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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清歌看着安静躺在那的一具具尸体,最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莫老头身上。
莫老头是她第一个拉进西南分局,拉进七队的。
他命格特殊,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亲克友,和他走的近的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他终身未娶,就算是符篆宗师一生也漂泊无定,直至他进入七队。
就算最后清歌说可以给他改命,他也只是摇头,说算了。
他说:他这一生已别无他求。
这么一回想,胥清歌真心觉得,他们七队的成员,似乎没几个正常顺遂的。
她冰凉的手被人握住,她回头就见沈星然正侧头看她。
她笑了笑,回了个安心的眼神。
另一只手握紧了手里的养魂珠。
她转头对苏闻说道:“其他人你按照规矩来就行。至于老莫……”稍顿,她才继续说道:“直接火化了吧,他没有什么亲人了,骨灰放到七队去。”
七队的人都低头沉默,流动的空气几乎都变得黏稠压抑起来。
西南分局自成立后,就没有遭受过这种损失。
胥清歌眸底冰寒,对着那一排排白布盖着的尸体轻轻说道:“放心,我绝不会放过幕后之人的。”
…………
冬日的天气总是格外阴沉,举行葬礼那天,还刚好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灵堂里,牺牲之人的黑白照片被摆了好长一排。
有人不断上前去祭拜,鞠躬。而胥清歌却站在灵堂外面,沈星然在她旁边替她撑起一把黑色的大伞。
她精致如同水墨勾勒出的五官,在冬日的冷雨中更显冷淡。
胥清歌在那里站了许久,久到西南分局其他人都以为她要等到葬礼结束,然后她和沈星然在葬礼的最后环节又悄然离去。
…………
这是沈星然第一次看到胥清歌穿黑色的衣服,庄重又冷肃,衬的眉眼愈发冷寂。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你是直接回家,还是想做点其他的。”
胥清歌偏头,看向他的眼睛,明白他这是想安慰自己。
“我想吃你做的饭了,然后再一起看一部电影。”
“好,那我们先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
胥清歌点头,“嗯。”
沈星然将她抱的更紧了些,生怕身边的人远离。
两人回到别墅,吃完一顿饭后,胥清歌摆好零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到了沈星然怀里看电影。
电影是部喜剧,是沈星然精心挑选的一部很不错的片子。
胥清歌就这么窝在沈星然怀里,对方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她的发丝,不管是气氛还是别的都让她舒服的眯眼。
迷迷糊糊的就这么睡了去。
“醒醒,你快醒醒。”
胥清歌被轻轻摇醒,她蹙眉,看着要钱的小女孩,微愣。
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孩……
在哪呢?
胥清歌蹙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她忘了的,可又总记不起来了,
小女孩的耐心似乎不怎么好,她看着对方说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胥清歌被她问的茫然,可还是点头,“走。”
小女孩对她的回答没有丝毫意外,带路时甚至还哼起了歌。
歌声低婉,同样也是她熟悉却记不来的曲调。
胥清歌被带到了一间小木屋前,那小女孩下巴扬了扬,“诺,就是这,你自己看吧。”
说完,她毫无预兆极其不负责的就原地消失了。
胥清歌:“……”
她看着小女孩绝不拖泥带水的举动,觉得,这真的很像自己在梦里能干出来的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她的梦境或者意识层面。
但她摸不清自己为啥要做这样的梦。
胥清歌伸手推开小木屋的门,门内不是她各种想象中的稀奇古怪或光怪陆离。
只是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
树下蹲着个少女,树冠上似乎坐着个人影。
可是树枝太过繁茂并不能看清那人影的模样,只能窥见对方一条修长的腿,随意的搭在枝叶间轻轻晃悠。
胥清歌也尝试着走近看看,可事实证明不管她怎么靠近,她与那棵树都只能保持一样的距离,虽然不服,但也只能放弃。
树下少女仰着头,似乎对树上的人说了什么,还抬了抬手里的书,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树上忽然伸出一根藤蔓,在少女充满期待的注视下拍了拍她的脑袋。
少女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会这样,反应过来后,她气呼呼的瞪向了树上的人……
画面在这戛然而止,木门被忽然关上了。
胥清歌盯着木门,开始反省自己是什么时候多出的这种恶趣味了?
她再次拉开了门,这次,门里的出现的画面是一对新人洞房内的场景。
她眨了眨眼,决定好好观察观察。
怎料,梦中画面忽然顿住,流水飞花一般散开。从梦境的上空传来沈星然一声一声的温柔轻唤。
“清歌,清歌……”
胥清歌:“……”
胥清歌在沈星然怀里睁开眼,面对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时,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他肩膀。
“我差点就能看到洞房了,你就忽然把我叫醒,你知道你有多过分吗?!”
沈星然面对她的控诉时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梦。
他顺手抓住对方的手,嗓音含着笑意,“竟然如此,那我就给清歌你补一个吧。”
胥清歌还没抓住他话里面的意思,整个人就已经被打横抱起。
等她身体落入柔软的床榻中时,对方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我带夫人体会体会……”
第148章 百岁
华胥族前,一尊蛰伏了近千年的瑞兽石像表面开始逐渐出现裂痕。
起初只是一点点,最后裂纹逐渐放大,如同蛛网一般蔓延。
白泽动了动脑袋,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身,灰白的石块从它身上一块一块的脱落。
他似乎是嫌弃身体表面的石块掉的太慢了,便抬腿往前走了两步。
白泽苏醒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族内之人的注意。
华胥族的人迅速聚集而来,地皇墓先开,白泽又已然苏醒,那么接下来就只用等族长解封了。
华胥族的族长站到当年他站过,并刻下封印的地方,伸手轻抚过封印,心里有无限感慨。
“近千年了……终于可以解封了……”
说完,他收回手,双手结印掐诀,华胥族上空出现一道透明的光罩,此时正在慢慢向两边散开。
明明也没啥变化,可漓长老望向天空时就是觉得更加通畅顺心了。
“接下来,就是接地皇回族了。”
漓长老微微上前一步,“族长我和大长老可以去接她。”
族长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白泽,“还是白泽去即可。”
漓长老握了握手,虽然她真的很想亲手将清歌接回来。但也只能无奈妥协。
白泽很高兴,记忆里那个纯良的小姑娘终于可以回家了。
它闭眼,开始感应她具体位置,
…………
“马上就要年关了,今年年假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早晨例会时苏闻忽然开口问道。
会议室的人先沉默了一瞬,随后一队陈问才开口回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回家又得被父母催婚。我能申请加班吗?”
陈问话落后会议室的气氛明显一松,有人开始笑嘻嘻的附和,“对啊,你们还好,我还不敢告诉他们我们的工作究竟是干啥的。每年就硬拉着我去相亲,别提了。”
“就是,人姑娘一上来就说,听说你是公务员。咱也不敢找普通人啊。”
“诶,我说真的,局长,下回我们多招几个性别为女的新人进来行不行。这样也好让我们有机会内部消化啊。”
苏闻微笑的看着这一群人又开始皮,心底稍稍安慰了一些。
“那不如这样,今年年假我们一起出去旅游。”
“可以啊,那局长你给报销吗?”
苏闻没好气的看着问这个问题的人,“报销,报销。”
“那能带家属吗?”
这下没等苏闻回答,就已经有人替他回答道:“父母可以,要是女朋友或者老婆,就不给报销啊!”
“啊,你们这是嫉妒。”
“嘁,谁让你背着我们脱得单。”
“那我们年三十去华北,去看春晚。”
“可以,再去他们华北分局蹭一顿饺子。”
“………”
胥清歌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杯热腾腾的奶茶。看着眼前这咋咋呼呼的一幕难得的没有出口嘲讽。
沈星然在她身边,问道:“这个新年你想怎么过?”
胥清歌放下奶茶好好想了想,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打算好好过个年了。
“不如我们就在家里过吧,我可以帮你剁饺子馅。”
沈星然轻笑,“好,我们一起去置办年货。”
胥清歌点头,本想回答他,话却忽然卡在了喉咙。
她眼睛瞪大,甚至猛的站起了身。
她动作实在太突然,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
本来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会议室一静,都望向了胥清歌的方向。
“七队,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苏闻心头一跳,他头一次看到对方情绪如此反常。
沈星然也跟着起身,伸手捧住她的脸,“清歌,怎么了吗?”
胥清歌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才在他焦急的注视下僵硬的开口,“白泽,白泽它在叫我……”
沈星然微愣,他自然知道白泽是谁,华胥族的瑞兽。
可华胥族已经封禁近千年,这会能忽然联系上清歌是否表示华胥族已经解封……
“沈星然……”胥清歌拿下沈星然捧她脸的手,握住,“他们是不是原谅我,允许我回家了?”
沈星然看到她眼里带着的小心期待与忐忑,更加清楚的明白了华胥族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
“清歌,他们从未怪过你。你忘了吗?他们来找过我,是你父母告诉我该怎样祛除因果,若他们怪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还愿意帮我。”
胥清歌僵硬空白的脑子里终于稍微有了点别的反应。
她点头,“嗯……”
白泽与她的联系越来越强,她还能的感觉到,对方着急激动的心情。
胥清歌牵着沈星然的手往外走,“白泽它来了。”
等两人消失在会议室门口,才有人弱弱的问出声:“局长,七队口里的白泽是传说中的白泽吗?”
苏闻深沉的点头,“除了那个白泽,还有哪个白泽?”
“那,七队是要回去了吗?”
会议室一静,他们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七队的来历不简单。这么多年下来,也听到过有人唤她“地皇”或者“人皇”。
虽然七队从来没说过自己来自哪里,可结合白泽的名号他们也知道七队的家世肯定是他们仰望或许都仰望不到的级别。
苏闻拍桌起身,“这是要和我抢人啊!”
说完,他便跟了出去。留下整个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
七队的人是跟着苏闻后脚走的。
“这,这下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拉着点,那毕竟是七队的家人,真对上了,局长肯定不行啊。”
李霠看到李霁出去后,扶额低叹,“你们商量吧,我也去了。”
见连李霠都出去了,陈问也坐不住了,“算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
…………
西南分局门口外,胥清歌与沈星然并肩而立,苏闻和西南分局一大帮子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胥清歌有些无语,回头看向他们。
“你们为什么也要跟出来?”
苏闻裹紧身上的大衣。
“我就想看看传闻中的瑞兽白泽。”
胥清歌默了默,然后问其他人,“你们也是?”
其余人点头,“啊,对啊。”
胥清歌:“……”
她是真的不太懂这些人在想什么……
第149章 百岁
此刻天空慢慢的又飘起了雪,沈星然见胥清歌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便说道:“我们进去等吧。”
胥清歌正想答应,毕竟她也没有立在风雪中等人的习惯。
可一道快若流光的影子忽然闯进了她的视线中,她抓住沈星然的手,“白泽。”
沈星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道流光速度慢了下来,他们能看见一只浑身雪白,头顶有角的瑞兽,正踏着寒风和清雪,向他们而来,准确的说是向着胥清歌而来。
沈星然察觉到胥清歌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变大了,神色里也有几分几不可见的恍惚与不可置信。
“清歌……”
“啊?”胥清歌抬头看沈星然,“怎么?”
沈星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紧张。”
胥清歌摇头,“不紧张。”
白泽落地,它看到了沈星然与胥清歌亲昵的动作,眼睛眯了眯,在看向沈星然时目光便不怎么友好了。
“清歌,我来接你回家。”
白泽走到胥清歌身前,一如从前一样低下脑袋,整只瑞兽都变得温顺可亲,丝毫不见方才踏着凛冽寒风的霸气与高傲。
它眼前的女孩外貌几乎没什么变化,硬要说有的话,就只是她眉眼原本的纯良明媚已半点不见。
如今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如细致勾勒而出的远山水墨,美好又悠远。
看起来比以前更像一位地皇了。
胥清歌心头颤了颤,因为白泽这句话鼻子微微有些酸。
她伸手,想像以前一般摸摸它的头,手在它脑袋前顿了一瞬,最后才慢慢重新放回它脑袋上。
“白泽……”
白泽觉得胥清歌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的眼神依旧能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可眼里的光彩却不一样了。
它心里清楚,她一人在外漂泊流落,怎么可能不会变。
可变化越大就证明她过得越不尽人意。
“我来带你回家。”
它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迟来了千年的话。
胥清歌感受着手心下的触感,看到白泽的样子,听到白泽对她说的话。
心才踏踏实实落了下来。
是,这是白泽,华胥族也解禁了,她可以回家了……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