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辣椒的罐子空了。
“我去拿辣椒粉。”陆辞说,“你帮我看着一下。”
“好。”少女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男人走后,陆娇接替了他的位置,可她压根不会烤串,只想着别糊了,便来回给烤串翻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势越来越小,她皱着眉头,目光挪到了一旁的扇子上。
犹豫了几秒钟,陆娇把拿着扇子冲着烤架扇了扇——
火不见得旺了,碳灰倒是四扬。
几分钟后,拿着辣椒粉回来的陆辞便瞧见可怜巴巴站在一旁垂着脑袋的陆娇,再一看,烤架上的肉串都沾上了碳灰,大概是不能吃了。
“……”
陆辞揉了揉额角,“怎么回事?”
少女犹犹豫豫的抬起头,拜刚才的碳灰所赐,白白净净的小脸此刻已经成了花猫,黑一道白一道,看着十分滑稽。
“对不起啊陆辞,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火了,我拿扇子扇了一下就这样了……”
少女越说声音越小,“肉串也吃不了了。”
男人样子像是有些无奈。
他从一旁拿了纸巾,弯腰擦在了少女脸颊上。
“没事,我重新烤就是了。”陆辞说,“为什么我只是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少女眨眨眼,“那可能是,我离不开你吧。”
陆娇本意是想讨个巧,说她离不开陆辞,好顺理成章的留在陆家。
可谁知道,听完她的话,男人眸色暗了暗,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肉串被撤下去,又换了一批来烤。
陆娇不敢再凑过去,就干脆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在一边。
不知道等了多久,男人突然递了一个签子过来。
是刚烤好的肉串,正滋滋冒油呢。
陆娇咽了一下口水,“不太好吧,我自己先吃吗?”
陆辞一本正经的说,“只是让你尝尝咸淡。”
少女接过来,先是回头看了看帐篷里,然后才低头吃了起来,这有一种隐妙的感觉,好像她和陆辞在这里背着人偷吃似的。
嗯……有点新奇。
等这头散场已经有些晚了。
陆辞没喝酒,便没叫司机来接,他自己带着陆娇回去。
总觉得身上沾着的都是烧烤味,陆娇把车的窗户半开,把头趴在窗户边,任由风吹着。
男人手里握着方向盘,连眼神都没分过去,“如果你再感冒发烧,说什么都要去医院吊水。”
“……”
少女默默的把头缩回来坐好。
“这么爱管人。”她小声嘟囔。
“不然你别当我哥了,当我爸得了。”
陆辞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额角青筋都被气的蹦了两下。
也是很巧,他们前脚才刚到家,外面就下起了雨。
保姆在等他们回来,问还要吃不吃一些夜宵。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男人淡淡道。
“我想吃面,给我下碗面吃吧。”陆娇忙道。
保姆说,“诶,好,这就——”
“不用。”男人打断她。“这么晚吃了会积食对胃不好,给她热一杯牛奶就好。”
保姆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好的,”
当事人陆娇,“……”
她皱眉,“我不要喝牛奶,我想吃面。”
男人终于回头看她,敷衍式的说,“听话。”
陆娇顿了顿,没出息的“哦”了一声。
很快,保姆就送来了一杯热牛奶,少女捧着牛奶,仰头咕噜噜就喝了半杯。
喝完后,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边的奶渍。
男人从书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眸色幽暗,沉沉的看过去,半晌,他垂下眼,不紧不慢道,“回房间去喝。”
少女一愣,“啊?”
“回房间去喝牛奶。”男人又淡淡重复了一遍。
陆娇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停顿两秒后,气冲冲的回了房间,重重的把门摔上了。
喝个牛奶都要撵她回房间喝。
就算这是他家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一点情面都不留。
看来离自己被赶走不远了。
少女愁的不行。
连客厅都不让呆了。
明天是不是就直接要被撵出去了。
夜色一点点浓稠下去,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
深夜,一声惊雷炸响。
少女骤然被惊醒,她皱着眉起来,抚着胸口喘了两口气,然后才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掏出了两个小耳塞。
耳塞塞进去,连外面的暴雨声都隔绝了。
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少女刚舒舒服服的躺下,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一骨碌的爬起来,把耳塞摘了下来。
今天男人似乎心情还可以吧。
如果在这个时候扮扮可怜,求求他呢。
陆娇起身走到窗户前,掀开窗帘一角,外面的雨下的很大,风刮动树枝四处摇摆,看起来顷刻就要被折断了。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
少女手一抖,窗帘垂落了下去。
这么大的雨,这么响的雷,她害怕也是应该的吧。
陆父陆母都不在家,那么她去敲响哥哥的门,诉说着她的害怕与惊慌,然后在男人安慰她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哀求哥哥让她留下来,也是可行的吧。
陆辞这时候还没有睡。
他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被那些老外乱七八糟的鸟语吵的头痛,他一手揉了揉额头,一手夹着烟。
外面雷声大作。
不知道她睡的怎么样,会不会被雷声惊醒。
男人此刻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又吸了一口烟,香烟入肺,好像能稍微抚平他的燥意。
“咚咚咚。”
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紧接着,外面响起少女低声抽噎,声音又软又甜。
“哥哥,我害怕。”
修长的指尖夹着烟在烟灰缸里狠狠按灭。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走过去给少女开了门。
陆娇就站在门口,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刚刚到膝盖的位置,露出笔直的小腿,不知道是不是过来的太过匆匆,睡裙上面的扣子都没有系好,松散的敞开着,露出凹凸的锁骨。
男人就懒散的倚在门边,只是目光锐利,肆无忌惮的在陆娇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少女泛红的眼角处。
她眼角微红,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又是一声惊雷。
水雾凝做泪珠滚落了下来。
男人抬手擦掉了陆娇的眼泪,转而掐住她的下巴。
看着陆娇那双蒙着水雾的眼,和肌肤上淡淡的指痕,他嗤的笑了,“哭得真好看。”
可下一瞬,男人的神色已经瞬间凶狠下来。
“不过还是省省眼泪吧,待会儿你只会哭的更凶。”
少女还泛红的眼睛骤然睁大,像是不明白男人何出此言,下一秒男人已经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屋里。
门被狠狠摔上。
“哥——啊。”
少女的脖子猛然被人掐住,男人用的力气不大,恐吓意味更多。
“陆娇。”
男人的手指压在她的喉咙处,很轻的摩挲,他沉沉的叫少女名字。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逼近少女,凑在她耳侧,冷冷发问。
“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到底要把我逼成什么样你才满足?”
“陆娇,又想扮可怜来哀求我,你就这么想留在陆家?这么想顶着陆家大小姐的名头嫁给别人,嗯?”
“除非我死。”
话说到最后,男人双目猩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他像是被逼疯了的困兽,徒劳的挣扎。
陆娇像是被吓坏了,小脸煞白,唇瓣微颤却说不出半个字。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外面的雨都小了些。
陆辞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他胸口还猛烈的起伏着,可神色好像已经慢慢淡下来。
“陆娇。”他平静的开口,“你心真冷。”
“我真的想问你,和我一起那段时间,看我爱你,看我宠你疼你,你是不是都在心里笑我啊。”
陆辞从没问过陆娇这些,他不想总提之前的事,总觉得特别贱特别没劲。
可少女偏偏,总是拿着一把刀子,隔三差五的就要往他心上捅一刀,非搅得鲜血淋漓不可。
陆娇平时嘴甜,讨巧卖乖的时候好话能说上一箩筐,可现在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想要叫一句哥哥也说不出口。
陆辞那头静了一会儿,才说,“回去睡吧。”
“也许你自己都忘了,上次下大暴雨,我在加班连夜开车回来的,到家了你跟我说,你不怕雷声。”
少女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噎的厉害,她胡乱的伸手抹眼泪,不知道是伤心更多还是懊悔更多,她磨蹭着脚步往门口走,可手才刚搭在门把手边上,突然听见客厅传来的动静。
“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
陆父陆母回来了?
少女身子猛的僵住。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哭的这么狼狈,从陆辞的房间出去……
犹豫了几秒,她回过身,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只垂着头,很小声的问,“我能多呆一会儿吗?等爸妈休息了我再出去,我就坐在门口,我不进去。”
男人没说话,讽刺的嗤笑一声。
陆娇愈发觉得难堪,她不敢再开口,小心翼翼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把自己缩成一个团。
身后穿来窸窣的声音。
很快,里面的灯暗下来,男人似乎已经躺下了。
陆娇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回想的都是刚刚陆辞说的话,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对陆辞的伤害有这么深。
也许她真的应该离开陆家了。
她也没脸再呆在这儿了。
胡思乱想了一番,陆娇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本来就很晚了,又闹出这么多事,她疲惫不堪,可脑海里还紧紧崩着一根弦,提醒着自己千万别在这儿睡着了。
可越是这么想,身子越是酸乏无力,很快,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她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床上坐起来,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少女。
-
陆娇第二日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靠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记忆翻腾,昨夜的事涌上来,暴怒的男人,还有那些难堪的话语。
所以,她昨夜真的在男人房间里睡着了?
陆娇只觉得头痛。
算了。
反正男人也恨她至此,不在乎再添一条罪名。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推门出去,下楼了意外看到坐在桌边的陆母。
“妈妈?”
陆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哦,陆父陆母昨晚回来了。
“娇娇,看看妈妈给你带的礼物。”陆母笑着冲她打工泡 招招手,把一块手表递了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陆娇弯着眼睛笑,“喜欢,谢谢妈妈。”
陆母低头喝了一楼咖啡,“上次出差的事急,也忘了跟你叮嘱,这段时间,你和小辞在家还好吗?”
好?
不太好。
昨晚还吵了一架。
“很好,没什么事的,妈妈。”陆娇四处看了看,又问,“爸爸和哥哥都去公司了吗?”
“嗯,他们刚走。”
陆母低头看了看手机,“诶呦,都这个时间了,妈妈也要走了,我约了几个朋友打麻将,要迟到了。”
“好,”陆娇笑了笑,“妈妈再见。”
很快,偌大的陆家只剩下她一个。
陆娇把手表放回柜子里,又把那些珠宝首饰名贵包包逐一清点了一下,只怕到时候被赶出去后再发现少了一两样,她可赔不起。
温妤就是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
“怎么了?”陆娇胳膊微微抬起到耳侧夹着电话,手上还拿笔记着,嗯,翡翠手镯五对。
“二稿什么时候给我,咱们第二批都要下工厂了。”
“嗯,也就五六七八天吧。”
“……”温妤顿了顿,“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那个哥哥啊,我看他脾气挺大的,在家是不是总为难你?”温妤担忧的问,“要我说,你搬出来住吧。”
陆娇动作一顿。
“他没有为难我。”
“但我确实要搬出去住了,温妤,你帮我找个房子吧,价钱别太高了,你也知道我经济状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话一说,温妤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