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我想你搞错了。”褚临安眼中一片冰冷，道：“我记得我在我大伯家待着的时候，可是要给你洗你来月事的小衣服的。寒冬腊月的，我的手就那么伸进了冷水里，给你搓衣服的。我记得，有一年我的手烂了，不能洗衣服了，你是怎么说来的？哦，对了，你说了我这么不勤快，以后嫁了人会被婆家嫌弃的。怎么，小姑你这么贤惠，怎么还没嫁出去，想要找我这出了门子的侄女儿帮忙呢？还是说，你看中这过往的客商，想要和人搭讪啊？”
褚临安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无论是和陌生的男子搭讪，还是来找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这都是说这个闺女儿的名声不好。褚临安的食肆男子多，秀儿又是给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儿，哭哭啼啼的出现在食肆，真的会让人浮想连篇的。
秀儿的脸色都白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大玲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秀儿给扶起来，“姑，你先起来。”
她哪里还起得来啊！
这要是让人知道她这么轻浮，还如何去找亲事？若是让那人知道了，她又该如何解释？秀儿觉得自己的心，慌的不成样子。扶着大玲子的手，试了几下都没站起来。
“真是个笨蛋！”晏茴指着秀儿，大笑不已。
秀儿的脸更红了。
“晏茴！”晏筠低声喝道：“这是你娘的姑，你的姑奶奶！你不孝敬长辈，反倒讥讽，是个晚辈该做的么！”
这话，臊的秀儿脸变得更红了，恨不得这地上有个地缝钻进去。
“姑奶奶，是我不对了，你可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晏茴给秀儿行了个礼。
秀儿手脚不听使唤，也不会还礼，被羞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客商们的目光落在了秀儿身上的时候，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秀儿的身上一样，疼的她都冒出了冷汗。
“所以，姑，你这次来我家，是为了特意来羞辱我的？”褚临安最后做了总结。
秀儿满脸是泪的摇了摇头。
这跟他心里想的不一样啊！
“哎呀，秀儿，你咋在这儿呢！”人群中忽然传来了王寡妇热情的声音：“秀儿啊，你不是和我约好了要去你家隔壁的赵大婶子家绣花的么！这都啥时辰了，你咋还不去呢！”
“哦、哦，我这就去！”秀儿这才回过神儿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临安，姑看你过的挺好的，姑就放心了。姑还有事儿呢，就先走了啊！”
说着话，就低头跟着王寡妇走了。
褚临安皱眉，目光落在了王寡妇的身上，心中暗道，她的这个姑姑竟然和王寡妇混在了一处，八成是没什么好事儿了。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叫她回来的。”晏筠摸了摸晏茴的头，道。
“可别，”褚临安连忙拒绝，道：“我跟老褚家的人来往，也是因人而异的好么？”转而又低头看着晏茴，问道：“家里丟了银子，是不是你拿走的？”
简单直白，一点都没有拐弯儿问的意思。
晏茴先是一愣，随即不安的低下了头。褚临安看着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偷了多少银子，都给谁了？”
“娘，我、我、没投银子！”晏茴小声的狡辩。
“这银子是我赚的，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那我的东西，不是偷，是什么？”褚临安挑眉，道。
“你挣多少的银子，最后还不是我的？”晏茴说的理所当然，“我给谁，不都是我说了算的么？”
褚临安完全被晏茴的这番理论给惊呆了。
自从褚临安来到晏家，晏茴处处表现的都是懂事的乖孩子，从未让她费心思地去交什么。而今，发现这孩子不仅没意识到偷东西是个错处，还妄想着不劳而获。这样的晏茴，真的是褚临安一开始见到的那个会和她说笑的那个晏茴么？
褚临安被惊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晏筠的脸色彻底变成了黑色，幽暗的目光中满是怒气。嘴唇紧紧地抿着，分明是在努力地克制着，“晏茴，跟我进屋！”还未等褚临安说什么呢，晏筠早已经满脸怒气的坐在了炕上，冷眼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晏茴。晏茴低头不语，坐在炕上另一边的褚临安还未说话，晏筠先开口说了：“这话是谁教你的！说，你把银子给谁了！”
晏筠生气的生气的时候，并不像是旁人那般，摔打东西，或者是拿着棍子之类的东西打人。而是淡然地站在哪里，默默地看着你。目光中散发出来的寒意，吓得人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害怕。
“我、我就是听、听大狗子的娘、娘说的。”晏茴低着头，紧张到都有点磕巴了，“我、我、我……”
“我什么我！”晏筠真的是被气的不行，声音陡然拔高，吓得褚临安手里的盆都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吓得褚临安和晏茴一哆嗉。褚临安直接傻在了原地，心中暗道，这个晏筠平时看起来脾气那么好，怎么生气起来，这么吓人呢。
晏茴则是怕的不行，心里想的却是，爹生气了！要怎么办呢！心里焦急的想要找个什么借口，来让自己的爹消气。殊不知，晏茴这样的动作，落入了晏筠的眼里，就是不知错，不会改。
第66章 惊讶
“晏茴。”晏筠的语气并无多大的起伏，却吓得晏筠缩了下肩膀，“你说，你娘赚的银子都是你的。那假如，你日后有了银子，是谁的？”
“我的。”晏茴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娘的银子是你的，你的银子也是你的，那你娘要怎么办？”晏筠又问道。
晏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是啊，娘的银子给了他，娘要怎么办呢？晏茴歪着头，咬着手指，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阿筠，要不，”褚临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筠粗暴的给打断了，“你闭嘴！你说说你，宠他也有个限度！你看看他，在外面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褚临安识相的闭上了嘴。
坐在炸弹上的晏筠，还是少惹为妙。
“晏茴！”晏筠冷声道：“你说你娘赚的银子是你的，那么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你娘给你的。既然这样，那你娘把银子给你，你以后就不要吃娘做的饭，洗的衣裳好了！”
“那怎么行！”
娘做的饭那么好吃，一顿不吃会死人的！再说了，娘总是给他洗的香喷喷的，要是在像之前臭烘烘的，还怎么出去接待客人了！
“为什么不行？”晏筠的眉毛一挑，道：“这世上，那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都是生而为人，凭什么你娘要把自己辛苦得来的尔银子给你？就因为你是她的儿子，所以就是必须的么？晏茴，这世上的事儿，不是有了因就必须有果的。你若想要银子，就用自己的劳动去获得，不要总是手心朝上朝着爹娘要。那样，会显得你无能，十分废物。”
晏茴被晏筠训的都要哭出来了。
“再者，我们家不养闲人。既然你都能有时间去听那些长舌妇人论长短，那从明日开始，你要往家里交伙食费好了。一天不多，十文钱就行了。而且，你每日还要把你偷着拿走的银子补上，若不然，你就离家吧！”
“爹！”
“阿筠！”
晏茴是不敢相信，他爹会这么做。
褚临安是觉得，晏茴才四岁，什么事儿都应该慢慢教。罚的这么重，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给我闭嘴！”晏筠冷着脸，看着褚临安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到底说不出来什么重话：“这孩子还小，没什么判断是非的能力。但是，没有经过父母的允许，私自将在家里的钱拿了出去，已经是犯了大错了！再者，对自己的母亲出言不逊，那是不孝不悌！这样德行有损的人，若是……”晏筠像是想到了以往，话题顿住了。把到了嘴边的话换成了：“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当如何，你当你的父母如何自处！”
晏筠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吓得晏茴跪在了地上，要哭不哭地委屈的看着晏筠：“爹，我错了。”
“错在哪里？”晏筠冷声道。
“……”晏茴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只是看自己的爹这么生气，下意识的承认自己的错。
“不知道，那就继续跪着！”晏筠起身走了出去，道：“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在起来！”说罢，就带着褚临安离开了。褚临安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晏筠往外走，“阿筠，你罚的是不是太重了？”
“重？”晏筠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褚临安。幽暗的眼中不再是褚临安熟悉的温和，反而是冰冷一片，甚至是褚临安觉得，她在多说两句，晏筠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十分后悔的事情来，“那小子竟然听别人的话，偷自己的银子给别人，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聪明？我从来都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什么事情不用告诉都能找到要怎么办，可谁能想到他会干这样的事儿？平日那些白面的包子和馒头出去给人也就罢了，偏偏、偏偏！”
气的晏筠都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褚临安明白晏筠为什么会动这么大的气。
“你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因为旁人的挑破，便做了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罢了。在这里，他能看到的、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他还小，旁人说什么，他就学什么褚临安以前不相信，有人说一个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很大。现在看到茴哥儿这么说，褚临安才觉得晏茴上学这件事应该马上实施了。若不然，这孩子真的会被毁了的。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晏筠道。
“之前我们不是说，要把孩子送去书院的么，我看我们可以给他找书院了，”褚临安道：“多和先生接触接触，总比与妇人接触要好多了。妇人大多头发长见识短，说的话、见过的世面一只手都能查过来的。男孩子么，应该多思多看多想，这样以后才能有大作为的。”
晏筠深深地看了一眼褚临安。
这番得体的话，是一个长于乡野的妇人能说出来的？
褚临安似乎是没察觉到晏筠对她的怀疑，继续说道：“我们家现在也算是稳定了下来了，等我们把旁边的衣服盖好了，我们就把这边的院子好好的归置归置。到时候，冬天也能继续做生意了。我看了看，连盖房子在弄地，差不多要多几天的。你就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得到打听打听。若是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让文公子帮着打听打听的。看看去县上的话，要多少银子。”
“去县上的话，就有点远了。茴哥儿的年岁太小了，去那么远的路，我有点不放心。咱们村子上面的小安村就有私塾，我等会儿去问问。”晏筠道：“再说，家里太忙了，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没事儿，现在大玲子也能帮我的忙了。”褚临安道。
“那行，等会儿平子要去小安村里买陶罐，我也跟着去看看。”晏筠道。
褚临安听说他要去小安村，道：“阿筠，我听说我大伯娘的娘家是杀猪的？
“是，安氏的娘家就是杀猪的。”晏筠道。
“阿筠，最近家里的肉有点不够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定一头猪，让他们明早送啊？”褚临安早就想要和晏筠商量了，“咱们家卤肉卖得好，卤的鸡爪和鸡翅也还不错的。我前几日试着卖的五番茶叶蛋卖的也挺好的，你说我们要不要加量啊？”
自从出了文公子的事儿之后，褚临安下意识的就喜欢什么事儿都跟晏筠商量了，“我做的腌菜头一次去了县城卖，也不知道卖的什么样。”
“临安，你的手艺真的很好的。要不然，咱们家的包子啊、馒头啊、腌菜啊什么的，都吃光了！再说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加量也很正常的。我看你把人家送来的花生都要做了吃，你还是说家里的生意不好呢。”
“那你是同意了？”
“等会让去小安村的时候，顺便问问。小安村靠着码头，家家的日子过的都不错。估摸着他们卖的东西，都不便宜。”
第67章 知错
“能买就买，不能买就别买了，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想什么价就什么价的。”
“行，我知道了。”
晏筠又跟褚临安说了会儿，去了平子那里。李平找了很多的人来晏家帮忙盖房子，本来应该是几天的工程，硬是让他们弄了一天一夜，就把房子给盖好了。房子是迎着官道盖的，旁边留出了一大块的地，种上了白菜。后盖的房子与前面的房子连上了，成了左面是大厨房，右面是个厢房。这样，就成了粗临安在灶房也能卖包子什么的了，方便的很。
褚临安觉得现在收拾厢房，会耽误生意，就让李平做了几个木栅栏，把园子和院子隔开了。
“阿筠，”李平在食肆帮了好几天的忙，忙的差不多了，才道：“我昨儿看见临安的小姑了。”
“嗯，怎么了么？”晏筠把挨着村口的小园子用栅栏围了起来，道：“平子，你在往那边一点。”
李平往那边挪了挪，道：“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晏筠分明是不感兴趣，没搭话。李平自觉尴尬，自顾自地结下了自己的话：“你家小姑，正跟着咱们村儿穷的都掉底儿的喜子混到了一起！”
“哦。”晏筠应了一声。
“阿筠，你怎么都不惊讶呢。你都不知道那个喜子娘，逢人就说，他的儿子有媳妇儿了。媳妇儿出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嫁妆可不少银子呢！”李平道。
“我觉得，这事儿不应该说我急。应该是褚老大夫妻俩急，才对。”
谁不知道褚老大两口子，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想要从褚老大两口子的嘴里抠出来俩子儿，那可是真的要命了。
“你说的也对。”李平想了想，道。
两个人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弄好了。
“平子，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晏筠道。
李平使劲儿绑了绑绳子，点了下头。跟着晏筠去了食肆那边。
屋里。
晏茴已经跪了一天了，小脸跟小花猫一样的，鼻涕眼泪的糊了一大把。不时地抽动着自己的肩膀，看着就让褚临安心生不忍。
“茴哥儿，来吃吧。”
褚临安特意做了一碗蔬菜粥，等粥温了才端了过来。
茴哥儿一把抢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褚临安怕他呛到了，忙道：“你慢些吃，今儿娘做的多，还有呢。”
“嗯。”茴哥儿忙着吃饭，点了下头。
“娘，还有么？”晏茴瘪了瘪嘴，摸着还没吃饱的肚子，“我想吃娘做的包子了。”
“明儿娘给你包一些你喜欢吃的，”褚临安给他擦了擦嘴角，道：“你可知错了？”
“知错了。”晏茴道。
“那错在了哪里？”褚临安问道。
“娘，我错在一是未经父母允许，擅自那家里的银子给别人。二是，轻听轻信旁人，毫无是非判断。三是，儿子有愧于母亲的教诲。”晏茴道。
“茴哥儿，你说的都对。但是，娘要跟你说的是，你要做事儿之前要三思。”褚临安道：“你想想，你的本意是想要拿着银子去帮别人。可是，那银子并未是他用双数赚来的，万一养成了他的贪心怎么办呢？再者，他把银子给了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要求他日日都要把银子拿回，若是他一日不能拿回去银子，他的父母还是会责罚他。那时候，你的好心，就成了催人的毒药。如此以往，怕是也要结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