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劲瘦的腰,薄而漂亮的腹肌, 线条清晰又利落,透着两分少年感。
运动裤上的抽绳照常没系,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 松松地垂下来,末端的金属扣搭到她大腿上, 带来一种微微的凉意。
江惊岁感觉手指都在发麻。
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密如鼓点般的声响, 藏在雨夜轰隆隆的雷鸣中。
却仍然被他察觉出来。
连祈把手轻轻贴在她心口,感受着掌心下热烈的心跳声, 眼眸黑漆漆地看过来:“岁岁,你很紧张?”
江惊岁舔了舔唇,没有说话。
不是紧张。
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她只是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望了他一会儿,然后摇头。
连祈俯身将她脸侧的头发拨开,低声问:“我把灯关掉?”
“不要。”她的嗓音带了点黏糊糊的哑, 缓了片刻之后又凑过去亲他。
卧室里的灯其实并不算亮,江惊岁眼睛不太能接受明光, 家里的灯具都是暖色调的,这会儿台灯又开到了最暗一档,勉强照亮床头这一角。
连祈抬手将台灯压得更低,灯罩几乎伏压在桌面上,暖黄色的光线贴着桌面向四面八方延展开。
他在她视野里是模糊的。
轮廓是模糊的,眉眼也是模糊的,只有一线干净清瘦的下颌,在半明半暗的雨夜里看得清楚。
江惊岁眨去眸子上的雾气,手指拽着他裤腰的抽绳,视线也跟着一点点地下移,落在他肩侧那处陈旧的伤疤上。
长久地、沉默地,注视着。
勾着抽绳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连祈察觉到她的情绪,以为江惊岁是在害怕,抬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江惊岁没有动,睫毛上下扑扇着刷过他的掌心,忽然问:“疼吗?”
“早就不疼了。”
“当时疼吗?”
“忘记了。”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伤口早已痊愈,留下来的疤痕却永远印刻下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
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关上了,黑暗和阴影一并倾压过来。
窗帘没有拉上,安静地蛰伏在窗台两侧,从防盗窗里往外看去,视野里是支离破碎的夜幕。
伴着细瘦的、青白色的闪电。
虎牙的齿尖深陷进锁骨,薄薄的皮肤上牙印明显,江惊岁松开攥紧床单的手,呼吸有些颤地将头埋进被子里。
耳边的喘息声低哑又凌乱。
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伸出来的手被他摁在床上。
他偏头吻了过来,从她的指尖到掌心,继续向下,唇舌贴着她手腕内侧跳动的脉搏停留片刻,然后抬了抬眸,手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力度地按到自己心口。
砰砰的心跳声同样急促,有些失控。
他的眸子被□□浸染,低头时侧颈的青筋微微绷紧,乌黑睫毛同样被水汽浸润,江惊岁忍不住去亲他滚动的喉结。
一场潮湿闷热的大雨将她浇透。
……
后半夜,雨势终于小了些,电闪雷鸣也渐渐停歇下去。
江惊岁嗓音有点发哑,含糊出来一句:“好累……”
连祈开了灯,伸手将她抱过来,有点好笑地掐她脸:“江惊岁,你动都没动,怎么就累了?”
江惊岁侧脸贴在他锁骨上,眼皮都不想睁开:“躺着也很累。”
“那行。”他很好说话的样子,“下次你坐着。”
“……”江惊岁不接他这话。
这会儿累得话都不想说了,只想睡觉,但身上又不舒服,空调已经关上了,房间里还热了。
江惊岁闭着眼睛拽他:“好热,去洗澡。”
连祈将她抱到了浴室里,一只手打开花洒,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兜头浇了下来。
水温烫得不行。
连祈肩颈的皮肤上接着红了一片,他回头瞥了眼恒温花洒,上面显示四十五度。
他人都愣了一下。
江惊岁平时用这个温度洗澡吗?
这洗完澡差不多就被烫熟了吧?
连祈稍调了下水温,江惊岁忍不住瑟缩一下,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好凉。”
“……”连祈又把温度调了回去。
先帮江惊岁洗完澡,将人放到床上之后,连祈这才又回浴室简单冲洗一下。
江惊岁困得不行,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的床面微微陷了下去,紧接着被带进一个水汽很重的怀抱里。
连祈抬手,指尖轻轻摩挲过她锁骨上的牙印儿。
江惊岁被他闹得睁了睁眼,想拽下来他的手,又懒得动,索性随他去了,只问一句:“你说你是不是属狗的?”
连祈懒懒散散地笑了下,并不答话,勾着她手指又咬一口。
江惊岁嘶了一声,有点不满,偏了偏头推开他的脸:“说你是狗,你还咬上瘾了?”
“如果不是怕你疼,就咬你这里了。”他的手向下点在柔软的轮廓上。
“……”
能不能,矜持一点!
江惊岁不理他了,直接越过他朝床头柜伸出手去,摁灭了台灯。
关灯,睡觉。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躺回床上,江惊岁正要去拽卷到床尾的太空被,手刚碰到被子一角,人就被连祈拽了回去。
她啊了一声,重新跌回他怀里,后脑勺被他用手护了一下,没直接磕到他锁骨上。
“冷。”她带了点鼻音地说。
空调又打开了,出风口正对着床,江惊岁身上的那股热乎劲儿已经降了下去,被凉风一吹,后知后觉地开始冷了。
连祈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另一只手臂又搭上她的腰。
江惊岁打了个哈欠,头往他颈间一埋,就要睡觉。
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江惊岁,有件事儿好像得跟你说一下。”
“嗯?”她没睁眼,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隔了两秒钟,他说:“我爱你。”
江惊岁一顿,眼睛唰地睁开了,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片刻之后,她眨了眨眼,有意忽略如擂鼓般地心跳,强作镇定地点头:“哦。”
他尾音稍扬了起来:“就这样?”
“啊?”
“没别的反应了?”
江惊岁压了压自己的呼吸声,这才问他:“你还要什么反应?”
“也没。”连祈笑了一下,低头又亲了下她脸,“睡吧。”
江惊岁有点睡不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让她乱了心思,隔了半分钟,她还是问出声来:“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了?”
“这不是没正式跟你说过么?”连祈嗓音里也带了点困意,语气倦懒,“怕你看不出来,所以就说明白点。”
……
昨天睡得太晚,江惊岁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连祈正要过来叫她起床吃饭。
江惊岁还是困,饭也不想吃,没精打采地睁了睁眼睛,然后又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连祈没吵她,让她又睡了一会儿
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过来推门,江惊岁被他闹醒,蒙在脑袋上的被拉了下来。
连祈把手贴在她小腹上,靠过来垂眸问她:“还难受么?”
江惊岁有低血糖的毛病,睁眼之后得缓上好一会儿才能彻底清醒过来,她躺在床上也不说话,眼神没有聚焦地茫然地盯着他。
连祈俯下身来,靠近看她:“嗯?”
隔了两分钟,江惊岁眨了眨眼,眸子里的茫然逐渐退去,抬手勾住他脖颈,脑袋埋了进去,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连祈抱住她,手抵在她的颈后,没听清:“说的什么?”
江惊岁蹭了蹭他脖颈,黏糊糊地又重复一遍:“我想吃水煮鱼。”
连祈:“……”
人还没睡醒,菜单先安排上了。
连祈有点哭笑不得:“你没有别的要说的?”
疼不疼啊。
难不难受啊。
“有。”江惊岁想了一会儿,一脸真诚地补上,“还想吃毛血旺。”
连祈:“……”
知道了,这就去做。
连祈先去厨房里做饭了,江惊岁慢吞吞地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到卫生间里洗漱。
她站在洗手台前,咬着牙刷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睡衣是新换的,无袖t恤的样式,领口开在锁骨下面。
江惊岁盯着自己颈间深浅不一的吻痕,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开始头疼这要怎么遮。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消一点。
实在不行就只能穿个带领子的衣服了,扣子直接系到锁骨。
吃完饭,江惊岁抱着猫窝到沙发上。
身上还在隐约的疼,昨天折腾得有点过了,连祈在□□上是一点都不温柔。
江惊岁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舒服,最后干脆躺倒在沙发上了,小腿搭在沙发扶手上,眯着眼睛朝窗外看。
今天是个阴天,看远处的天色,晚上可能还要下雨。
柔和的日光落在眼皮上,江惊岁有点犯困,一侧手臂圈着窝成毛球的猫,另一侧手臂横挡在眼睛上。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平稳的呼吸声,只剩钟表指针跳动时发出来的规律的机械音。
连祈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雨季午后的阳光难得温和,客厅里气氛温馨又静谧,江惊岁抱着猫在打瞌睡,金毛趴在沙发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腿边。
她身上是件长T恤,被她当成睡衣穿了,下摆松散地卷到腰际,露出来一截白皙的细腰。
连祈靠在落地屏风架上看了一会儿,这才敛起脚步声走了过去,手刚碰到江惊岁腰间的衣服,江惊岁就有所察觉地睁开了眼睛。
她眼睛里还带着困意。
连祈挡住窗外投进来的日光,伸手把她卷起来的衣服拉了下去,低声问:“回卧室睡?”
客厅的窗帘不隔光,江惊岁有点光亮就睡不着。
她确实也困,吃完饭就更困了,想再去睡个午觉,但又想着自己一天都在睡觉,把男朋友单独撇到一边,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呢?”她揉了揉眼皮问。
“我去接个小麻烦。”
连祈捞过茶几上放着的手机,摁亮屏幕瞥了一眼时间。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江惊岁也知道一些连祈说话的习惯,比如他口中的这个小麻烦。
在连祈这里,蔺宇航的代名词,就是小麻烦。
小朋友挺黏连祈的,放假就喜欢过来找他。
“哦对。”江惊岁突然想起来,“要做手抄报来着。”
昨天连祈就提了一句,幼儿园里要办手抄报,蔺父蔺母平时本来就忙,当然没工夫陪小孩去画什么报。
蔺夏一个高中生,连双休都在补课,更没时间。
这个担子,自然就落在了连祈身上。
“你直接带他来我这里吧。”提起手抄报,江惊岁顿时来了点精神,“我去把画笔拿出来。”
她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画笔和美术纸之类的东西。
“你不是要睡午觉?”
“睡。”江惊岁坐了起来,“你们在客厅里画,又不耽误我睡觉。”
材料她都有,那干嘛还要去买新的,多浪费。
“等我睡醒了,还能帮他参考参考。”她说。
据江惊岁的观察而言,连祈似乎没什么艺术细胞,他帮蔺宇航画手抄报,估计得拿个全班倒数第一回 来。
江惊岁可以接受任何名次,但倒数第一不行。
连祈接了蔺宇航过来,江惊岁已经回卧室睡觉了,茶几上放着一沓素描纸。
旁边还有成套的各色蜡笔,丙烯笔,油彩笔和两大盒彩色铅笔。
画画的工具一应俱全。
江惊岁没睡多久,两点半就起来了。
从卧室里推门出来,先看到了摊开肚皮,生无可恋地躺在地板上思考猫生的大饼。
小朋友大多都喜欢跟猫咪玩,蔺宇航当然也不例外,他喜欢往江惊岁这边跑的一个原因,就是在这里可以摸到猫咪。
一开始,江惊岁还以为大饼会发脾气,没想到猫对孩子的容忍度还挺高的。
摸肚皮,捏耳朵,拽尾巴,都不生气。
顶多躲着他走。
连祈也乐得清静,把孩子直接托付给了大饼。
大饼忍着脾气陪蔺宇航玩了半个小时,这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将四肢一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选择就地摆烂了。
江惊岁蹲在地板上看它。
发现大饼的眼神涣散,眼睛里都没光了,猫脸上就剩了俩大字:麻了。
江惊岁有点不可思议。
她竟然从一只猫的眼睛里看到了憔悴。
果然,不论是人,还是猫,带娃都容易变老。
地板上已经放了好几张画废的素描纸,航航坐在小板凳上,手里还握着一支蓝色的蜡笔,嫌弃地看向连祈的笔下:“哥哥,你画得太丑了。”
“……”连祈撂下手里的彩色铅笔,没什么表情地挑起眼帘看他,“我现在在这里陪你画,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别找茬啊。”
航航也不怕他,像个小大人似的继续教育他:“哥哥,你脾气真是太差了,你要好好改改,不然岁岁姐姐是不会喜欢你的。”
“……”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小孩都是跟谁学的?
连祈都气笑了,手里的铅笔压到素描纸上,没什么耐心啧了一声,抱臂说:“我就是脾气太好了,所以才花时间陪你画这玩意儿,不然你就等着老师挨骂吧。”
航航当没听见这句,兀自继续往下说:“哥哥,你要向我学习才行。”
“学习什么?”
“打不还口,骂不还口呀,这样岁岁姐姐才能一直喜欢你。”
“……”连祈问他,“你这话都跟谁学的?”
“跟我姐姐呀,姐姐说她男朋友就是这样的。”
“少听蔺夏给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她没告诉你她男朋友都是纸片人么?”
航航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纸片人,是什么?”
“就是一种‘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男朋友。”连祈敷衍地解释一句,“需要持续氪金才能得到的爱情。”
“哥哥,氪金是什么?”
“就是花钱,花钱买感情。”
“……”眼瞧着话题越来越歪,江惊岁听不下去了,走过来拍连祈一下,“你别教坏小孩。”
她顺手拿起那张被航航点评为“太丑了”的素描纸,低头扫过一眼,然后在心里赞同了航航的评价。