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一怔,随后神色有几分扭曲,“你也闭嘴!”
说完她眼睛死死盯着下面已经献祭完毕的大阵。
“我要把他换出来……”
大阵以百万生魂为祭,又到了尾声,即便有戮神剑插进去阻止也已是于事无补了。
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阵,直到最后一位生魂消失,大阵也毫无动静。
胥清歌扯了扯唇角,“你又赌输了,他不想出来。”
舒月脸色苍白,眼底的光快速熄灭变成一片死灰。
“他不想出来,他又不想出来……”
没等胥清歌和沈星然动手舒月就自己俯身往下冲去。
“那我就去陪他好了。”
胥清歌和沈星然再出手拦截她时也已来不及。
舒月跌进大阵中,可并没有预想中的化为飞灰。
在她跌进大阵的瞬间,无数被怨气包裹的魂魄就冲了上来,快速抓住她,誓要将她碎尸万段。
舒月站在大阵中,看着直入云霄的天柱,忽然笑出声。
她很想问他,当年为什么要撞上去,为什么不来见她?
可这些问题,经过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早就熬成了透骨的伤。
思念成疾,而她无药可医……
舒月的身体开始散成万千淡蓝色的光点,背负执念太累了,她不想继续了。
胥清歌手指颤了颤,脚下的步子动了动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去救舒月。
沈星然在这时拉住了她,“清歌。”
胥清歌抿唇,“我知道,那些人都是因她而死,这是她该偿还的孽。”
可在舒月彻底消失后,大阵并没有跟着消失,阵法里的百万生魂,以心魔为载体,竟然自己开始动起来。
戮神剑在阵法中不断嗡鸣,胥清歌察觉到了不对,带着补天石就要往阵法里去。
阵法里发出一阵巨响,一道血红的雾气荡开,竟将胥清歌给击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阵法里飞出一道影子。影子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般逃离这里,而是直直的撞向了天柱。
胥清歌被沈星然扶住,两人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前者心头猛的一颤,“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上一世华胥氏族和我会被降罪……”
随着影子的一撞,天柱柱身狠狠颤抖。
胥清歌见状就要冲上去阻止,却被沈星然拉住。
“别去,那可是百万生魂的怨气。你怎么阻止!”
两人说话之间,天柱再一次被撞。
这一次,天柱明显倾斜,在天柱的上方,出现一道裂纹,有血红色的天火开始显现出来。
胥清歌努力抽出自己的手,“我是地皇,我必须得去。”
沈星然拦住她,“我去!”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便向那团血红的怨气而去。
天柱倾倒的幅度越来越大,慢慢的,有天火开始降世。
胥清歌抬头看着裂痕,眼底也印上了一片刺目的火红。
天柱停止了倾斜,她慢慢将目光挪过去,看到了沈星然唤出自己的神格撑住了倾斜的天柱。
胥清歌捏着补天石,身上慢慢燃起金色的火焰。
她足尖轻点,直直的朝天火聚集降临处而去。
猩红色的火焰开始往下掉,她抛出补天石指尖飞快掐着诀。
补天石组成一大片,被金色的火焰覆盖燃烧,被胥清歌托着慢慢靠近裂缝处。
猩红的天火在慢慢侵蚀没了金色火焰庇护的胥清歌。
她避无可避,只能硬扛。
补天石化成了一片银色的似流动的璀璨河流,又似轻烟薄雾。
胥清歌松手,让它自己慢慢升空。
她脸色苍白,炼化补天石几乎用尽了她的精力,她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自己不从半空中跌下去。
天火还在往下落,胥清歌艰难的避开天火,但还是免不了被侵蚀。
忽然,一团天火迎面朝她飞来,她想避已经来不及了。
“唳!”
胥清歌听到了一声鸟鸣,声音如天外梵音一般,让她被天火严重侵蚀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她从半空中往下掉,意识彻底模糊前她看到了裂缝被补天石重新补上。
天火不再降世,天柱被移回原位……
天空阴云散去,补天石的霞光和金色的火焰洒满半块天幕。
好看极了……
她似乎躺在羽毛上,慢慢在往下降,直到天空降下甘霖熄灭人间的天火时她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沈星然在胥清歌被天火侵蚀时化为玄鸟接住她,两人快落地后他才化回人身,伸手将对方揽进了怀里。
西南分局与其他人,这时才敢凑上来,看着两人从半空中跌落而下。
苏闻焦急的喊道:“快,快接住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影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半空接住了那两人。
胥汀寒和姜祁急急赶到,白泽接住人后落地,姜祁上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胥汀寒焦急的问:“怎么样了?”
“清歌被天火严重侵蚀,沈星然神格受损,先带他们回华胥氏族。”
“行!”胥汀寒听完姜祁的话,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担心难过。
他回头看了看西南分局那一帮子人,开口说道:“人我们带回华胥氏族了。”
苏闻并没有机会多问些什么,对方就已经走远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
几月后,
以往年假过后,分局里的人都是最活跃的时候,大家一一分享着特产与趣事。
可今年好像格外不一样。
局里说要去华北分局蹭吃蹭喝的计划还是没能实现。
天柱事件过后,他们忙了好一阵子。
可忙完后,一切又重归平静,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除了,局里少了两个可以支撑他们不断作死的大佬。
会议室,
苏闻听完其他队的总结汇报,下意识的就去看旁边那两个座位,嘴唇动了动,一句“七队”就这么脱口而出。
会议室的气氛陡然一静,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别说……自从例会总结听不到七队的嘲讽后,我就浑身不对劲。”
“谁不是呢……”
“…………”
会议室的门被人忽然推开,两道身影很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熟悉的清泠嗓音,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嘲讽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啧,你们这几个月是在集体养老吗?任务做成这个样子,不觉得丢人?”
会议室所有人都激动的站起了身。
门口的男子一身玄衣,身材颀长,女孩眉眼散漫,手里还捧着杯奶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所有人眼眶都有些发烫,太好了,他们又可以放心的作死了……
番外一 莫老头:我孤煞
莫老头出生于西南地区蜀中一个普通的小山村里。
据说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他们家连夜赶着牛车去找大夫,然而刚走到半路,人就没了,但是神奇的是他活了下来。
他父亲就是个普通的农民,一年四季,腿上的泥就没有消失过。
对此莫老头也觉得很神奇。
据说,他出生,克死他娘,满月克死他奶,周岁克死他爷……
三岁时对着家里其他人说,窗外有个漂亮姑娘,吓得家里人连夜请了神婆。
村里人也愈发坐实了他命里带灾,乃是天煞孤星转世的事实。
莫老头回首往事,觉得自己没被打死或者丢掉,真真是父子情深,感天动地。
他五岁,家里养啥啥不行,种啥啥倒霉……
最离谱的一次就是,他家种的粮食,都已经成熟了偏偏遇到熊孩子玩火,给烧了个精光,好巧不巧还只有他家遭殃。
看着自家老父亲拿着对方赔偿两串铜钱,望田叹气,年幼的小莫良心开始抽痛,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
憋了半天,他才说道:“爹,要不你把我送出去算哒。”
莫爹望着儿子那双与妻子相似的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莫六岁,他大伯上山打猎出了意外人直接没了。
他大伯母哭天喊地,在他家两间破房子面前指着他骂,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不够还克亲克友。
对方怨气滔天,恨意真切,感情真挚的让他无法反驳。
而这时,他也终于盼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一个拎着布袋的和尚来到他家。和尚看到他后瞬间眼睛铮亮,围着他走了好几圈嘴里不停的感叹。
“这命格,啧啧,妙啊!妙啊!”
莫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问道:“大师,你,你这话是啥子意思?”
和尚努力压住眼底的兴奋,“你家小公子,命格特殊。天煞之命,从小克父克母,克亲克友,以后克妻克子,注定一生孤煞。”
小莫眨了眨眼睛,没理会听完和尚的话后,情绪更加激动的大伯母,“就这样的命格,你还说好?!”
和尚摸着自己头,“非也非也,小公子你这样的命格虽然孤煞,但天赋奇高啊。”
“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修行必有一番大作为,为恶为善皆在一念之间。”
“为善则大善,为恶则极恶。”
“修行?修行啥子?像隔壁村算命的一样?”
“诶,他那种道行怎么能与你比,你愿不愿意和跟我走?”
小莫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要收我做徒弟哟?”
和尚大笑,“你以后成就必在我之上,你我没有师徒缘分,但我依旧会教你。”
就这样,年仅六岁,克死了一堆人的小莫背着个小包袱跟布袋和尚走了。
他走的时候,看到了他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小莫其实很能理解,任谁有个克父克母,克亲克友,克妻克子的儿子都会害怕。
…………
小莫跟着和尚走了之后才发现,和尚其实不是真正的和尚。
他不会念经,却会画符。
不会慈悲为怀,只会打死超度。
…………
莫老头二十岁时回了一趟老家。
他爹过得还挺不错,腿上的泥终于不见了,重新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莫老头觉得这样其实还挺好。
但他爹见到他时却是愣了半晌。
最后只从那一双与亡妻相似的眼睛中记起来他是谁。
莫爹看着青年一身气度,竟觉得局促。
莫老头笑了笑,只递个袋银子给他,便转身离开。
从此斩断了亲情,也算是无亲可克了。
和尚死的时候没有一点预兆,他只跟莫老头说这是命,寿数到了就必须得走了。
莫老头买了他最喜欢的烧鸡和桂花酒。
看着对方高兴的吃完,然后在谈笑中缓缓咽气。
莫老头在他身体旁边跪了许久,想着是不是自己给对方克死的。
他根据和尚的意见,将对方的身体火化,在收集骨灰的时候发现了两颗舍利子。
莫老头拿着舍利子就笑出了声。
“和尚,你快些来看,你居然也能烧出舍利子!”
话喊出来后,他脸上的笑就慢慢消失了,他一直在等,等对方抬脚踹过来,笑着骂他没见识,再伸手摸光秃的脑袋,满脸自得。
等有冰冷的液体砸上手背后,莫老头才恍惚的回神,他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脸,将和尚的舍利子小心翼翼放进了盒子里。
在立墓碑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能写什么上去,和尚没有法号也没有道号。
莫老头曾经问过,只不过都被和尚笑呵呵的带了过去。
“和尚,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要克你的啊!只不过你都已经死了,克不克就无所谓了对吧!”
说完,他认真且慎重的在墓碑上刻下了“尊师之墓”又在下方小心翼翼的刻了个“莫”字。
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名字了,反正也没人叫过,能记得个莫就不错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朝着墓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最后用符篆绘阵法,将这个墓给隐藏了起来。
之后,莫老头一手符篆之术愈发出神入化。有人慕名来结交他,但很可惜,这些人命都不行,被他克的连喝水都会塞牙缝。
莫老头认了,反正这辈子,自己就注定了孤煞一生。
…………
与胥清歌相遇是在分局成立之初,恰好有一处古墓开放,对方带着苏闻来阻止他们夺宝。
分局刚成立,说实话,他们这个圈子,当时还真没几个人把分局放在眼里,不过是碍于面子,客气客气。
当然,他也不例外,他甚至连客气都不用,反正他要是不高兴了,就和对方做朋友,专克对方。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姑娘,带着分局的人将古墓一围,淡淡的对所有人说道:“西南地区的古墓,自然是我们分局的,闲杂之人勿扰。”
小姑娘漂亮是真漂亮,霸气也是真霸气,但是一下子就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种情况自然有人跳出来反驳,莫老头就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目下无尘。
他真想把那些曾经说他脾气大傲慢的人都拉过来看看。
他算个啥,对方才是高手。
只见这被西南分局局长称作七队的女孩,姿态散漫的靠在一棵树上。
眉尾轻挑,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看着所有人。
小姑娘的声音和她人一样,好听清泠,如空谷梵音。
说出的话却嘲讽意味十足。
“废物不管年岁多少,都还是废物,你们这样的还是早点隐居养老的好,免得出来丢脸。”
莫老头躲在一旁看着,他看的很兴奋,他还眼尖的注意到,在小姑娘说出这句话后,西南分局的人除苏闻外,其他人都白了脸色,似在害怕。
这就很有意思了……
谁知小姑娘下一秒就发现了自己。
“那边藏着的那个,啧,天煞孤星,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
莫老头光是被对方轻飘飘的看着,心头就猛的一个激灵,身体本能在对他预警。
“女娃娃你眼睛好毒喔!”
莫老头从暗处走出来,撕掉贴在自己身上的符,心里却愈发警惕。
真的与对方对上的时候,他才能深刻的感觉到危险。
莫老头一度以为,自己修为已经够高了,从前的事实也证明了他这个想法,直到今天遇到这个女孩。
胥清歌上下打量莫老头,“啧,天煞孤星,你这命格挺有意思啊,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亲克友……嗯,不过实力比这群废物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