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徐冉冉便醒了,徐州桥把她放下来。
小丫头人小脑袋也不记事,刚刚还难过得要死,现在只知道肚子饿。
她捂着空荡荡的小肚肚:“老徐,窝饿辣。”
这是她听别人这么称呼徐州桥后学到的。
反正在她心里,爸爸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她超级无敌好的首富爸爸!
徐州桥纠正几次发现小丫头依旧我行我素后,便随她了。
“那咱们吃饭。”
徐州桥拿出徐小三做的芋泥拌饭做成做成的米团子,三人就这么做在摊位上解决午饭。
徐小三做的咸芋泥又细又绵密。这是乡下人的吃法,先把芋头蒸了,然后在放水来搅拌,直到把芋头搅融成米糊糊的样子。
徐冉冉牙齿没长齐,徐小三便把她那一份米饭也一起和着搅,最后再团成小丫头拳头大小的团子,一口下去,甚至不用咀嚼,绵软的芋头泥就在嘴边化了。
徐冉冉原本看着这玩意黏糊糊的,还有些嫌弃,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尝了味道后的小丫头顿时惊为天人。
原本没什么精神气的小脑瓜子顿时竖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居然很好吃哇!!
徐冉冉张开小口唔地一声把手里的芋头泥全塞进嘴里,咸香咸香的。
“窝还要!”
徐州桥宠溺地给她擦掉嘴角的芋泥,从提篮里又拿出两颗芋泥饭给她:“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这次出来,徐小三给徐冉冉准备得特别齐全,四颗芋泥饭,装了麦乳精的水壶,甚至怕晚上回来山路凉,还在徐小五背的竹篮里放了一床小被子。
跟丢了警察叔叔,徐冉冉化悲痛为食欲,一口气把手里的芋泥饭给干完,又连喝几口麦乳精,小肚子顿时鼓囊囊的。
徐小五也喜欢吃芋泥饭,虽然平时没少吃芋头,但能做成这样,还夹着米饭的,吃起来就是比清水煮野菜来得香。
等吃过午饭,趁着供销社里的人变少,徐州桥又拉着两个小不点进去了一趟。
徐州桥给徐小五买了铅笔和练习本,又给徐冉冉买了些头花。
“爹,能买个热水壶吗?”徐小五渴望地看着木柜上的铁皮暖水壶。
家里没有这玩意,每次喝水都得重新烧,很是浪费柴火,但这东西一般只有城里人用得起,三块多一个,乡下人几乎不舍得买。
像大河生产队里,也就只有他奶王翠花和几位干事家有暖水壶。
徐州桥摸摸他的头,“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买一个。”
虽然捡到二十块钱,但徐州桥打算把钱都攒着,就怕到时徐冉冉去省医院需要做手术。
虽然没有马上买到,徐小五依旧很开心。过年他家也能有个暖水壶啦!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把东西交易完,便打算回到解散的地方,没多久回大河生产队的人就齐全了。来的时候大家都竹筐都是满的,这会回去,倒是空了不少。
“人齐了,咱们回去咯!”
赶牛车的光亮叔跳上车板,正想启程,就被人从侧边拦住了。
拦车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山装,手里牵着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皮肤白皙,身形板直,年纪和徐小五差不多大,看着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那种干净出尘的气质,一般人家是养不出的。
光亮叔:“有啥事?”
那男人笑着说:“叔,是这样,我带孩子回来省亲,想搭个顺风车。”
光亮叔打量他们一番,两人手上确实有不少行李,就问:“你回的哪?”
男人反问:“不知道叔回的哪?”
光亮叔:“我们是大河生产队的。”
“正好顺路,我们要去石山生产队。”
光亮叔说:“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东西有点多,我得问问我们的人,他们同意就行。”
虽然车上空了一些地方,但再坐上这么一大一小,一米八长的木板车难免有些拥挤。
那男人十分上道:“我们不白坐,到时他们的路费我来出,再多给叔你五毛钱。”
这话一出,在场的妇女立即倒吸一口气。
木板车上,不算孩子的话一共八个人,来回一趟每人都得付上四毛钱,小孩半价,男人这一出手,就交出去两块钱了,这得多有钱啊。
车上的妇女们立即热情起来:“哎哟,我们当然是没问题的,不就是两个位置的事,挤挤就出来了。”
光亮叔也开心坏了,下车帮男人把行李抬上车:“哟,你这行李可真沉,光你一个人还带着孩子,这么远的路确实吃不消。”
“是啊,多亏能遇到你们,否则还得在县里多呆一天。”
男人让小男孩上了车后跟着坐下,两人就坐在徐冉冉的对面。
在小男孩坐下的一瞬间,徐冉冉脑海里的电子音突然发出剧烈的警报声:“发现世界本源幼年期男主沈修!!”
“发现世界本源幼年期男主沈修!!”
“发现世界本源幼年期男主沈修!!”
徐冉冉被电子音吓得直哆嗦。
奇怪的是,发出三声警报后,系统再次销声匿迹。
小丫头哪里知道系统的提示意味着什么?
在脑袋里喂喂喂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后,终于忍不住狠狠敲向自己的脑袋。
坏蛋游戏机!
要是这玩意能出现在徐冉冉眼前,估计早被她扔的稀巴烂了。
徐小五深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徐冉冉,连忙扯下她的手牢牢握住,“妹、妹妹,你是不是头痒了?”
你才头痒!
徐冉冉瞪了他一眼。
好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山装男人身上,没人注意他们这两个小不点。徐小五刚想松口气,就发现坐在他们对面的男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小五总觉得对方的样子不对劲,那双黝黑的眸子好像藏了什么话一般。
徐小五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不由也瞪了他一眼。
中山装男人时刻关注着小男孩,见状便随口问徐州桥:“这两娃娃是你家的?”
徐州桥点点头。
男人转头问徐冉冉:“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徐冉冉小脑袋傲娇地一扭:“窝不告诉里!”
男人:……
男人也不尴尬,对徐州桥夸道:“这孩子不怕生,讨人喜欢得很。”
徐州桥笑了笑,“你家孩子叫什么?”
还不等男人回答,小男孩突然开口:“我叫沈修。”
是很纯正的普通话,甚至比男人的还有正宗。
男孩话音刚落,中山装男人的大掌被扣了下来,压了压男孩的头:“看来这孩子喜欢你家小丫头,一路上跟我闹别扭都不肯开口,一见这小丫头倒是愿意说话了。”
徐州桥看了一眼男孩,“你们是从A省回来的吧?”
男人笑笑,没回答。
徐冉冉余光一直悄咪咪看向男孩,在听说他叫沈修后,忍不住扭头看他——原来他就是游戏机说的沈修哇?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
普通人被这么看着,早就害羞得不敢对视了。
但沈修不是,他目光对上徐冉冉的,眼神毫不怯弱。
明明和徐小五一样的年龄,但不管是气质还是身高,沈修都看着比徐小五大好几岁的感觉。
徐小五不喜欢他这样看着自己妹妹,不高兴道:“你看什么看?”
中山装男人私下动了动,沈修这才垂下眼眸。
板车上的妇女对男人很感兴趣,一路上问了不少个人问题。
什么结婚没有,有几个孩子,在哪里工作,回来看谁……
男人多数时候只是笑,偶尔也回答那么一两个问题,有时反而几句,妇女们便兴高采烈地聊上了。
一时间氛围其乐融融。
反倒是他身边的小男孩,一直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像块雕塑。
徐冉冉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凑过去和徐小五咬耳朵:“小五,窝看到他被掐啦!”
徐小五一惊,忍不住转头向男孩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徐冉冉急道:“里真笨,是刚才啦!”现在看过去,会被发现的!
徐小五半信半疑转回头。
徐冉冉又说:“他肯定是被坏人骗到这里的!”
徐小五也小声回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白白哒!”
徐小五:???
徐冉冉小脸蛋满是认真,非常肯定地继续道:“就像窝一样!”
徐小五:……
完了,妹妹犯癔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太阳也开始落山,光亮叔停了牛车,让老牛缓一缓。
众人下了车,男人便蹲在路边抽大烟,妇女们靠山坐在路边的杂草上,旁晚凉风习习,吹散了众人炎热的燥意。
中山男人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就放了回去。
沈修则板板正正地站在一旁,不哭不闹,比徐小五还老气横秋。
徐州桥看了一眼这对父子,给沈修递上手里水壶,“喝不喝?”
沈修看了男人一眼,见男人没反对,这才默默接过去。
他喝水的姿势很斯文,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中山装男人笑着说:“你这孩子也真是,渴了也不知道跟我说。”
沈修没回答他。
别看他喝着斯文,递回来的麦乳精却不剩多少。
徐冉冉对他很是好奇,想靠过去,又有些害怕他旁边的男人,她拉了拉徐小五,“小五,找他玩。”
徐小五有些不高兴。
妹妹居然喜欢眼前的这个家伙,长得白有什么用,喝个水还装腔作势,就是个娘娘腔!还没有他会干活呢!
徐冉冉催他:“小五快点!”
徐小五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徐冉冉躲在他身后,本能地避开中山装男人视线,一步步挪向沈修。
徐州桥见状,像不经意似的问中山装男人:“我看这孩子长得和你不像,是像妈妈吧?”
中山装男人的注意果然被转移了,不再看向几个孩子。
“是啊,我长得糙……”
沈修看到徐小五靠近自己,眼神亮了亮,但却没说话。
徐小五凶巴巴地:“喂!你是不是想和我妹妹玩?”
第18章
沈修犹豫了下, 点头。
徐小五哼了一声,“想跟我妹妹玩得人多了去了。”
意思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修虽然年纪和徐小五一样大,却十分上道:“妹妹好看。”
徐冉冉瞪了徐小五一眼, 然后又看向沈修, 她声音压得低低地, “里爸爸是不是和窝爸爸一样, 都很厉害?”
沈修明显有些惊讶,却像是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似的, 生生憋住了,只为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徐冉冉便觉得眼前的男孩和自己一样, 都是因为爸爸太厉害了才被拐卖的, 顿时同情心泛滥,“里真可怜!”
徐小五:???
妹妹又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了。
让徐小五没想到的是, 沈修居然明白徐冉冉的意思,他抿抿嘴,有些低落。
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说:“你说的对。”
徐小五:???
这娘娘腔脑子坏掉了吧??
徐冉冉一下便把沈修当成了自己人。一双大眼睛转了转, 发现中山装男人还没注意到这边后,抿了抿嘴, 突然跳过去扯沈修白皙的脸。
“坏蛋!!”
她这一蹦,可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妹妹!”徐小五简直被徐冉冉这无厘头的行为给吓坏了,连忙阻止:“打脸要轻轻的!”
这小白脸都被妹妹给抓红了,这是用了多少力啊?
徐州桥:?小五这意思是打到身上可以毫无顾忌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上前一把抱住小奶娃:“冉冉,不能动手!”
徐冉冉立即把小脑袋埋在徐州桥颈窝,小心脏砰砰砰跳着, 一眼也不敢看中山装男人的反应。
中山男人蹲下身扯过沈修看了看,见没受什么伤也松了口气, 笑着说:“没事,孩子打闹常有的,既然他喜欢你家女娃,就让他们多玩玩。”
徐州桥不好意思地说:“闺女被我宠坏,实在不好意思,要不路过我们那来我家吃个饭再回去?”
石山生产队虽然离大河生产队还有段距离,但也不远,吃个晚饭也不是不行。
但中山装男人拒绝了:“还是早点回去才行,改天有空我再带着小子找你们。”
*
牛车很快重新启程。
没过多久就到了分岔路,中山装男人带着沈修下了车。
男人付钱的时候,沈修目光看向徐州桥,那细长的丹凤眼似乎藏了数不尽的话。
男人扯了他一把,“走了,想找人闺女玩,也要等咱们回到你奶家再说。”
沈修抿抿嘴,默默跟着男人离开了。
徐冉冉一直目视着对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
这时天已经缓缓昏暗下来。
出来了一趟,众人都累得狠了,蜷缩着闭目养神,牛车上安安静静的,只闻及车轱辘碾压泥路的咕噜咕噜声。
徐小五对徐州桥说:“爹,刚才那个人好奇怪。”
徐州桥:“怎么个奇怪法?”
徐小五撇撇嘴,“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
徐州桥叹了口气,怎么会不奇怪呢,其他人或许没想这么多,他却是发现了不少不对劲的地方。
哪有当爹的只顾着自己,连口水都不给孩子吃的?
也没有哪个当爹的看着自家孩子被欺负了,还能毫不介怀的。不说两人的长相,就那孩子那口纯正的普通话,和男人的东北口音完全不搭。
若真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父子,那孩子的口音早被带偏了。
种种迹象都显示那孩子和男人并不是真父子的关系。
再加上男孩一路上的隐忍,就算两人真是亲戚,对那孩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州桥:“冉冉,刚才怎么打人了?”
徐冉冉嘿嘿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
徐州桥宠溺一笑:“小坏蛋。”
*
男人见牛车走远后,脸一沉,一拳打在沈修小小的肚子上。
沈修痛得捂着肚子,胆汁都差点吐了出来。
“臭小子,刚才你是不是想向那两个小娃娃的爹求助?”
沈修呛咳了几声,才咬牙回:“我没有。”
“哼,最好是没有,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们手上,要是敢乱来,那丫头就别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