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让王长友有些不满了。
人质都已经被他捏住了,这些有几个臭钱的富人怎么还能这么嚣张。
他喝了两口酒,想起了往日被上司欺压的种种。
往日的怒火借由今日的火种重新燃烧。
以往都是他被别人踩在脚底下,这一次他站了上风,难不成这些人还觉得能随意对付他吗?
“妈的,你别嚣张,你儿子还在我手里呢,再不恭敬点跟我说话,我就踩着他的头来跟你聊,看你他妈的究竟会不会说话!”
踩着江忱的头来跟她聊。
陈开小心的看了老板一眼,发现胡珍珍纤细的手指都用力到崩出了青筋。
她的表情更冷了,像是正在翻涌着的火山,只有表面平静。
“我当然是会好好说话的了,毕竟小忱还在你手上。”
胡珍珍下了车,一马当先的往前走。
她身后的陈开连忙带人跟上,生怕老板的安全出现问题。
“请您说吧,只要您不伤害小忱,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胡珍珍这话让王长友的心情一下子爽了。
他最爱这种把那些有身份的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
在酒精的加持下,王长友有些飘了,他嬉笑着张开嘴,“那你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学狗叫!
旁边的江琳听到这句话,倒是跟着笑了。
“怎么?你不愿意?”
王长友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我看你儿子跟大点的狗崽子也差不多高,我弄个狗笼子把他装进去,每天给他吃狗食怎么样?”
那边的胡珍珍依旧没出声。
王长友想象着她愤怒有憋屈,最后不得不向他区服的画面,痛快的笑出声。
“你现在学狗叫两声,我倒是可以绕过你儿子,不然可怜的小朋友就要变成可怜的小狗喽。”
在他的笑声中,江琳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一秒钟,这间屋子的门就被轰开了。
在一片烟尘中,胡珍珍出声。
“你现在学狗叫两声,我倒是可以饶过你,不然你就要变成一只可怜的大狗了。”
木质的防盗门没有金属的结实,更何况是废弃的,加上陈开叫兄弟们全副武装,他们身上多少都带着点工具。
给了门板连接处几下,门一撞就开。
王长友自己心虚,做这种事情,选的地方隐秘。
这是一片废旧的居民楼。
以前这里打工的人多,特意建了好几栋楼,用来出租给打工工人。
后来经济下行,这里彻底荒废了,偶尔有流浪汉过来露宿一两宿。
王长友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的。
但这一瞬间,恐惧就足够他醒酒了。
“不可能的,你们怎么会找到我呢,不可能的,一定是我醉了。”
他下意识的否定现实,可不管是倒塌的门板,还是呛鼻的烟尘,都告诉他这是事实。
胡珍珍嘴角一翘,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我看你跟大型犬也差不多高,弄个狗笼子装进去,吃几天狗粮,想必也能变成狗吧。”
她身后的那几个保镖陆续进来了,个个都人高马大,王长友这才知道怕。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这话出口,没什么说服力,他眼睛一飘看到江琳,瞬间像是捞到了救星。
“都是她,都是这个女人财迷心窍,是她要勒索你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
江琳本来躲在一边,生怕自己被胡珍珍注意到,她怎么肯被王长友拉出来背锅。
“我可没有啊,珍珍啊,这小忱还是我侄子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都是这个男的逼我的。”
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两个谁也不干净,胡珍珍清楚的很。
她给陈开使了个眼色。
“江忱在那个小房间,你先去哄哄他,一会儿我再进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胡珍珍的声音还算温柔。
王长友心存侥幸,“我真知道错了,胡总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也是个小市民要生活的,我上有老下有小……”
他从地上蹭过来,紧紧抓着胡珍珍的裤腿。
胡珍珍动了动腿,甩不开他的手。
“我记得你刚才说,要踩着我儿子的头来跟我说话?”
胡珍珍抬起另一条腿,落在他的头上,一点点把人踩了下去,“是要这么踩吗?”
这姿势痛苦不大,但侮辱感极强,几秒钟内,王长友的整张脸都涨红了,还要顺着胡珍珍的话说。
“不是这样,我没没伤害他,真的。”
胡珍珍当然知道,她赶过来的一路上,眼睛都没怎么从小金提供的监控画面上挪开。
“他要是受伤了,你以为你会完好无缺的”,胡珍珍看了一眼他的姿势,“完好无缺的趴在这儿吗?”
王长友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格。
求饶了这么半天,他也看出了胡珍珍根本不打算原谅他。
酒劲儿又顺着血管流了上来。
他张口,忽然说了一句,“早知道就动手了,反正你们也不打算饶过我,带那小崽子一起上路,我还不算亏,现在倒好,亏了。”
别说胡珍珍了,这话听的刘安都火冒三丈。
王长友刚被胡珍珍踩到地上,转眼又被刘安拽了起来,“你他妈再说试试?”
胡珍珍往前走了两步,在刘安略微意外的眼神中,给了王长友一巴掌。
“嘴太脏了,替他洗洗。”
这一句话,就让刘安眼神一亮。
他身后一群还没找到事做的司机一拥而上,几人抬着王长友的上半身,几人控制他的下半身,将人抬到厕所去了。
厕所里传来水哗啦啦的响声。
以及人含糊的求饶声。
种种声音合在一起,就像是恐怖片里的背景音乐,萦绕在江琳耳边。
在胡珍珍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胡珍珍厌恶她胜过厌恶王长友。
她是江忱的亲姑姑,他血脉上仅存的几个亲人之一,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这对孩子的心灵,又会是多大的伤害?
之前胡珍珍一直把江忱当成个小摇钱树哄着,可就算是个猫猫狗狗,用心照顾这么久,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江忱这么乖的小孩呢。
不知不觉中,胡珍珍已经把他当成家人了。
在面对江琳的时候,她才格外的愤怒。
屋里仅有一张破沙发,王长友刚才坐过,上面满是没打扫的灰尘。
胡珍珍嫌弃的避开了,“把她弄醒。”
身后仅剩了小王一个司机,听到胡珍珍这话,一个箭步冲去厕所。
厕所里面,八个人愣是轮番掰开王长友的嘴给他刷牙呢,不仅是牙齿,连腮帮子和舌头,他们通通刷了一遍。
王长友这辈子都没想到刷牙能成为折磨人的事情。
他已经被人按着刷了五遍舌头了,舌尖起火一样的烫,笑着吃了一斤辣椒那么难受。
司机小王进去的时候,他的眼神猛然一亮,以为自己的折磨终于到头了。
没想到,小王进门第一句就是,“兄弟们忙着,别管我,我打盆水,替老板把外头那个叫醒。”
刘安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种招数见的多了,无非是事到临头装作紧张,两眼一翻,昏倒了就想叫别人不计较。
这厕所里也实在拥挤,刘安不放心外面,干脆跟着小王出来了。
小王一盆水泼在江琳脸上。
地上的人微微颤抖一下,依旧死死闭着眼睛。
刘安盯着她看呢,当即冷哼一声。
“这都不醒的话,就去厕所的马桶里面掏点尿水来,用那个一泼,人肯定醒。”
一听他这么说,江琳立刻睁眼了。
“还挺能装死”,刘安嘲讽了一声,“老板,这人该怎么处理?”
江琳忍不住的打起哆嗦,听他们这口吻,难不成是要把她杀了吗?
几分钟前,王长友为难胡珍珍,要她学狗叫的时候,江琳还在窃笑,谁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没笑几分钟,就轮到她哭了。
“胡小姐,你,你还是我弟妹呢,你不能这么对我,胡小姐,我知道我不该把江忱带出来,你就放过我这一次,杀人犯法啊,江忱他不能没有妈妈了……”
胡珍珍厌烦的把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谁说我要杀人了,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不会做这种事。”
江琳的心一下子落回到了肚子里。
谁知道胡珍珍又道:“但是不报复报复你,我实在心里不痛快。”
江琳才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胡小姐,我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遵守字据,江忱跟我没关系了,跟我们江家都没关系了真的,你让我滚我马上就滚。”
“让你滚?”胡珍珍轻声道:“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我记得你最爱钱是吧?”
胡珍珍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容,“那就让失去你最喜欢的东西吧。”
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对刘安道:“报警,告诉警察,我们抓住绑架犯了。”
倒在地上的江琳这才打了个寒颤。
她想求胡珍珍放过她,抬头却发现胡珍珍已经不在她面前了,只有她魁梧的手下还守在旁边。
厕所里的王长友被人拎出来了。
那副凄惨的样子看的江琳不敢轻举妄动,煎熬的在大厅里等着。
从他们进门开始,陈开就被胡珍珍派到屋里去安抚江忱了。
他进屋的时候没关严门,搂着江忱哄的时候,小孩就趴在他的肩膀,眼睛直勾勾的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江忱他情绪一直挺平静,陈开哄了他半天,也没听到江忱说几句话。
他正奇怪着呢,老旧的木门“吱呦”响了一声。
胡珍珍从门外进来了。
乖巧的趴在他肩膀上的江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惨烈的震痛了陈开的耳膜。
他僵住了肩膀,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弄疼了小少爷,小少爷才一下子哭得这么声嘶力竭。
可江忱后面的动作却告诉他是他多心了。
江忱两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朝胡珍珍的方向用力。
陈开这哪儿能不明白,立刻转过身,把他放到地上。
江忱在脚接触到地面的同时就开始朝着胡珍珍跑,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她的怀抱,然后哭得更大声。
胡珍珍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小忱,妈妈来接你回去了。”
江忱这才开始说话。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妈妈。”
他哭得声嘶力竭,胡珍珍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其实江忱从教室出来看到江琳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不过姑姑已经替他请好假了,江忱不喜欢给人惹麻烦,就顺从的跟上去。
他以为这一次,也不过是姑姑要他去做些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是陌生的绑架犯和天价赎金。
王长友在屋外打电话,江忱坐在屋里听着,他听见了那五百万,也听见了他羞辱胡珍珍的话。
如果不是他,后妈根本不用受他的威胁。
如果不是他,后妈也不用花这么多钱,还要被他这样侮辱。
江忱后悔的要命,死死的咬住下唇,坐在床上一动也没动。
有那么一刻,他的恐惧多的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他怕后妈不要他了,不肯出这五百万,也怕后妈真的替他出这五百万。
那他背上的债,就不是能还清的了。
他害怕死,也怕这两个人害胡珍珍。
江忱在屋子里待了多久,就怕了多久,他像惊弓之鸟,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细微的声音也能吓自己的一跳。
听到王长友打电话让后妈学狗叫的时候,他心里都有些绝望了。
只有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坚强,江忱才勉强撑住了精神,没有崩溃。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梦一样。
后妈破门而入,打败了绑架他的坏人,惩罚了将他骗出来的姑姑。
江忱被陈开搂住哄的时候,甚至觉得这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没有半点真实感。
直到看到胡珍珍。
那一刻,江忱干枯的泪腺复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委屈就是抑制不住,疯狂的往外涌。
扑到胡珍珍的怀里,他才像是归巢的刺猬,终于能收起外面的刺,露出柔软的肚皮。
她来接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