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去烦莫郁安。”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你说什么都会答应。”
季子阳不屑一顾,酸溜溜地说:“你知道人家脸皮薄,还揉人家脑袋。”
“还不是仗着人家不敢拒绝你。”
他总结了一句:“怪不得别人说你是流氓。”
***
期末考试就在三顿素、一顿荤,还有陈期逐渐减掉的体重当中到来。
本来按照莫郁安上次的期中考成绩,这次考场肯定跟郑末途相距十万八千里。
但期末考是市里出的卷子,座位也是市里统一安排。
所以也就没按成绩排,而是随机生成的。
考场安排出来,莫郁安去黑板一看,她跟郑末途的名字紧挨着,后面的考场竟然都是第八考场。
说到名单这个事,莫郁安还有点暗藏的小心思。
她是新来的转校生,是后来加进来的,所以名字自然接在原来最后一个人的后面。
而原来的旧名单,是按照全班中考成绩排的,所以郑末途是最后一个。
班级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看名单,每次老师点名,或者课代表收作业。
念完郑末途的名字,后面就接着她。
该说不说,莫郁安每次都还挺高兴的。
第63章 电梯
明天是期末考试,莫郁安对考试一向严阵以待。
莫伟杰甚至把老婆孩子全带到公寓来吃了顿饭。
大张旗鼓的阵势还以为就要高考了。
更不用说杨媛,视考试为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吃饭后,跟她打了将近四十分钟的电话,又叮嘱她早睡,又叮嘱她早起。又让她不要掉以轻心,以为上次考了第一,这次就万事大吉。
考试这种事,最可惜的就是临场发挥不好。
但她越说越起反作用,莫郁安被弄得神经过度紧张,真担心什么都忘了。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愣是爬起来又看了好久的题,才勉强睡下。
结果,爸妈双重的精神压迫下——第二天,莫郁安起迟了。
她匆忙把早餐解决,没时间再等公交车,难得奢侈一把打了出租车。
司机开得是挺快,但奈何半路又堵早高峰上了。
等莫郁安赶到学校,距离考试开始仅剩十分钟。
她拎着双肩包,从校门口直冲教学楼。
却在楼底下碰见了郑末途,拖着两条长腿,优哉游哉地走着,姿态像是来春游的。
“郑末途!考试都快开始了,你还不赶紧!”
她赶快冲过去拽着人就往右边走。
但郑末途却不愿意,甚至把她往反方向拽了拽。
莫郁安奇怪:“电梯在右边,你跑左边去干嘛?”
郑末途掀了下眼皮:“就是要走楼梯。”
“你真奇怪,”莫郁安想起上次去高三教室的时候,“怎么x好像不喜欢坐电梯?”
“上次有空陪你爬六楼,现在马上就要考试了。”
“等我爬到四楼,黄花菜都要凉了。”
她直接上手推:“赶紧,时间不等人。”
这栋楼只有两部电梯,右边的摆了个故障维修中的牌子。
所以只能搭左边的电梯。
今天考试,学生大部分都早到。
只有姗姗来迟的莫郁安和郑末途一起搭这趟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先一切如常地运行了一段距离。
但电子显示屏达到二楼的时候,电梯轿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阵, 又突兀地暂停下来。
电梯门却死死地紧闭着。
莫郁安被吓了一跳,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没遇到过电梯障碍,但电影新闻里那些可怖的场景一下跳进她脑海里。
手脚都要发凉了,莫郁安紧捏着嗓子:“郑末途,电梯好像坏了。”
虽然他也不是修电梯的,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从电梯开始出现异常,郑末途就一直很安静。
莫郁安叫了他一声,他才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点神,喉咙干涩地说了一句:“莫莫,按下你左手边的电话警铃,然后过来。”
他说完后,“啪”地一声,电梯里的灯灭了。
好在是白天,没有彻底陷入黑暗。
但还是让人心里越加发毛。
莫郁安按照他的指示按下警铃,但那边却没人应声。
莫郁安紧紧抿唇,因为有人陪着,还算镇静:“没人怎么办?”
“没事,等会儿再按,”郑末途的声音却有些发抖,“莫莫,你先过来我这里,在角落安全点。”
莫郁安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生怕一点细小的动作就会让这座电梯往楼下直线坠落。
两个人紧紧地缩在电梯角落。
郑末途主动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努力遏制内心升腾起的恐惧,试图安慰慌张的女生:“别害怕,电梯有钢丝绳拉着,而且还有安全钳,绝大部分情况不会往下掉。”
“只要有人应答,安静在原地等待救援就可以了。”
莫郁安攥紧了他手指,咬唇问道:“为什么按了警铃却没人回答?”
“学校的后勤部门都是靠亲戚走后门进来的,一群饭桶。”
郑末途嘴唇发白,艰难地回答她的问题。
莫郁安刚才惊魂未定,现在被郑末途半抱在怀里,却发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她慌忙地去碰,发现不止是手,他竟然全身都在抖。
额头上也都是汗,粘湿的碎发紧贴在侧脸。
“……郑末途”
莫郁安比刚才还要担心一百倍,几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哭声。
她想起他不喜欢坐电梯的习惯,还有一向从容不迫的他此刻却满头冷汗。
“你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
她从喉咙里艰难挤出这句话。
“你别害怕。”
郑末途却轻笑了一声。
“我是有这操蛋的毛病。”
“但你别慌,也别哭,我护你还是护得住的。”
他越冷静越体贴,莫郁安却越自责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
“不然我肯定不会硬拉着你上来。”
“早知道,我就自己坐电梯了。”
“傻瓜。”
郑末途抚了下她发红的眼角:“还好我上来了。不然你一个人困在电梯里,不是更恐怖?”
这时,电梯顶端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敷衍地问了一句:
“有人在电梯里?刚才有人按警铃?”
莫郁安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着急地喊道:“有人,有人。”
“有两个,被困在第一教学楼这边的电梯里了。”
“第一教学楼?”男人疑惑地重复一句,“那边的电梯不是今天早上就出问题,然后停止运行。你们还进去干嘛?”
莫郁安按下骂人的冲动,烦躁地解释了一句:“你们只在右边放了牌子,左边那边什么都没有。”
“哦?那可能放牌子的人忘记了。”
男人随便一句带过这个致命的工作失误,随意说了句:“那你们再等会儿,我马上叫人。”
莫郁安总算知道郑末途说的‘一群饭桶’是什么意思了,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还要再等会多久?我们都被困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你再着急,也得再等会儿。”
那边的人还是悠哉悠哉的口气。
旁边高大的少年像是承受不住力,身形往地上摔了一下。
莫郁安崩溃地大叫:“你们快点过来!”
“等下郑末途要晕倒了!”
男人一听这个名字,登时大惊失色,瞬间急了:
“什么,郑家少爷在里面?!”
第64章 我在
那边的人一听郑末途也在电梯里,瞬间跟自己爸在里面一样着急,慌里慌张地说了句:
“五分钟,不不,三分钟之后就到。”
但这三分钟对郑末途来说也足够折磨。
他刚才是担心莫郁安,心里还紧绷着一根线,勉强硬撑着理智。
现在有人应答了,而且马上就能赶过来。
他一松懈,恐怖的记忆瞬间像开了闸的洪水将他淹没。
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逼仄的出租屋里。
因为容忍不了出轨的丈夫,妈妈带着年幼的郑末途只身在外。
他那个时候还没上学,白天妈妈工作,他就只能被锁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但是那天他把房间里充饥的饼干牛奶全都吃完了,妈妈也不见踪影。
天已经黑得很彻底,房间里的灯也不知道怎么坏了。
怎么按开关,都没有反应。
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安静得只听得到他心脏的砰砰声。
他很饿,想把门扭开,但谨慎的母亲把门反锁得很紧。
他又不敢大声哭喊,房东阿姨前几天才因为他吵闹的事上门找过妈妈。
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跟爸爸一样,不要他了吧?
小郑末途心里越来越害怕,总觉得下一秒从黑暗中就会窜出恐怖的魔鬼。
那个漫长的晚上在郑末途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就是砸碎的花瓶,和身上的血。
他体力不支,把桌上的花瓶打碎了,在深夜吵醒邻居,然后才从房间里被救出来。
他全身被冷汗浸湿,久久回不过神来,像丢失灵魂的小动物。
莫郁安看到的锁骨上的那道疤痕,就是那个晚上残留下来的。
现在的郑末途,早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一道木门锁住的幼小儿童。
但他还是尽量避免长时间待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
在电梯一共被困了将近半小时,郑末途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感到呼吸极度困难。
深层的恐惧将他吞没。
但是,黑暗当中,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攥住了他,声音清冷,却让他心底感到暖意,像一束光线突然照亮了他童年记忆中逃不出去的房间。
她说的是:“别怕,我在。”
三分钟后,刚才电话里的维修人员总算赶到。
经过十几分钟的修理,两人如初见天日,几乎被外面刺眼的光线激出眼泪。
郑末途还陷在情绪的沼泽中,双腿脱力。
莫郁安本来想扶他起来,但被簇拥而至的工作人员挤到旁边。
两个人出了电梯,一边众星围绕,一边形单影只。
最擅长见风使舵的后勤人员围在郑末途旁边,恨不得给他抬到医院。
莫郁安刚才还很担心,但一看有这么多人围着郑末途,挤都挤不进去。
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她一回神,才想起来,今天是来考试的!
一看表,语文考试都开始将近一个小时了。
莫郁安紧赶慢赶到第八考场门口,果然,监考老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同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我放你进考场?还是回家再睡一觉,下午再来吧。”
进不去考试,但莫郁安也没心情去别的地方。
学生都在教室里考试,过道空无一人。
莫郁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一道颜色蛮深的红痕。
大概是真的很害怕,才会攥得这么紧。
不然以郑末途平时对她的风格,别说留痕迹,最多就是像蒲公英的绒毛拂过一样。
***
除了语文,之后的考试,莫郁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如常地完成了。
当然,郑末途这几天已经彻底消失在她视线里。
第八考场熟人还挺多。
除了他们两个,原来简明瑶也在这里。
上次她还会特意瞪她,这次连眼神都不往她这里瞟。
陈期和季子阳也来过这里。
虽然态度友善,但莫郁安知道,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季子阳说话委婉点:“你怎么会带郑末途去坐电梯?”
陈期说话就直接多了:“你是不是缺心眼?故意整我们老大?”
全然忘了多亏了莫郁安,他前几天才吃到酱烧肘子。
莫郁安本来也很自责:“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不能进密闭的空间。”
“你不知道?”陈期急了,“你跟老大都那么熟了,这事你都能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过……”
“没跟你说,那你不会问问?”
“我……”
莫郁安语塞了。
确实跟郑末途认识这么久,一直都是她在单方面输出,诉说自己的烦恼。
但她从来没想过问问x郑末途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时不时皱眉,又怎么会对雪饼这么一只流浪猫再三照顾。
“行了,陈期你少说两句,”季子阳出来劝阻,“郑末途自己不说这事儿,别人莫名其妙问这个干嘛。”
陈期也知道自己刚才过火了,梗着脖子道了句歉:“不好意思,我就是把你们的关系想得太好了。”
道歉还要刺人家一句。
季子阳不满地用胳膊肘打了他一下。
好在莫郁安没太注意,只关心地问;“那郑末途还好吧?”
“没事,”季子阳也知道她担心,“这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大部分都是心里作用。从电梯里出来了,其实也就没什么事了。”
“这几天正好考试,郑末途反正考没考没什么关系,所以他老爸就让他在家休息了。”
“那就行。”
莫郁安松了口气。
“对了,”季子阳想起郑末途交代的事,“你考试没受什么影响吧?郑狗怕你也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事,一切正常。”
本来莫郁安还被家里弄得有点压力,但现在这么一折腾,她考试心态倒是放平了。
“那就行了,我赶紧回去跟郑末途禀告,省得他担心。”
季子阳问完话,拉上陈期,跟她说了句拜拜:“那我们下学期开学见了。”
下学期见……
莫郁安才反应过来,等考完期末考,就要放暑假了。
原来她还很期待放假的,又能在家睡觉又能出去到处玩。
但一想到,暑假她要回随远,肯定见不到郑末途。
突然觉得睡觉和零食也没那么重要了。
唉。
莫郁安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上次跟郑末途在电梯待的半小时,竟然是今年夏天见的最后一面。
第85章 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