的,不应该是面对这一空间的人心中最恐惧的记忆吗?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直觉……赵姑苏眯着眼睛,在一斗往里头探头探脑之前,先行一步往这扇门中走了进去。
到目前为止,她的直觉都还是挺准的,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试一试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反正在剧情中,进入这扇门的人也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她听到身后荧有些担心的声音,但是不等她抬手对身后的人示意自己无事,身旁幻化出的场景,以及这场景中的声音,便已将外头的那些声音给淹没了。
她看到了……好多的冰。
那些由冰棱组成的东西好像多角的星辰一般。
而在那些星辰的闪光之中,她听到了带着层层回音的女声:
“有形之物的毁灭,必将带来无形之物的消逝。众生不记得的,我们为彼等记忆;众生铭记的,我们为彼等保存。【1】”
然而,在转瞬过后,周遭就如同被送入了焚烧的熔炉之中一般,有炽热的火焰燃烧过去。
她听到有很坚定的声音说:“无价值的记忆消融在时间中,有如雨中泪水……【2】”
随着火焰焚烧过那些星辰一般的冰晶,有白色中流转过各色光芒的星点,如气泡一般从冰晶中析出,一部分那些火焰灼烧成连灰烬都不剩下的烟气;还有一部分则重被压下,封存进了在火中又一次凝固起来的冰晶之中。
更往后的,她就没能听见、看见了。
这片空间把她弹了出来。
第66章
很奇怪的冰,还有同样很奇怪的流光溢彩的气泡。
完事之后终于闲下来的赵姑苏愣是没能想明白,这种特效起码价值几个小目标的场景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时,在她之后,荒泷一斗、久岐忍以及烟绯他们全都去那扇门之后晃了一圈,也的确,他们看到的全都是自己这一生中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那么由此可得,如果她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的话,她为什么会把这一段画面认为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火焰焚烧冰块……但是不管冰块还是火焰都和她没有关系不是吗?
除了在那些流光溢彩的气泡也在火焰中被焚毁殆尽、连哪怕一点点灰烬都没有留下来的时候,她心底确实生起了一种无名的哀伤。
那哀伤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要如何消弭,还好,她很快就被弹出了那个空间,没有再面对着那样的场景,于是她的心态也就很快自动修复回来了。
只是仍然觉得很古怪。
她的记忆中不存在有这样的冰,也不存在那样流光溢彩的气泡――先前在那扇门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她在记忆中所不曾存在过的。
人会害怕未知,但为什么会害怕这种没有任何灵异、恐怖、悬疑元素在里面的、未曾见过的东西呢?
如果不是这个地下空间出了问题,赵姑苏想,那就一定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记忆出问题这个概念可是很恐怖的啊!
轻者说,她可能忘记了一段很重要的过去;重者说,她赵姑苏到底是不是真的赵姑苏都有待商榷――她过去经历的那些,当真是她经历的吗?还是别人的记忆被错置在了她的身上,而她根本就不是个从蓝星穿越而来的画手少女,甚至到底是不是个活人都很难界定。
这种东西就是越想越细思极恐的。
赵姑苏打了个哆嗦。
但是她又不能完全不管――说白了,她觉得这东西或许和自己为什么穿越之后获得了特别的能力有很大的关系。
她在蓝星度过的那二十年出头的岁月中,少数几个和“异能”、“魔法”、“元素力”之类的概念能够沾上边的东西,无非就是动漫、游戏、小说和电影。
一个原本平平无奇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有了这场穿越的体验?
而在穿越之后,她又是怎样获得力量的;这种通过为记忆塑造身体的方式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其背后的道理又是什么……
说实话。
在穿越到提瓦特之后,关于这能力她到底是怎么有的这个问题,随着解锁条目逐渐增多、用起来逐渐得心应手,她的困惑也越来越多。
今天算是终于因为这个“害怕的事情”而集中在一起爆发了。
引得她这个平常都没什么功夫关心哲学的人居然开始思考起人生来。
关键点……关键点在于哪里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赵姑苏决定这种问题兴许还是让脑子更好使一点的人去发愁比较好。
不过,她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想到。
她好歹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获得了相关信息,只不过是因为被这个空间弹出去了,才没能继续再看下去。
那么,说不定,她多试上几次,兴许就能够看到更多的内容,或者说更好一点的情况:她能够通过那样的刺激,回想起点儿什么来呢?
反正刚才浮舍也进去试了试,他出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那么想来应该是因为在空间里面也受到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
那么她以意识体的形态进入这扇门后,应该也能看到那理论上来说,她最恐惧的场景。
于是,赵姑苏就趁着别人不注意,在墙面上留下了几笔潦草的速写。
不过,她的趁别人不注意还是算了吧,在她靠着墙壁写写画画没多久,荒泷一斗的目光都瞥向了她这边。
甚至还用他正常的音量问了一句:“苏,你在干什么啊,写到此一游吗?”
洪亮的声音回荡于岩洞之中,声音经过层层叠叠的累加,比原本还要响亮好多。
赵姑苏:“……”
习惯性随身携带的笔现在显得很有那么几分烫手。
她有理由相信,一斗是真的……是真的觉得写“到此一游”算是个还不错的主意的。
毕竟嘛,这种地方一辈子都不会来一次,怎么想都应该留下点印记,这样万一以后它不再算是个危险的地方了,有冒险家从上头下来探寻这片地下空间的时候,还会为这些前人留下的痕迹而深深感慨。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
赵姑苏回过头去,瞪了一眼说一句话便引得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的一斗,然后嘴硬道:
“怎么了,在这里也要遵守不许乱涂乱画的规矩吗?”
烟绯表情复杂:“倒……璃月的律法里面,倒也没有这么一条。”
她只是没想到,一个据传是稻妻那边最热销的漫画家,居然会有这种随时画上一张速写的习惯……
“你是因为有了灵感,但是没带纸,所以只能在岩壁上画吗?”
赵姑苏顿了顿。
虽然烟绯给她找了个很好的挽尊的借口。
但是一边的一斗已经连连“哦哦”点头着,撸起袖子朝着她这边走过来,开口就道“没关系!没带纸也没事,本大爷把这块岩壁给你敲下来带回去”。
她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自己闪现到这边来才画的这么个图,要是一斗给她敲下来了,她刚才的那一通速写不都白画了,甚至还要找时间去重新绘画上一副。
赵姑苏:“……”
她伸手拦下一斗,而后面无表情地开口:
“不,我只是想要画个更不落窠臼的到此一游而已。”
算了,风评被害就风评被害吧。
就当是为了这个标记。
果然,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一斗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斗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的朋友!”
然后他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
“你要不……帮我也画一个?”
赵姑苏:“……”
半晌后,她扯了扯脸上的肌肉。
“可以。”
*
说起太威仪盘这种电梯,其实本身因为这玩意飞行速度还挺稳――没有在之前探寻地下空间的过程中受伤,力量也没有因为要加速太威仪盘甩开包围而多次爆发使用的魈能够将太威仪盘稳定地送到它需要抵达的终点,而做为拥有风元素神之眼的夜叉,他不管是加速、维持速度还是最后阶段的减速,都平稳得仿佛高中物理中那完美的速度曲线――所以,除了风大之外也不算是什么糟糕的体验。
倘若不是因为还有那么多的灵体要跟着一起走的话。
太威仪盘被拿走,原本就因为上方寒天之钉的撼动而有所开裂的封印,现在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但是那些灵体嘛。
因为赵姑苏跟着下到了层岩巨渊最底下的缘故,她这么一来,那些其他的灵体也就只能限定在她身边二十米的距离了。
――所以在那边找太威仪盘的时候,她挪动了挪动脚步,在几道石壁之外,正在七圣召唤对局的两个千岩军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绳索套牢扯着了似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片刻之后其他人去解决如何靠近太威仪盘这个问题的时候,赵姑苏就被按在一边和一斗一起罚站了。
她好歹比一斗稍微好点。
她不过是因为举手投足间产生位移,会有相当一部分千岩军受到牵连。
而一斗则是因为……
他只会把太威仪盘的运转弄得一塌糊涂,从而让聪明人如夜兰这样的,都对太威仪盘上的指针束手无策。
而现在,她持续保持着面无表情。
谢邀,人在太威仪盘上,身边全都是人挤人的千岩军灵体,甚至有一些挤不下了之后就开始凭借着灵体能飘的特性表演叠叠乐。
反正感觉不到受力,动作稍微放飞一点儿又怎么样了。
总之赵姑苏还看到有用一条胳膊撑着自己下面那个灵体,然后剩下一手两脚全都倒立起来翻到半空的。
甚至还有彻底摆烂的:反正不是说了离不开赵姑苏周身方圆二十米的距离吗?
那也就是说,就算他一动不动,躺在地面上,也会因为这个限制被带得飞起来。
坐便车这种事情谁不喜欢啊,至于说那最后那二十米嘛。
等到了最后的二十米,那段路程再自己飘,绝对不会有问题。
当然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有别人觉得这个千岩军说得有道理。
于是一群其实也就是比半大小子再大上点儿,生活里指不定曾经还是个沙雕的一个叠一个,不少都选择了搭便车这条路――反而将刚开始脑筋一转想出了这个偷懒的极致妙招的千岩军给压在了最下面。
伯阳隐约听见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个人尖叫着抱怨说自己被恩将仇报了。
随即那一堆人中好像爆发了点儿冲突,被压在底下的互相攻击,动静不是很小。
伯阳摇摇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他也算是这群人里面最成熟稳重的了,当然不会和这些因为就快要离开这个对他们来说兼具了埋骨、受困、不见天日重重负面累积叠加的空间而格外欣喜到甚至有些跳脱起来的千岩军表现得一样。
――他坐在了方才那个倒立的千岩军上头。
并对满脸问号的浮舍表示:“此为高处不胜寒也。”
当年大家都在牺牲自己,与那些怪物同归于尽的情绪和气氛中浸泡着,哪有什么暴露出私下真实性格的机会。
现在这就叫:
哈哈,不知道我还有这一面吧?
所以到最后,说是什么靠着太威仪盘这个观光直升电梯,能不能在最后阶段浮空着看看鸟瞰层岩巨渊的壮丽秀美,实际上呢?
实际上,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还能看得到光都要感谢这群灵体的透明度够高。
*
千岩军被交给了夜兰处理。
糊弄过去是挺好糊弄过去的,毕竟首先仙人的力量是璃月的普通人很难彻底弄清的。
就举个万仙之祖的岩王帝君为例子吧,直到如今,璃月港的人们也不弄不清楚,帝君的战斗力上限到底在什么程度。
所以只需要说是因为自己在路上走着走着的时候一不小心捡到了个浮舍,然后在他的指引下一路来到璃月寻找仙人们帮助,这一套就能够圆过去了。
她就是个因为浮舍没有实体不能亲自干这干那而被推到前台来的工具人。
赵姑苏很是认真地这么对夜兰说,目光灼灼,像是下一秒就要抬起右手,四根手指并拢竖起说“我赌咒发誓”。
后面夜兰果然也就没有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