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
方萍霎那间只有这一种情绪。
“您要养？”
她恍惚的反应过来，“这么多羊，每天需要好大的活动量呢，至少需要几百平米的园子。”
方萍没敢往大了说，生怕把胡珍珍吓走，小心翼翼的报了个数，“怎么着也得五百平米吧。”
那不就是操场大小吗？
胡珍珍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在脑袋里跟小金沟通。
【小金，我上次抽中那地方有多大来着？】
【大概有一百亩。】
小金贴心的帮胡珍珍铺开平面图，上面赫然写着【废弃植物园】几个大字。
【宿主打算在这里养牛羊吗？】
【没错，反正那也没什么建筑，一大片荒地，长满了植物，刚好可以用来养牛羊。】
胡珍珍抬起头问方萍，“如果有一百亩地，你觉得划分多大的地方让牛羊活动合适呢？”
“一百亩？”方萍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八十亩地都能供牛羊活动，剩下的二十亩地用来堆放草料，建造牛奶厂房也完全足够了。”
胡珍珍在这事上完全没经验，但她有钱，听见方萍这样说，眼神立刻往陈开身上移。
陈开会意的回答，“牛奶加工厂的占地，一般两到三亩就足够了，算上建造工人宿舍以及道路规划所需要的平米数，二十亩也完全足够。”
“很好，那就按照方女士说的办吧。”
胡珍珍直接在两人面前做了决定。
“请个专门的设计师来进行规划，最好是学过园林设计的，有牲畜养殖经验的优先。”
陈开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记录。
“牛羊自由活动范围规划的时候尽量开阔，地方宽阔它们吃草的时候心情才会好，挤出来的奶也更好喝，嗯，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陈开认真思索几秒，“应该是真的吧，广告上都这么吹。”
这个吹字直接把胡珍珍逗笑了。
“行了，钱还从那张卡上出，我会汇五千万进去，养牛场的建设资金就定在三千万吧。”
一旁听着的方萍这才知道她这么富有，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对了方女士”，胡珍珍转过头，看见方萍脸上的表情，直接笑出声来，“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牛羊的售价了，您应该愿意把它们全卖给我吧。”
“愿意”，方萍回答的飞快。
她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机会就在眼前，再不抓牢的话，方萍恐怕会怨自己一辈子。
她的脑子开始飞快旋转，“已经开始产奶的奶牛价格一般是□□千，没产奶的便宜些，您直接买掉了全部的牛，我就按照七千给您算，成年羊的价格在一千二左右，我也都给您按照一千算。”
方萍顿了几秒，在心中心算。
“一共五十万。”
她有些忐忑的说出这个数字。
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有钱人要掏，也会压压价格。
方萍已经习惯了，她做足了心理准备。
只要这位胡小姐的出价在四十五万以上，她就立刻答应。
胡珍珍没出声，拿出手机摁了几下。
“我这人不喜欢打折，五十七万六千，就按原价来，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陈开立刻从手包中抻出一张拟好的合同，在上面填上了牛羊的数目和要付的金额。
“方女士，在这边签字按个手印就可以了。”
这个过程快的让方萍恍惚。
按完手印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合同可能有什么陷阱，连忙仔细的看起条约来。
可看来看去，这上面的条约不像是害她的刀，像是来帮她的。
到这时候，方萍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了。
她的嘴唇颤了一下，“您真是一位心善的女士。”
“心善？”胡珍珍笑着否认，“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我，实际上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方萍抬起头看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被图谋的。
“您……”
她的话被胡珍珍打断了。
“不是说好了要请我喝杯牛奶吗？我好久都没喝过这么纯的奶了。”
“哦，对”，方萍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往屋里走，喊道：“真真，灶火熄灭了吗？”
“没有”，门缝里露出小女孩的脸，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怯生生的缩了回去。
“珍珍，你女儿也叫珍珍吗？”
胡珍珍意外的瞪大了眼，“真巧，我也叫珍珍，珍珠的珍。”
“她是真相的真”，方萍腼腆的笑了下，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这门几乎没什么实际作用了，胡珍珍注意到门的插栓已经腐朽了，随便一个身体强壮的人来上一脚，就能打开锁住的门。
“这门──”
她话已经说出口了，才想起这母女马上要搬走了，也用不上换锁，临时改口道：“门还挺有艺术气息的。”
方萍不懂什么艺术，想讨好胡珍珍，就顺着附和了一句。
“还是您眼光好，我们这种粗人看不懂艺术。”
胡珍珍只能硬着头皮又夸了这门两句。
倒是她身后的陈开若无所思，看了这扇门好一会儿，悄悄在胡珍珍耳边问道：“老板，要把家里的门换成这种风格吗？”
胡珍珍听的眼皮直跳，“你可以不用这么贴心。”
看来是猜错了。
陈开略微遗憾的退了一步，他连门怎么做旧都想好了呢。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方萍已经把铁锅刷了三遍了。
她生怕胡珍珍会觉得不干净，还准备多刷上两遍，女儿真真就坐在灶火旁边，时不时往灶台里塞一根小小树枝，维持灶火不灭。
她坐在矮矮的小木凳子上，刘海很长，遮住了眼睛。
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凳子，胡珍珍也不用人客气，自顾自坐了上去。
她侧眼看了小姑娘两眼，真真就缩起了脖子，像小鸵鸟一样把自己团成一团。
“真真多大了？”
胡珍珍特意用温柔的声调问她，小姑娘的眼睛似乎朝她看了一眼，用很小的声音回答，“十二岁。”
十二，还是个小孩子呢，现在换个环境，还来得及帮她抹去校园的伤痛，让她找回校园生活的快乐。
“要转学去北城一中吗？”
这句话是对着方萍说的，同样也是对着真真说的。
假如她们两个中有任何一个人不同意，胡珍珍都会放弃这个想法。
方萍愣了一下，跟女儿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去问胡珍珍，“可以吗？”
那可是S市最好的初中，里头的学生个个成绩好，方萍在真真上初中之前，也想过那里，可惜人家学校的要求严格，不肯收有家庭问题的，她退了一步才去了现在的初中。
“当然可以。”
方萍的手一松，锅盖直接落回锅上，“当”的一声，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您帮帮忙，真真要是能转进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方萍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胡珍珍能帮她这个忙，除了杀人放火这种勾当，她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北城一中的治安好，又是寄宿制，平时都有保安来回巡逻，高利贷和那个混蛋父亲再也不能接近她的女儿。
二来那里的师资力量好，方萍是个粗人没上过几天学，可她心里明白，人想要出头就要上学，让真真去好的学校上学，她的未来才不会像她妈妈这样糟。
胡珍珍被她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的胳膊，想把人拖起来。
“你先起来，学校的事情好说。”
听到她的承诺，方萍才改了个姿势，直接坐在地板上，崩溃的哭出来。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知道您想让我去做一些事情，请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
方萍狠下了心，一双眼赤红，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泪，看向胡珍珍。
“妈！”旁边的真真害怕的叫了方萍一声，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胡珍珍头皮有些发麻，总觉得这母女俩误会了什么。
“我想找个人给我养牛。”
方萍抬头看了她半天，还不敢相信，“……就这样？”
胡珍珍转了转眼睛，“还有养羊。”
方萍甚至有些失落，“胡小姐只有这点要求吗？”
胡珍珍伸手把她拽了起来，“你可别想的太简单，我可要把这间牛奶厂做成s市最好的牛奶厂，想做成这样，你要忙的很呢。”
“最好的奶厂？”方萍的表情更多是迷茫，“我来做吗？”
“对啊”，胡珍珍语气轻松，“不然我为什么给你这么多好处，当然是希望你为我好好工作啊。”
“我能行吗？胡小姐我没上过什么学，也不懂得管理，我真的……”
胡珍珍打断了她，“那你愿意学吗？”
方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可以学吗？”
“当然，管理类的课程其实并不难，对比这些来说，我更看重你的能力，一个人养活这么多牛羊，能把它们照顾的这么好，已经说明了你的天赋和本事。”
“我的本事”，方萍傻傻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胡珍珍正在夸她，整个人的神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像是遇到暖春的越冬树，也像是沙漠里第一次遇到雨水的草根。
她认真的看着胡珍珍的眼睛，保证道：“我会努力的，倾尽我的全力，绝对不会让您的信任白费的。”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过这么明确的目标。
也从来没人这样夸过她，说她是个有天赋有能力的人。
这一刻，方萍找到了除了女儿之外的人生意义。
原来她活着，也是可以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发光发亮的。
方萍的眼里有光在闪烁，缩在墙角的真真看到了，胡珍珍同样也看到了。
小姑娘首次转过身来，用正面对着胡珍珍，郑重的向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
谢谢救了她，更谢谢救了她妈妈。
李真真陪着妈妈度过了最黑暗的三年，直到刚才那一刻，在妈妈的眼里看到光，她才忽然意识到。
光，已经照进来了。
第19章
事实证明, 胡珍珍没看错人。
方萍确实在畜牧方面很有天赋，又是个极为努力的人。
她曾经的生活太苦，就算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也总觉得还不够。
胡珍珍实在给的太多了。
她给了她一个厂长的职位，还给了她每个月一万的高薪，舒适的宿舍, 和单独的管理学辅导老师。
这两天方萍过的像是在梦里一样。
她送女儿去了新学校，在栅栏边上，看到了新同学跟真真打招呼，真真剪掉了过长的刘海, 三年以来, 第一次笑的那么开心。
由于不会开汽车，胡老板只能送她一辆电动车。
可这对方萍来说已经足够了, 有这辆电动车, 她能去许多没去过的地方，还能每周末亲自来接女儿。
在牛奶厂动工的门口看到李华恩那一刻, 方萍才有种梦醒了的感觉。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她的噩梦又缠回来了。
方萍站在还没修整完毕的牛奶厂门口, 竟有种不敢进去的感觉。
可惜就算她不动，远处的李华恩也注意到了她。
“老婆，我可找到你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搬家呀。”
这话听的方萍眼前一黑。
“我们离婚了，请你自重。”
“自重？”李华恩嗤笑，“ 呦, 你现在还整上这么文雅的词儿了，你本来就是我媳妇, 拜过堂成过亲请村里人吃过大席，这辈子就都是我们李家的媳妇。”
“我们离婚了！”
方萍摆出凶狠的表情。
可李华恩并不怕她, “行了，离婚不离婚的待会儿再说，你先把钱给我，我都听说了，你认识了个特有钱女老板是不是。”
李华恩两眼冒出贪婪的光，伸手在空气里夸张的画了个圈，“这么大个园子啊，这么一大块地，她都给了你了，一定也给了你不少钱对吧。”
他更加靠近了，“把钱给我，我去还了贷款，咱们好好过日子，给真真一个完满的家庭，这样不好吗？”
他哄骗人的时候最会说漂亮话，方萍已经不会再被骗了。
提到真真，她浑身像是过电了一样，狠狠颤抖一下，揪住李华恩的领口，“你要是敢去骚扰我女儿，我下地狱也不放过你。”
李华恩被衣领勒住了脖子，脸上反倒笑出来，握住方萍揪着他衣领的手。
“这就对了，你给我钱，我就不去探望女儿，她转去了最好的中学是吧，我都听说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毒蛇的芯子，往人耳朵里钻。
难道真要把钱给他吗？
方萍咬紧了牙关。
不，绝对不能给他。
她这一辈子第一次被人信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可能性，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不甘心这一切再次被这个男人毁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