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慕择很快就把车开了出去,他刚才从虞天歌的那通电话里听到了大概信息,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背后筹谋实施的事,认为这件事很可能跟虞北川今天突发脑溢血有直接联系。慕择不打算隐瞒虞天歌,告诉她道:“天歌,你爸突发脑溢血,可能跟他的公司突然被收购有关。”
“我爸公司突然被收购?”虞天歌疑惑地看向慕择,“你怎么知道我爸公司被收购了?”
慕择视线沉稳地投向前方:“因为收购你爸公司的人是我。”
第74章
虞天歌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你收购了我爸的公司?”
慕择看了她一眼:“嗯。”
虞天歌没说话, 沉默了两三秒后又问了一遍:“你收购了我爸的公司?”
慕择心平气和地说:“对,我收购了你爸的公司。”
虞天歌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一样,她又停顿了片刻, 似乎正在消化这个消息, 然后她问他:“你真的收购了我爸的公司?”
慕择:“......”他无奈地挠了下额角,“你要问我多少遍?”
虞天歌睁着一双大眼睛, 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开车的慕择的侧脸,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 问:“什么时候的事?”
慕择声音沉缓:“这件事我筹划有一段时间了,正式的收购是今天早上在你爸公司股东大会上进行的。”他默了默,又说, “早上我刚跟你爸打过照面, 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虞天歌愣怔住,她脑海里突然就想起谭思博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我九哥可是个玩弄商战的天才,他那个挂名母亲的娘家,以前多牛X啊, 还不是被我九哥联合霍家给搞死了?”
所以慕择现在故伎重演, 准备搞死她爸的事业?他架空了她爸, 夺走了她爸的公司,这一切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可他为什么要搞死她爸?
虞天歌想了又想:“你是为了我?想帮我出气?”
慕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爸会因为这件事突发脑溢血。”
虞天歌心中这时突然蹦出一个猜想,她连忙从包里拿出哮喘喷雾喷了喷,慕择见状甚是关切,他毫不迟疑地把车停在了路边:“你还好吗?”
虞天歌独自平复着呼吸, 没有应声。
慕择握住虞天歌的手,有些着急地向她解释道:“我原本只想通过公司控制住你爸, 希望你爸能对你好点儿。之所以没有事先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爸以后对你好是因为被我胁迫,我希望你能以为你爸对你好是出自本心。”
虞天歌没有甩开慕择的手,她正在努力消化这件事,心中的那个猜想越演越烈,她忍不住看向慕择道:“所以我爸突发脑溢血,最后的那一下刺激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欺负了虞晚晴,而是因为我欺负虞晚晴的地点是在你们慕家。他以为他的公司被收购,都是我在幕后搞的鬼,他以为我借刀杀人,借你们慕家的手对他们虞家实施报复!”
虞天歌越说越激动:“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那我在他眼里到底有多不堪?!他把我当什么了?!我虞天歌是没有多孝敬他,可我还没歹毒到要毁了他一辈子的心血!他年轻的时候抛弃我妈,现在临老了还来往自己女儿心口上插刀!好啊!我跟我妈跟他不是一家的,他跟周兰、虞晚晴才是一家人!当年周兰和虞晚晴放狗咬我,他有为我说过一句话吗?!我小时候在那个家里受过的所有苦,他有真正关心过我一句吗?!”
愤怒使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的胸口上下起伏,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滋味简直要命,虞天歌把哮喘喷雾塞到嘴里又喷了两下:“我从小有哮喘,有一年我哮喘发作,虞晚晴拿着我的哮喘喷雾就是不肯给我,我没力气追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个时候虞晚晴才多大?不是在念幼儿园就是念小学一年级,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我在这个家可以任人欺负。后来还是刘嫂发现,把哮喘喷雾从虞晚晴手里抢了下来,我这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我实在气不过,就把虞晚晴推泳池里去了,然后我就被我爸狠狠打了一顿,说我心肠坏,就知道欺负妹妹。”
虞天歌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但她一滴泪也没有流。这些无用的该死的眼泪,早在她青春期的时候就在那个家流尽了,从那个家搬出来后,这么多年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她再也没流过一滴泪。
她看着慕择:“是,他说我心肠坏,那我就坏给他看。你不是收购了他的公司么?放心大胆地搞,这次气不死他,以后总有气死他的机会。”
慕择知道虞天歌说的是气话,他把她拉过来抱住,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都知道。”
其实早在着手准备收拾虞北川之前,慕择就已经调查过虞天歌小时候在虞家的境遇,但现在听虞天歌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紧紧揪到了一起,他心疼极了,仿佛被人用硫酸往心尖上浇过一遍似的,他语气坚定地向虞天歌保证:“你小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受了坏人的欺负。现在有我在,我向你保证,你以前的委屈不会白受,我会一件件一桩桩地全部帮你讨回来。”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你爸这次不能死,他必须用余生把欠你、欠你妈的债一笔一笔地还回来。还有你妹妹和你那个继母,我要让她们接下来大半辈子都只能看你的脸色过活,她们也该尝一尝仰人鼻息的滋味。”
慕择的这些话令虞天歌漂泊无定的心仿佛寻到了一处浮木,她现在急需有个人可以让她偶尔依靠一下,她太累了。她不自觉地把慕择抱紧了一些,她需要他的怀抱,需要他的体温,需要知道他就在她身边。虞天歌垂下眼眸,心里那种淡淡的难受和浓浓的恨意似乎要将她吞食。
她现在心里实在太难受太矛盾了,一方面担心她爸在医院的安危,另一方面又觉得虞北川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她既想去医院又不想去医院,思考了半天,想到她妈肯定是会去医院的,怕她妈受到周兰的欺负,虞天歌这才打定主意,对慕择说:“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他死了没有。”
慕择捧住虞天歌的脸又柔声安抚了几句,之后才把车按着导航开出去。
一路上虞天歌都没再说话,慕择把车停在医院前面的广场上,他下来后走到副驾驶座那儿给虞天歌打开车门,虞天歌这才解开安全带下车,她双脚刚沾到地面就忍不住地伸手过去环住慕择的腰,她把侧脸靠在慕择胸口,声音低低的:“等会儿再进去。”
慕择有些意外,虞天歌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靠过来依偎进他怀里,像只初生的脆弱小猫咪。他爱怜地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好。”
虞天歌陷在慕择怀里闷闷地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断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太缺爱了。”
慕择摸了摸她柔顺的栗色长发:“也不是没有可能。”
虞天歌郁闷地叹了声气:“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慕择回答她:“高中学的课文,《季氏将伐颛臾》里的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虞天歌用从来没有过的、瓮声瓮气的语气跟他说:“有时候我甚至希望我爸能在最开始就把我丢给我妈,哪怕这辈子都对我不闻不问、彻底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也好过把我留在他身边,让我亲眼看着他有多偏爱虞晚晴。如果不是从小到大都在目睹他的偏心,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对比实在太清晰了,我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又或者,他要是能一直都对我冷漠下去,一直把我当外人看,那我索性也就能彻底对他死心了。反正我就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计较他到底有多疼爱虞晚晴?又有什么资格总拿自己去跟虞晚晴进行比较?比她从爸爸那儿得到的东西为什么总比我多出那么多?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个借住的,我不惦记就是了。”
“可他偏偏又不这样,对我冷漠也不冷漠到底,平时对我没什么父女情分,但偶尔又会来例行公事地那么关心我几句,让我奢望,让我嫉妒,让我舍不得,让我渴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父爱,但又一次次让我失望,让我绝望。你说,他是不是个很差劲的父亲?”
慕择耐心倾听着虞天歌的心声,他心疼无比,如果虞北川不是虞天歌的生父,他真恨不得将虞北川挫骨扬灰才解气!他想起自己的童年,他把自己当时的绝望和愤恨都倾注在那些手机短信里,他起初想不通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从来不回复他的信息,他以为是母亲害怕被慕家的人发现,后来才得知母亲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离世,而倾听了他大半年心声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女高中生。
那是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人,而正是那个跟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倾听着他的痛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开解他引导他,是她将他从泥潭中拽出来,是她引领他走上一条向阳之路。而她......他当时根本不知道,原来她也同样装着满心的苦楚......
慕择的眼眶泛起微微的红,他把虞天歌的脸从他怀里抬起来:“他是个很差劲的父亲。他让你受过的罪,我一定为你讨回来。”
虞天歌露出一个勉强的难看的笑容:“你要真想帮我讨回来,就别动不动拿我公司威胁我。我要把公司做大做强,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我要比虞北川有钱几千倍几万倍,我要让虞家所有亲戚都知道,我虞天歌比虞北川强无数倍,我要用钱砸死他们,我要让他们全部站在我妈面前给我妈低头道歉,我要让周兰这个贱人在我妈面前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嗯。”慕择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我会帮你,让你变得非常有钱。”
两人说了几句,郑素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虞天歌走到一边接听,讲完电话后才重新走到慕择面前,说:“我妈已经到了,我们上去吧。”
慕择牵着虞天歌的手一起进了医院,他想起虞天歌晚上滴水未进,担心她身体,就说:“你先过去,我去医院超市买点饭团给你先垫垫肚子。”
虞天歌想,虞北川都这么不稀罕她了,她确实犯不着为他饿着肚子,就冲慕择点了点头。之后慕择去给她买食物,她则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夜间急诊手术室那儿。
到了手术室长过道,虞天歌一眼就看见坐在公共长椅上的她妈郑素心,周兰和虞晚晴则坐在斜对面的长椅上,虞晚晴正握住周兰的手,母女俩看起来都焦急万分。
虞天歌径直走到郑素心面前,喊了她一声:“妈。”
郑素心抬起头来,看到虞天歌后就立马站起了身,她拉住虞天歌的手:“天歌,你爸他......”
虞天歌不明白虞北川都那样对她妈了,为什么她妈还会担心虞北川的身体状况,甚至会在得知虞北川脑溢血送医的第一时间就赶来医院看望。可她即便理解不了她妈对虞北川的感情,却也不想在手术室门口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就简单地安慰郑素心说:“别太担心了,身体要紧。”
“你妈的身体要紧,我爸的身体就不要紧了吗?!”虞晚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怒气冲冲地走来了虞天歌身边,“我爸现在躺里面抢救,都是被你给气的!”
虞天歌冷冷地看向虞晚晴,警告道:“别逼我在医院揍你。”
“好你个小畜牲!”周兰也走来了这边,她站在虞晚晴面前,摆出一副为虞晚晴撑腰的架势,指着虞天歌的鼻子骂道,“你要揍谁?!你说你要揍谁?!把你爸气到要抢救还不够,现在还有脸教训起我女儿来了?!虞天歌,你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
虞天歌颐指气使地看着周兰:“我不想在手术室外面教训你们母女,但如果你们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给面子。”
她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医护的注意,穿着白大褂的护士皱着眉头冲她们说道:“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一点!”
周兰正在气头上,此刻什么体面也不要了,扭头就面目刻薄地冲那小护士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说话也要经过你批准?!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小护士被周兰骂得脸一红:“这位病患家属,你怎么说话呢?这里是医院,我让你们安静一点,有错么?”
周兰非常不尊重人地拿手指指着小护士,指桑骂槐道:“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这小蹄子再敢张狂,我就撕烂你的嘴。”
虞天歌听不下去了,她扬起手里的包,二话不说就朝周兰脸上狠狠拍过去猛砸了几下:“我他妈就张狂,你来撕烂我的嘴啊,你撕一个试试!”
小护士眼见局势不对,连忙上前制止:“别动手!别动手!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尊重一下其他病人!”
虞天歌收了手,看着在她一通猛砸下已经被彻底砸蒙了的周兰,以及站在一边惊恐地捂着嘴的虞晚晴,轻飘飘地说:“虞晚晴最清楚,我现在上头有人,腰杆子硬得很呢。劝你们低调做人,再敢找我和我妈的茬,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虞晚晴被虞天歌这么一提,这才想起来今晚在慕家生日宴上的那一出,虽然慕华铭看起来似乎对虞天歌不太满意,但她还是顾忌到虞天歌现在有慕择给她撑腰,只好扯了扯周兰的胳膊,小声对她说:“妈,她现在的男朋友是慕择,我们还是......还是别惹她了......”
周兰见虞晚晴眼神既害怕又闪躲,反而更加恼火了,她把虞晚晴推开,指责道:“她抢了你男朋友,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反正我是咽不下!”
“姓周的,你是要笑死谁?”虞天歌冷笑道,“慕择知道虞晚晴是谁么?哦,不对不对,他知道。让我想想啊,虞晚晴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被慕择记住的?想起来了,好像还是沾了我的光。”
她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没有我,慕择能知道虞晚晴是谁?周兰,你跟你女儿,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别说慕择了,就是从我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中随便挑一个最差的,人家也瞧不上你女儿!你就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大话说起来也不嫌害臊!”
“你!你也别得意!”周兰瞠目欲裂地瞪着虞天歌,“慕择要真把你当回事,你爸送院抢救这么大的事,他会不陪着你来?!恐怕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吧!而且我听说了,慕家最看中门第,你想进慕家的门,这辈子都别想!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被慕家玩玩就丢的烂女人、破烂货!”
“住口!”慕择的声音突然从虞天歌身后响起,她扭头一看,他手里拎着给她买的食物,正一脸寒霜地走过来。
周兰不认识慕择,脸上的表情依旧刻薄而狠毒,她旁边的虞晚晴却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慕择竟然会在自己生日这天,丢下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专程陪着虞天歌来医院。虞晚晴连忙拽了下周兰的胳膊,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妈,是慕择。”
慕择这时候已经走到虞天歌身边,他手掌贴在虞天歌腰上,摆出了一个为她出头的架势,眉目冷硬地看着周兰说:“成年人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刚才对我未婚妻胡乱侮辱,这笔帐,我一定跟你好好算。”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充满了警告和威胁,听得虞天歌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慕择这人气场强,有时候是真令人挺害怕的。虞天歌看到周兰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一片,她嘴唇颤抖着:“未......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